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改变

    城市的另一头，钱颖盯着车窗外划过的雨滴发呆。上一次自己病没好导师就催着自己回去，于是自己前两天就回学校了，那个时候天气还很好。

    到了高铁站不能停车，钱颖拉着行李箱淋了一小段雨。高铁站内空调又开得低，回校第二天她又开始发起高烧。等到人彻底好了，时间转眼到了2022年，这一年的实验也快结束。

    因为这段时间钱颖很是明显的敷衍态度，导师对她的意见也很大。看她终于来了实验室，还把钱颖叫进办公室狠狠辱骂了一场。

    钱颖这几年早就修炼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技能，要不然在实验室待着早就想不开了。看着导师张张合合的大嘴，心想：明年你就不能这么牛，到时候被全网骂，你就知道当学生的感觉。什么人啊，基本素质都没有，还当老师呢。

    经过一场洗礼，办公室外也安静异常，大家都不敢出声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钱颖开门人蔫蔫地走出来，迎面走来一位梳着马尾的女生。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实验大褂，上面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污渍。不过半点不影响对方干净的气质，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比起在实验室面如土色的同学，简直就是白胖人参走近腌萝卜。

    “师姐，你没事吧？”黄明曦看见钱颖出来脸色不太好，上前关心问道。

    钱颖扯出个嘴角，确实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安慰道：“就是一些实验的问题，你等下进去小心点。”

    黄明曦点点头，表情瞬间像是接受处刑的犯人。

    “对了，等下你出来找我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钱颖拍了对方的肩膀，接收到一个OK的手势也不多停留听墙角。

    如果说钱颖在孤立榜排第二的话，那只有黄明曦能排上第一。对于这个比校门口石牌还要坚强的女人，钱颖想到只能竖起一个大拇指。

    黄明曦原本就是组织大家一起举报的领头人，被不知名的人泄露消息之后，就成为了导师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导师的针对，原本的同学朋友也不敢在明面上跟她有接触。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换导师或者认错了，黄明曦却不服，像间谍一样收集资料。终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发现关于导师学术不端的证据。开始关于私德师德的问题，加上十几人触目惊心的联名举报，一下子就发酵为全网关注。

    在这个时代难以得见的抗争精神，就算是路人路过都得点个赞，何况是钱颖这个前排观众。虽然自己不知道谁是泄露消息的人，但是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背锅，只能早早规劝对方谨慎行事。

    钱颖在食堂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提前点了两杯饮料。现在不是饭点，只有工作人员忙活的声音。

    过去大概一刻钟，黄明曦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钱颖挥手示意自己所在地，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黄明曦现在脱掉了外面罩着的实验袍，换上自己的黑色羽绒外套，整个人显得很是清纯明亮。

    钱颖回想到刚刚进校时，黄明曦的清纯小师妹形象一出现就在学院引起轩然大波。师弟师兄纷纷在表白墙嗷嗷告白索要联系方式，假装路过看本人多好看。当时钱颖还怕这种天生有人奉承的美女不好带，没想到她是大姐大的性格，天生的领导者，也算是另一种不好带的典范了。

    “师姐，这么早收工，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黄明曦在钱颖对面坐下，顺手接过饮料喝了一口。

    “我问你，之前跟我说过的事情跟谁说过了？”钱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像身边有什么人在窃听两人的对话。

    做出这幅反应也是钱颖思考过的。

    第一，如果实话实说，对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脑子不正常。最近她的思维已经被叠加的记忆搞得有些问题，如果对方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自己很快就会成为被导师压迫以致于精神失常的可怜研究生。到时候不用大家留存什么证据，只要加上集体举报师德的信件，导师肯定及时板上钉钉的失德。虽然这简直是牺牲我一人，造福全部人的绝好计划，但是钱颖暂时不打算牺牲自己。

    第二，钱颖并不知道究竟是谁跟导师泄露了信息，要是黄明曦转头就跟内鬼说明了这件事情，自己岂不是又淌进浑水。

    所以现在最好就是让她怀疑身边的人，不要轻易暴露自己收集的信息。钱颖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悬疑剧的大boss，一点没有好人的样子。

