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大

    如今离入宫还有些时日,大部分男子都回家休整,可他一点也不想回家。

    世人总是赞叹家人之爱,可他分明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如今好不容易从虎口脱离而出,他不想再回头。可外面这样乱,一个小男人又能如何保护自己?

    侍卫押着他回到那座幽深的宅院,那座他曾经走过千百次的宅院,这里的每一处砖瓦都是那般熟悉,可又那样陌生,从来都不属于他。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姐妹的,像他这样的男孩子生来就没有家,注定一生漂泊孤苦无依。女人们总说赘男人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可所谓的宗和代都只关乎女人,男人不过是她们生孩子的工具。

    天地苍茫,终究是无处容身。其实在后宫走到高位又能有什么好处?最终还不是为家中的姐妹做了嫁衣,而且她们还会嘲笑小男人用不干净的身子给一家人带来荣华富贵。

    家里人见到他入了选,纷纷前来祝贺,母亲的几个夫侍都握着手绢对着他挥,表示自己心中的喜悦。父亲隐藏在这些男人里,佝偻的身子难得挺直了一些。

    母亲和姐妹都让他在宫里好好争得宠爱,这样能为她们在朝堂上争取一席之地,他只是静静的听,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想法。

    这回难得没有人骂他是没用的小男人,所有人都说家里会靠他交了好运,母亲也不再辱骂他,反而用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他。

    母亲的眼睛是男人最怕的,那里面的光芒仿佛带着看小动物似的愚弄,让每一个男孩子感觉恐惧。和母亲在一起喝酒也是所有男人最渴望的,这意味着他们能和姐妹享有同样的待遇。

    母亲以前从没有和他喝酒,如今却招他过去。只是小男人不配喝大酒,只配喝用果子酿的味道不怎么醇厚的酒。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刚喝了一口就被呛的直咳,连眼泪都流出来。

    但母亲可不觉得心疼,只是在一旁大笑:“我就说嘛,这些小男人干什么都干不好,就连个酒都喝不了,不像我们大女人,一缸又一缸入肚!”

    是啊,女人确实能喝酒,也能读书、做官,可这难道真的是因为女人天生就优越于男人吗?她们把男人锁在家里,不让男人读书,到头来却都说这是因为男人先天不足,难道不是因果倒置吗?

    听说不到一百年前,还是男人的天下,那时的男人可以在外面肆意的奔跑,不像如今被困在牢笼里。

    那是个什么样的天下呢?他好想知道。只是一百年前的事情都是野史中所记载的,正史里说从古至今都是女人为天下之主。他分不清这些事的真真假假,只是觉得这世界让人如此摸不着头脑。

    父亲总说男人就应该相妻教女,何必想这些没用的浪费心力,他倒是认同,反正男人读了书也没用,还是只能一辈子伺候女人。

    母亲喝醉了,又开始高谈阔论,一会说如今的国事,一会又说他入了宫可不能跟着妻主忘了家人,做那种吃里扒外的小男人。

    呵,这些女人真的好可笑,一面不把儿子当成自己的血脉,一面又盼望儿子可以终身依附自己带来好处,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他不能反驳母亲,作为低贱的小男人,他没有权利反驳大女人的话,只能洗耳恭听。

    只是在这场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很认真的对母亲说:“我是小男人,可我不会忘了我是季家人。我不是那种吃里爬外的小男人,既然我受了季家的恩惠,就一定会为了季家向上走!”

    他不信他一辈子出不了头,他不甘心!

    在家里度过了无聊的几日,就到了入宫的时候,家中老小都出来相送,他知道,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这些亲人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他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当轿子行过清冷的街道,行过紧闭着门的商铺,他看到巍峨的城门拔地而起,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城阙就如同牢笼将自己圈进其中。这宫墙是那样的高,高到哪怕是鸟儿用尽全力都无法跃过。

    一路上他也见到了其他后宫男子,他们都笑靥如花,脸上的妆容是那样厚重,身上的衣裳是那样华美,这些人或许都以为自己来到了天下最好的所在,得到了天下最好的妻主。

    轿子载着他来到了宫殿,因为父亲地位低微,他在这一届后宫男子中只得到良侍的称号,是倒数第四等的。

    因为位置低,他也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可以拥有独立的宫殿,只能和其他男人挤在一起。甚至因为这回来的男人太多,一间屋子竟然要住上三个人!

