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宜皱着眉头把学生作业批改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11点了。他开始感到有一些困意，往常的这个时候，他还觉得蛮有精神的，可以再看一两本文献，不知道是不是雨声滴滴答答的声音太过于助眠才导致让他今天会想早点睡眠。

    然而这些仅仅也只是小事，学生提交上来的作业才令他感到困惑和不安。有乱写的、有直接空白的、有尝试解了几步便半途而废的，完整写完的屈指可数。尽管对于看到有稍微认真答题迹象的时间，他都“宽容”的给多了一点分，但这点分实在无济于事，总体情况看来，不容乐观。

    这些题目真的有难到如此程度吗？他的眉头拧的更深了。

    基本的解题原理和思路事实上他一直在课上反复强调过，讲完便也停下来问学生：“有没有什么疑问？”，得到的基本是学生的集体沉默，他也不想一个个点起来问，基本也默认学生们都听懂了。他一向并不擅长主动去追问这些反复做错的同学究竟是什么问题，以前尝试问过一个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便也吸取了其它老师的建议，增加了和同学们的互动，不再一次性讲完再问，而是讲到一段便停下来点名，出几个小问题抽几个学生上台做一下；或者让学生自己复述一下本章节的内容，看看从学生的角度来看是怎样的。

    然而这样出来的结果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让人乐观，那还能做什么改变呢？

    他选择站起身来，左右舒展了一下，身体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余光瞥到了饭桌上的快递，那是“母亲”寄来的。

    想了想，他还是走过去拿剪刀剪开了。

    最近他和“母亲”的关系处理的不太好，她擅自没经过他的同意直接让那个莫名奇妙的女生上门更是成了关系之间的恶化的催化剂。

    包裹里是两件新衣服，以及两件新裤以及一双新鞋子。里面还有一张【西宁民生医院检验报告单】以及一些药物和营养品。

    他拿起检验报告单正在看着看面的字眼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了收到讯息的“滴滴声”，放下手中的报告单拿起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书宜，睡了吗？你老是熬夜的毛病要改改了，给你买了新衣服快递寄给你了，收到了吗？。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打电话也不接。我这样做就是因为太担心你，那天你突然晕厥真的吓到我了。给你再加了点营养品，问过医生说可以喝药一起吃，希望不要再生我气了。」

    突然晕厥那是回家过年期间发生的事情。

    和久未谋面的表弟谈的欢快的时候，表弟突然接了个电话就说要回去，说大单的供应商也要过来相互拜访一下，等拜访完就接着过来叙旧。在往楼梯往下送的时候，突然耳边开始发生耳鸣，他摇头想耍掉这种声音时，边走路时视线也跟着模糊，一下看得清一下看不清，林书宜努力眯了眯眼想聚焦，却感觉头也跟着发重，胸口一阵发麻，脚一软就从楼梯间摔了下去，后面完全没有任何的直觉。

    醒来的时候看到头发花白的“母亲”低着头不听的小声抽泣，和戴着眼镜的表弟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从小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抱怨，担心着未来的事情。表弟一直安抚着母亲，看到他醒来连忙拍拍她，去叫医生去了。医生过来后检查过已经无大碍，又咨询了他平常的一些睡眠饮食习惯，便说到时和出来的报告一起看结果更准确便离开了。

    矛盾就是在这时产生的。

    “母亲”在唠叨了一大段的时候，“母亲”突然提到说他这样的状态实在也是令她担心，她认识一个女生，各方面和他都很符合，到了门当户对的地步，而且还是他认识的，知根知底，到了这个年纪也可以处处试试，“母亲”都正要脱口而出这个女生的名字，他就立马说不感兴趣，没这方面的打算。

    印象中“母亲”从未和他交流过这方面的问题，偶有相关亲戚问的时候，她也是说：“这是孩子自己的事，我不插手。” 亲戚只好悻悻的不再问，优质的男孩总是会被早早惦挂，但如果林家这边是完全回绝的态度，所以后面也没人再问了。林书宜也很喜欢目前的这个状态，希望未来一直照这样发展，不想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母亲”微微叹了口气。

    “你这种状态我真的好担心。”

    “那这你和要介绍的女生又有什么关系？”

    “母亲”和表弟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回答。

    当天下午，他等“母亲”和表弟下午出去的时候，就直接离了院，也没有告诉他们一声。

    在母亲孙萍茹的眼里，她的儿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从小不惹事，喜静，读书的事情不用她催，专注力极强，对游戏篮球运动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尤其对物理数学方面打小就展露出了天赋，可以抱着相关书籍，默默无闻的从上午看到晚上。他爸看到这种情况后喜不自胜，感觉是老天爷宽厚给指了条明路，不用像某些家长一样呜呼哀哉痛斥自己的孩子简直是上辈子来索债的，调皮捣蛋到头疼不已。赶紧调动所有知道认识的资源帮助儿子集中道路在这项特长上持续发展。

    事情比想像中的发展还顺利，虽然在文科方面的成绩低于普通值，但是在理科方面的过人天赋还是令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奖牌加身，进入了大家艳羡的省属名牌大学，一路本硕连读毕业后选择到知名度不低的XX大学任职，也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一时名扬四方，之前读过的学校连夜打出横幅将他的个人简介挂上，亲戚逢人便介绍说我有一个亲戚的小孩读书如何厉害。

    人生相对来说比较顺利，除了发生中途父亲去世的这回事，在高中的时候。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两个字的具象场面。

    被通知父亲过世时，他还刚上五年级不久，还只是个孩子的他和“母亲”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断了气，但从脸上来看遭受了重创，走的时候应该挺痛苦。

    有些亲戚担心还是孩子的他承受不了，想和他说些安慰的话，但是他还没听完就走了，留下亲戚一脸尴尬。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他都对父亲离世这件事情没有特别大的实际感触，参加葬礼的有些亲戚朋友本想对他出言安慰，但看他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样子，也无法顺口说出不要太伤心的安慰话，只能转身对眼睛已经红肿的“母亲”说道：书宜真的很坚强。

    父亲林智雄过世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课业终于可以暂告一段的时候，有时间看点别的书的时候，他走进了父亲的书房想找几本关于「均值不等论」的相关书籍，在几乎整面的数学书籍中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两本，在父亲常坐的位置打开看了起来。晚风很温柔，柔柔的吹进来。书上有好几十处用红色笔划线，是父亲的笔记，上面批注着：「小宜可能感兴趣的」「预习，此处下次和小宜讨论」「不懂，提前问老董」等等.....。

    此时，和父亲一起讨论问题的记忆开始翻涌上来。

    和父亲讨论这些数理问题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放松展颜开笑的时间，有来有回，令他早已忘记自己父亲其实是个历史老师的身份。他往回望过去，才发现墙上还有小学的，中学的，高中的，大学的，进阶的数学，物理书籍，而本该放历史书的空间，只零散的放了几本，剩下的全装在了旁边的大纸箱里。

    为了和儿子能够讨论的一直有来有回，林智雄也硬着头皮将令他曾经学的头皮发麻的数理化重新学了一遍，中途也一度学的感到恶心不已，他还和妻子孙萍茹消化说道：“欠的债还是要还的，看来我得提前地中海了，你可别嫌弃我。”

    这是第一次，林书宜胸口开始后知后觉实切的感受到「痛」的感觉。

    一度令他数度不敢再长时间坐在那个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