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玄凌不再留给曹嫔一丝眼神,又给平南大军送去五万士兵,以及兵器粮草,力求反败为胜,扭转战局。云薇也为战局忧心,但身在后宫,处处限制,只能多捐点钱财,换做物资送往前线,以作激励之用。

    七月中旬,云薇与阿娘、世兰带着小侄子游园。

    “自我上次见到谦儿,已经长大许多了。”云薇感叹,“果真小孩子都是大一月,变一样。”

    世兰抱着孩子,很无奈:“谦儿原先还挺乖巧,现在就闹腾得很,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奇。”

    “这说明我们谦儿健康啊。”朱文如动着手腕,手上一对翡翠细镯对碰,发出声响,引得世兰怀中的谦儿扭着身子伸手要去勾过来。

    “母亲,您就别再逗谦儿了,媳妇都要抱不住这小皮猴。”世兰费力抱着不停地扭动的孩子。

    一行人走走停停,最后决定在不远处的一个凉亭歇息。宫人们已经布置好亭子,凉饮、瓜果、瓜子等放置在桌上。

    “婉柔啊,不是说和若光的妹妹在宫里处得不错吗?今日怎么不邀请她一起过来游园呢?”

    云薇有孕,不能喝茶,凉的也不能多喝,甜的也是要少吃,只能抿了一口温水,道:“冯姐姐今日伴驾呢。”

    几人闲话家常,微风吹拂,吹起宫人们挂上去的薄纱,云薇眺望远处,看见了曹嫔一行人,正在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不禁抿唇。

    之前的内务总管黄规全被玄凌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杖毙,新上任的则是以前给自己送过封妃服饰的刘积寿。

    刘总管是玄凌身边的内侍,从仪元殿出来的,自是只听从玄凌的命令,对妃嫔们不偏不倚,只按规矩办事。而后妃们对这个出身仪元殿的新上任的总管很是亲和,毕竟这位总管背后站着的是皇帝。

    云薇也让身边的黄玉,这位随着自己品阶的上升也升为正二品慎人的掌事姑姑,去打听打听为何会突然换人。虽说黄规全喜好攀炎附势,但玄凌并不关注这些,突然换人,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前提,纯元皇后留在内宫的一些遗物,除了太后、皇帝那里,也就皇后手中有。至于内务府在为贵妃准备册封的礼服之时,特地用了极为珍贵的材料,并没有可以替换的。

    在册封前几日,是玄凌突然来了兴致,要看一看贵妃礼服,这一看,就出了问题。

    礼服华贵无比,却在裙摆出裂了一条小口子,若不仔细查看,还发现不了。而这条隐秘的裂缝周围的金丝不仅出现抽丝,还染了污渍。不仅是礼服外一层,里头的内杉也是有污渍。玄凌当即大怒,命人押来黄规全盘问。

    黄规全为了讨好盛宠的贵妃娘娘,让内务府用了最好的东西制成礼服,导致无法用别的材料替换,如今礼服出了问题,反而弄巧成拙,自是以头抢地,大呼冤枉。又说内务府有件衣服可以替代,让人拿过来。

    衣服一拿过来,玄凌简直暴怒。

    那件衣服是当年纯元册为皇后之后,玄凌特地命内务府拿出最好的料子,又让绣院所有绣娘赶制出来的皇后常服。也是因为云薇的贵妃册封礼堪比继后仪制,黄规全害怕之下才说了这句混账话。

    玄凌要处死黄规全,黄规全吓得瑟瑟发抖,斗胆说了是皇后娘娘送去内务府修补的,他还以为是皇后从前穿过的衣服,和贵妃的礼服很相像,这才脱口而出,想要以此抵罪。

    这时,副院判葛霁来请平安脉,发觉贵妃礼服上的污渍有问题,仔细一瞧,吓得立即让李长拿出去烧毁,又慌慌张张让玄凌用温水与烈酒洗手,再服下辟邪气侵体的药物。他还让在场的宫人们也都这么做,最好再洗个澡,换洗的衣服通通扔去烧毁。

    玄凌一边洗手,一边瞧着葛霁如此害怕,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处污渍乃是天花出痘破裂出的污水的痕迹。

    这下彻底闹成了大事,只不过玄凌为了不让云薇知晓后害怕,故而没让长乐宫知道,只是压下事情,秘密调查。

    不过到底太后还是通过葛霁知道了,也是又惊又怒,惊的是竟然能让天花这种可怕病症的残余液体进入宫内,危害内宫,怒的是后妃们争风吃醋,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险些连累到皇帝。

    本来在太后和皇帝的强压下,幕后真凶应该很快被查出来,但是到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皇后因为没有特地嘱咐内务府小心纯元皇后的常服,让人随意充替,而被玄凌斥责,并收回了她手中所有纯元的遗物。

