烈火迷雾(2)

    景暄和随阿呆一同逃出禅房,火势已经蔓延开来,若不是阿呆即时出现,恐怕再晚片刻,就逃不出来了。

    熊熊的火焰将黑夜了烧出一个洞,似有冲天之势,三十二间禅房湮没在烈火中,只听见劈啪作响的声音,鼻尖传来烧焦的气味。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锦衣卫的兄弟们听到声响,也逃出来了,他们睡眼惺忪,皆着中衣,高大虎连上衣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跑出来了。

    和尚们提水灭火,锦衣卫的兄弟也上前帮忙,还好寺庙的湖泊与禅房的距离不算太远,一来二去,火势渐渐被控制住,在天边冒出象牙白的时候,大火终于被熄灭了。

    晨光熹微中,远方传来一声鸡鸣,天空仿佛一寸寸地亮了起来,景暄和坐在断壁残垣旁,有些失神。

    怎么会这样?此事也太过蹊跷了。

    今日他们便要搜查禅房,偏偏在这个时候,禅房失火了,难道天下真有这种巧合?景暄和不相信,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凶手为了销毁证据,再次潜入建宁寺的,也就是说,禅房中一定有关键的证据,是凶手带不走的,凶手为了销毁证据,不惜铤而走险。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

    辰时三刻,周思逑准时回到了寺庙中,他昨晚睡了一个好觉,还吃了一顿美食,心情大好,可是看到众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觉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呆没有回他,只是往废墟一指。

    “怎么烧成这样了?”周思逑眼珠都要被惊掉了,却见景暄和负着手站在废墟旁,晨光给她度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一时静谧如画。

    “小子,看来你与这寺庙真是八字不合啊,怎么你一来,寺庙就失火了呢?”

    周思逑还要挑衅,却见景暄和扬了扬下颚,道:“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周思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景暄和冷静道:“凶手就是为了扰乱我们查案,可我偏偏就不让他如愿,阿呆,酽醋和酒准备好了吗?”

    “在这里呢。”阿呆一早就让寺里的杂工从寺外的农家买来几缸浓醋和浓酒,放在废墟边。

    “高大虎,你负责前面五间禅房,王二越,你负责下面五间……”

    景暄和依次给他们分派了任务,要他们将醋与酒混合,泼洒在禅房废墟的地面上,众人不解,景暄和说道:“酽醋与酒混合能够检验血迹,若被害人在禅房中被杀死,则酽醋泼过后有血入地,呈鲜红色。”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只觉得这位大人真是博学多才,即使禅房走水,用这种方式,也能锁定第一案发现场。

    说干就干,他们用小木桶装着醋与酒的混合液,来到自己负责的房间前,开始作业,半个时辰后,齐三陌大声道:“大人,这里有血迹!”

    正是第十八间禅房。

    景暄和赶忙进入禅房,这房间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面目全非,只见酒醋泼过后,靠床的地面上显现出一大片血迹。

    “就是这里了。”景暄和从容道:“众人听令,务必将这房间里里外外搜查清楚,不要放过一个细节。”

    “是!”

    遗憾的是,众人搜查一圈,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中午休息的时候,周思逑叼了根狗尾巴草,懒懒道:“我看,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锁定了案发现场,却是白费功夫。”

    景暄和正在吃一片馍馍,她皱着眉,也在思索,却见张二越凑到她跟前,道:“大人,小人有发现。”

    “哦?在哪里?”景暄和正苦于没有线索,听张二越一说,不觉眼睛一亮。

    张二越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小人别的不行,就有一只灵敏的鼻子,刚才在禅房搜寻时,小人闻到了一阵香味,虽然很淡,却十分特别。”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香味?”

    “怪就怪在这里,对于中原的胭脂或熏香,小人一闻便知,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可这香味很奇怪,小人从未闻过,想来并非中土所有。”

    “难道来自异国?”

    “小人回去查查,过几日再向大人禀报。”张二越施礼道。

    景暄和朝他点了点头,却见周思逑站起身,拍了拍灰尘,说:“小子,既然禅房已经搜寻完毕了,料想下午也没事做了,本少爷便先行回府了。”

    “站住!”景暄和说:“下午还有任务,怎能现在就走?”

    “什么任务?”

    “若一条路走不通,便选另一条,怎能中途放弃?”景暄和将馍馍放在一边,起身道:“现下就有另一个问题,凶手在禅房行凶后,是如何将尸体运出去的呢?众所周知,三具尸体被发现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凶手一定用了某种方式转移尸体。”

    周思逑道:“这还用想?不就是将尸体放在马车里,运出寺庙的吗?”