    黄明曦看她很是严肃的样子，嘴角挂着的笑都不见了，脸一下变得煞白，“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老师不是一直骂我来着，之前他就隐晦提到了关于举报的事情。”钱颖压低身子靠近餐桌，放轻了声音：“我之前也没有参与你们的事情，老师那么快就知道了，估计你们之间有人泄露了消息。”

    “不可能吧。”黄明曦不敢相信。

    钱颖心想：不可能也是真的了，反正不是我告密，我也不背锅。

    “导师还说了些什么？”黄明曦问道。

    “剩下的就是一些最近为什么不做实验之类的，你也知道我最近都没在实验室。其他的也没多说了，估计是知道我也知道的也不多。”钱颖很淡定地编话。

    “师姐，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黄明曦又郑重地问一次。

    这句话在记忆里已经是第三次了，上个月自己的回答是我再想想吧，上辈子的回答是我没有这个能力，现在自己的回答呢？

    钱颖斟酌了一会儿，回答：“我已经决定换导师了。”

    “换导师，学院里没有人可以成功换导师。”黄明曦很是吃惊，比起之前那个不确定的内鬼，这个确定的拒绝更让人惊讶。

    “试试呗，你们要是成功了，我们还是得找个新导师接收，倒不如现在就开始找。而且我也不想再过被精神虐待的生活，早点解脱也是好事。”

    黄明曦被钱颖口中确定的成功吸引了，好像对方确实经历过导师被换的事件。这些时间，大家虽然收集了导师让学生替她女儿做创新比赛和克扣学生津贴的证据，但是对于成功还没有太大的概念。在学校，老师拥有的权力和地位形成的天然差距让人无法平视。

    “听说导师手下有师兄师姐得了抑郁症。”黄明曦试图引起钱颖的共鸣。

    “我也不太清楚别人的精神状况，或许有吧，毕竟现代人的压力那么多，不是强迫症就是抑郁症。”钱颖没有接下对方的话头抱怨导师，她也没有对人诉苦的习惯。要不是她老黄牛一样的性格，估计也干不到研三。

    “你真的要换导师？”黄明曦又接上刚才的话题，“现在的导师做法是不对的，你也清楚的。如果我们不挺身而出，或许还有更多人向我们一样受苦。”

    “如果我现在是研一，我或许会立马退学。但是我已经研二了。我已经挨过一年了，不是每个人都有牺牲的勇气，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重新来过。”

    窗外飘起细细密密的雪花，杯里的饮料也已经冷了下来。钱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多说些什么，只能再三告诫对方小心行事了。

    “雪好像要变大了，我先回宿舍了。”钱颖留下一个背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雪花一落地就消失了，但是落在身上却会沾湿衣服。钱颖没有带雨伞，只好拐进超市避避雪。超市里开着暖气，跟外面的冷风形成巨大的差距，走进去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钱颖在里面漫不经心地瞎逛，推着小购物车在零食区反复晃悠。就在她从第三次路过薯片区犹豫选青柠味还是青瓜味，超市突然切换歌曲换成了“Mystery”的代表作《想你》。

    “Mystery”是前年出道的五人男团组合，说起来钱颖还给他们投过票。她很喜欢这种清新明亮的曲风，一播放就给人春暖的味道，给考研的生活带来很多心理支持。就算是现在，手机歌单里还是存了很多组合的歌曲。

    MST出道后通过俊美的外貌、强劲的唱功席卷了一大波粉丝，这两年可谓是风头无二，超市会播放他们的歌曲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钱颖收回跳脱的思绪，决定两个口味的薯片都要。

    结好账，钱颖提着一袋零食回宿舍。外面的寒意不停，她早早洗一个热水澡，窝在被窝里挑选一部好看的电影，边看边吃零食消磨时间。

    许久没有这样颓废的生活，钱颖感慨：这也太舒服了吧！

    看完电影，钱颖小小声循环播放MST的歌曲入睡，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城市的角落里，钱颖认识中知名组合MST的成员金月正在一个破旧的小酒吧演唱。褪去舞台上光鲜的造型、精致的装造，金月抱着一把吉他静静地演唱。酒吧里灯红酒绿，无数红男绿女，或许没有观众倾听这位大明星的表演。夜晚的寂静里，只有乐曲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