    黄规全是好心成坏事,又糊涂不长眼,不明不白地死了。

    至于相关的宫人,都被悄无声息地处死,换上了新面孔。而审查外头进入内宫的侍卫们皆处死,以儆效尤。

    虽说事情瞒得严严实实,但黄玉在宫里也很久了,自有些人情往来,才能大概知晓这些事情。云薇听闻后,与心腹们细细思考。

    这本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若玄凌没有突发奇想要看她的礼服,她便会穿上这件只有裙摆处有个小裂缝的沾有天花出痘液体的礼服,一直到拜见帝后这个最后流程。

    作为孕妇,本来就容易染上病症。穿着内外两层都带有天花的礼服几个时辰,就算不出事,也会影响以后。

    毕竟这件礼服会被仔细收起来,放进库房存放,到时候整个库房都会被污染,连累整个长乐宫。幕后之人何其歹毒,要用一宫人的性命为云薇和肚子里的孩子们陪葬。

    若是云薇他们比较细心,发现了这条裂缝,也知道没有东西可以替换后,在糊里糊涂的黄规全的提议之下,换上纯元皇后的常服去拜见帝后,那便是冒犯先后。以玄凌痴恋纯元皇后的性子,云薇就算靠着腹中的子嗣,也会被冷落无视,到时候便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些,云薇是真的害怕起来,她自幼被父母兄长,族中长辈们关爱,即使聪慧过人,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哪里能想到会有人用这么下作恶毒的计策企图要逼死她呢?

    难怪都说后宫是最不能去的地方,这里的女子无论出身如何,都没有了以往的在深闺里的纯真可爱,她们都变成了披着人皮的恶鬼,就算连累一整个宫里的人,也要从你身上撕扯下一块肉。

    可为母则刚,云薇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用尽全力压下了心中的害怕,变得坚毅起来。这一次是好运,下一次就不一定了。她一定要紧紧抓住玄凌的心,一定要谨慎小心地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孩子们,才能不连累苏氏一族。

    而经过贵妃礼服事件,玄凌在有心人的遮掩下,没查到真正的凶手,以为是政敌所为,虽处置了不怀好意的人,但也直面了深深的恶意,他变得更加关注云薇,也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后宫中大部分妃嫔温婉柔顺的笑容之下,藏着可怕的妒忌。

    那些女人明里暗里地贬低云薇,想方设法地要去谋害云薇。后妃们的种种行径,反而更加的把玄凌推向了与世无争的嘉贵妃,反而让玄凌开始认真地相信在内宫中,除了宛宛,只有婉柔才不会辜负自己的信任。

    这样一来,阴差阳错地促成了帝妃二人之间的双向奔赴,若是那些人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让帝妃出现嫌隙,反而让帝妃更加的联系紧密,偷鸡不成蚀把米,多半会被气到吐血。

    至于欣嫔与芳嫔的事情,也很蹊跷,但从证据上完美无瑕,看不出什么,可从直觉上来说,确实不太对劲。

    且不论欣嫔有没有那个本事,买通芳嫔身边的侍香宫女以及景昌宫至上林苑道路的清扫宫人。单说以欣嫔的恩宠,也比芳嫔要多一些,她自己迟早就会有孕,何必嫉妒对方有孕,下此毒手,还露了马脚,得不偿失。

    不知怎么的,云薇就想起皇后那副宝相庄严的面孔,宛如高踞云端的神。以及那次两次晋封拜见,寒光而过的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再联系即使是太后和皇帝的追查,礼服事件最后的结果是不了了之……种种事情,让她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但无法说出口,只能藏在心中。

    “臣妾参见嘉贵妃娘娘。”曹嫔言笑晏晏地走过来,进了凉亭。

    几人互相问安行礼,云薇只是颔首,让曹嫔坐下。

    曹嫔也知道嘉贵妃入宫以来,便不怎么爱挑起话题,一般都是听别人说,然后微笑起来,以求不失礼数。

    若是有人阴阳怪气,嘉贵妃佁然不动,似是没听到,反而把对方气个半死,最后罚对方抄写宫规三遍,不抄写完,不得面见天颜。

    要知道连皇后都不敢如此,嘉贵妃却能做得这样,并且皇上听闻过后并未生气,真的让敬事房消了那人的绿头牌,直至那人的宫规抄写完毕。

    她曾经恨过嘉贵妃为何不早些入宫,自己也只是迟知道了一步,已经投靠皇后,再也没法脱身了。

    曹嫔原以为皇后是多么端庄和善的人,认为自己姿色平平,家世低微,在宫里无依无靠,环视四周,端妃独来独往,李贵嫔早就失宠,陆婕妤有表妹秦氏,唯有皇后和气大方,对方膝下无子,若是投靠过去,自己能生下皇子,靠着朱氏的权势富贵,一定可以平步青云。

    谁知皇后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曹嫔思及至此,一丝苦笑溢出。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也只是因为她爆出身孕的时机不对,赶上了败仗,以至于受皇上冷待,没有封号,就连身孕也不甚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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