    景暄和摇头道:“从小和尚那里我了解到,四月初四是文殊菩萨的诞生日,皇上信佛,那日会驾临建宁寺,所以这些天进出车辆一律经过严格检查,凶手想要把尸体从大门运走,十分困难。”

    阿呆说:“那会不会通过翻墙或者钻洞呢?建宁寺修建多年,有些围墙已经十分破旧了。”

    “有可能,这也正是我所想的。”景暄和的目光扫了一眼众小旗,道:“你们下午的任务,便是仔细搜寻围墙周围,看有没有可疑的脚印。”

    ……

    令人失望的是,众人沿着围墙搜寻了半天,也未发现一点痕迹。

    阿呆抹了把汗,道:“老大,会不会凶手是寺里的和尚或杂工呢?他们的马车进出寺庙,也许没有经过严格的检查,特别是厨房的杂工,杀了人后,将尸体藏在木柴或者蔬菜中,偷偷运出寺庙,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不,寺里人员简单,并且出身平常,决计得不到寒铁所制的针,况且建宁寺的厨房边有一大片菜田,和尚与杂工都是自给自足,很少去集市买菜,所以他们的嫌疑,可以排除。”

    “这就奇怪了,”阿呆挠了挠脑袋,“难道凶手有隐形之术,能够隔空将尸体运出?”

    景暄和沉吟了一下,吩咐众小旗,道:“大家先休息一下,稍安勿躁。”

    她思索案子的时候喜欢踱步,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湖边。

    正值三月,寺中盛开了大片的樱花,微风拂过,仿佛下了一场花雨,有花瓣落入湖面,在阳光下掠过光影,如惊鸿划过。

    湖边有嶙峋的假山,景暄和原本想在湖边找个石凳坐下,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串脚印,这脚印来来回回,似乎反反复复过数次,可脚印虽然大小相同,深浅却不一。

    景暄和不由得蹲下身子,开始研究这串脚印,又拿出随身带的皮尺,丈量起来。

    “呦,一个人躲在湖边偷懒呢。”

    身后响起一声轻蔑的笑。

    景暄和转头,只见周思逑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他的靴子踩到了这串脚印上,景暄和冷冷道:“请把你的脚移开”。

    “如果我非不移呢?”周思逑向她做了个鬼脸,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这个小子给我甩脸色吗?”

    景暄和有些无语,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为什么他总与自己为难?这样眼高手低、粗鲁无礼的人,如果是她弟弟,她非得给他一顿好打。

    “周少爷,你我无冤无仇,想必你也不高兴见我,何不离我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周思逑道:“老子就是讨厌你,就是故意与你为难,你又敢把我如何?”

    景暄和叹了口气,走近他,说:“你想听我一句实话吗?”

    “什么话?”

    “我有病。”

    “……”周思逑错愕道:“什么意思?”

    “我有病,已经病了很久了,如果你离我太近,我的病就会传染给你,就像这样……”景暄和重重地对着周思逑咳嗽了两声,周思逑赶忙捂住鼻子道:“此话当真?”

    “当然,所以周少爷以后还是少与在下讲话为妙,说不定这两天,我的病已经传染给你了。”

    周思逑脸色大变,额头冒出了汗,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景暄和盯着他的眸子,忽然笑了,她淡淡道:“骗你的。”

    “你……”

    “看来周少爷也讨厌被人玩弄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希望周少爷能明白。”

    “可恶!”周思逑有些恼怒道:“你算老几?锦衣卫中都传开了,你和内阁首辅万灵安大人关系不清不楚,还有人说,你是万灵安养的禁脔,否则万大人又怎么会向哥哥推荐你?”

    “胡说八道!”景暄和纵容性情平和,听到这话也有些恼了,“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我将你嘴巴缝起来,让你再也不能乱说。”

    “自己行的正坐得直,还怕别人乱说?”周思逑邪恶一笑,道:“有次你在万府待了一下午,对吧?若只是普通的关系,又怎会待那么久?就怕有些人呐,被人当马骑,还沾沾自喜。”

    “你心思怎么这样龌龊?”景暄和瞪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头撇向一边,道:“也罢,夏蝉不可语冰。”

    “怎么,心虚了?”周思逑一把抓住她的衣领,道:“我就说你有问题。”

    “把你的手拿开。”

    “就不。”

    “我再说一遍,把你的手拿开。”

    “就不!”周思逑颇有些得寸进尺。

    景暄和一脚踩上他的靴子,手臂便绕到了周思逑的背部,他疼的叫了一声,景暄和一用力,抓住后颈,掌握主导权,周思逑向后踢来,景暄和左膝一挡,双手猛地一推,转瞬间,周思逑便摔了个狗啃屎。

    景暄和拍了拍手掌,还不忘气一下周思逑,道:“我就是与万大人关系亲密,又关你何事?实话跟你说,我早就对万大人仰慕之极,万大人就是我的靠山!像万大人那般光华璀璨的人物,哪容得你这般满嘴喷粪的小人污蔑!”

    周思逑气得捶地,挣扎着爬起来,景暄和看他狼狈的样子,不禁心情大好,只觉得着实解气。

    “是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浅笑,像夏夜的风铃摇晃。

    景暄和蓦地瞪大眼睛,幽幽地转过头去。

    万灵安正站在她的身后,狭长的眸子恍若寒星,他一身紫衣轻袍,倾城之姿,自有一种冷漠飘逸的气度。

    景暄和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后退,这一退不打紧,竟忘了后面是湖,一个不注意,“噗通”一声,摔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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