    他家就在京城,来的早,其他两位男子姗姗来迟,直到傍晚,日暮时分才独自一个过来。

    他们这些地位低微的男侍是没有侍从照顾的,平日里不能吃白饭,不但要自己做饭洗衣,还要替贵族女人绣花、织衣、砍木材。

    这处院子不大,但里面整整住了十来号人,这些人都是要干活的。女官将众人聚到一处教训,告诉他们以后要守的规矩。

    这些规矩从方方面面概括了他们的生活,将他们的生活限制在这方小小的天地。在这群人里,他也终于见到了和自己同住的两位男子。

    这两人都长得清瘦,看起来像是书生模样。其中一位个子更矮一些的容貌秀丽,竟然有些像女孩;另一位看上去性格刻板,沉默寡言,袖子洗的发白,可见家里境况不好。

    那容貌秀丽的男子见到他立刻上前大大方方的打招呼,拉着他寒暄,而那性格木讷的只是问了个好便也是不再多说,回到屋里就开始绣花。

    他的技艺很好,穿针引线的手法极其娴熟,不过片刻功夫手下就是一件丝帕,上面的小鱼栩栩如生。

    另一位大大咧咧的男子相对来说就浮躁的多,虽然也会绣花,但绣的普普通通。他一边绣花一边说话,不过片刻就将自己的家底交代的清清楚楚,看上去倒是个胸无城府的。

    季文卿为了交上这个朋友也卯足了劲说些有用没用的,只是手上的动作可不敢停,他一点也不想输给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若是绣花绣的好,也更容易得到皇上的青睐。

    如今天色已经黑了,可是这一院子的人都没吃上饭,御膳房为了压缩开支一般不让这些位置低微的男人吃晚膳,大家只能饿着肚子干活。

    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但手上的动作可不能停。男人不配在晚上的时候用灯,只有女人才可以在晚上就着灯学习,所以他们即便做活也只能摸黑,就着冷冷的月光。光线昏暗,一不小心就用针扎到了娇嫩的手指,一时间鲜血涌出,可也顾不上疼。

    “唉,这低位男侍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你们看看人家高位宠侍的日子!”

    小个子男人是民夫,他显然也在民间过惯了苦日子,但大晚上干活还是头一遭,不由得抱怨。

    另一个男人头也不抬,他位置比两个人稍高一些,是良夫,再努力争宠就可以不用跟别人挤。

    季文卿也像他一样对未来怀有憧憬,不愿耽误太多的时间在口舌之争上,只是微笑着干活,顺便说几句不痛不痒关心的话。

    一晚上所有人都醒着,第二日就要检查成果,没有人可以掉以轻心。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女官便来检查,季文卿正准备将自己的成果交上去,却听那一向沉默的男人对他说:“如果兄弟愿意,是否愿意和在下换一下?”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了自己的帕子。他的手艺很好,简直跟宫中的绣郎不分伯仲,季文卿有些狐疑的望着他,只是垂头笑。

    真不知道这男人安的是什么心,明明是这么好的争宠机会,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给自己?

    “我不想争宠,以后所有的绣品我都替你做,我看的出来,你不想一直在这里待着。当时选秀的时候我和你一起,我听到了你的话,你是个不一般的男人。”

    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僵硬。

    “兄弟,在下只是一介布衣,没什么能力,不像您出身好,还是不必让您麻烦了。”

    他点头哈腰一番,就算把这件事推脱。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望着他消瘦的背影,季文卿心中又添几分怀疑,这个看上去对于争宠没什么兴趣的男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他猜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是否可以选择相信,但初来乍到,还是谨慎为好,毕竟在这后宫之中,没有所谓的真情。

    家里不过五个男人就打成一团,更何况这里有上百个男人。三个男人一台戏,几百个男人得有多少戏!他可得卯足精神和这些男人相斗,只有这样,才能在深宫中杀出重围,获得自己的立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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