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柳儿这丫头机灵，她见那人遮遮掩掩，一看就有鬼！
她看过去时，那人忙朝墙角一缩。
“嫂子，嫂子，东边墙角有个人，鬼鬼祟祟。”柳儿见缝插针地低声提醒了姜枣一句。
姜枣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
“您来啦？有喜事儿吗，看您面带喜色。今儿个有新鲜野兔、野鸡、豌豆尖儿、野荞麦苗儿、何首乌藤子尖尖儿，这个天气晚上凉，煮个兔子锅子再下点野菜尖尖儿，吃完热乎乎地舒坦！”姜枣热情地招待一个总在这里买野菜的老妪。
老妪面带笑意“姑娘，眼真准，我那孙子春试里考得好，今儿邀夫子来家吃饭，夫子说吃些简单时令食物就成，老婆子我一大早就赶过来买了。”
老人边说，边选了一只肥硕的野兔，又捡水灵的野菜拿了几把，姜枣笑眯眯地添了一把嫩竹笋，并选了一把开得热闹的杜鹃花递给老妪“恭喜您孙儿啊，祝他前途似锦，您呐，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老人给过铜板、接过竹笋，笑得嘴都合不拢，这姑娘真讨人欢心啊。
边走边对身边人道“这姑娘，人真实在，野菜虽小贵，但比别的摊子都新鲜、花样也多，上次按她说法做的豆腐干凉拌马兰头清爽可口......”
姜枣目送老妪离开，余光瞟了墙角一眼，那人没来得及躲闪，姜枣一下就认了出来，那不是姜槐还能是谁，这是瘦了一大圈版的姜槐？
她假装没看到，继续招待其他人，心里却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这姜槐好歹跟原身一个爹，卖了原身一次不够，难不成还想着继续吸血？
过会儿，人越来越少，柳儿又十分不忿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摊子“真是眼皮子浅！哼！”
姜枣定睛一看，只一声冷笑，好嘛，这才过去几天又有跟风的，不过她心中早已想好了对策。
“莫管别人，做好自己的就成，你忙，我去趟医馆。”姜枣叮嘱完四人，擦擦手提了一只野兔、几篮朝医馆走去。
不过须臾，姜枣就面带笑意的从医馆走了出来。
“嫂子，嫂子，你病啦？”柳儿忍不住伸出手垫脚去触碰姜枣额头。
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短短一两个月，姜枣似乎冒了一大头，看着比柳儿竟高出不少。
姜枣低头任她触碰“怎么样？没事儿吧？等回去路上我再跟你们细说。”
沈衡跟姜枣两个嘴皮子利落，负责销售，柳儿姐弟并杜月娥打下手，几人配合得极好。
上一秒，客人刚报好菜名，下一秒辅助组已算出价格、找到对应的野味，客气礼貌地整理好递给客人。
后半程，姜枣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墙角看一眼。
但奇怪的是，那人不知何时竟悄悄离开。
姜枣心里暗嘲，这不省心的娘家，怕是又在憋什么大损招？不行，她得防患于未然，不过，那个技巧本来就是为了以防不测，不管姜槐有什么坏水，她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婶子，您又来买菜了？欢迎欢迎，最近三五别走空了，家里有事儿耽搁了，怕是不来摆摊的。”姜枣热心地招待老客户。
沈衡虽不知姜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颇为配合地跟着致歉“婶子，要吃咱家野菜就劳烦再等上三五天，我瞅着这篮槐树叶儿最嫩，挑给您。”
“啥都等到路上再说。”姜枣不等沈衡几人问，就低声道。
几人被神神秘秘的姜枣搞得有些恍惚，但老主顾越来越多，他们无暇他顾，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吆喝。
忙碌了大半天，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就还剩两把竹笋，只因竹笋实在是采得太多了。
“你们等我一会儿。”姜枣把竹笋拾掇了一下，走进医馆。
“菜卖完啦，来给你相公抓药？”老大夫从算盘里抬起头，打趣姜枣。
姜枣把竹笋往小伙计手里一塞笑道“前几日在您这里抓的药还能吃上三五天，先不抓了，我来是跟您说一声，咱们的约定得推迟啦，我估摸着三五日后才能到镇上来了。”
老大夫“哦”了一声“不碍事，我这俩徒弟这几年跟着我，土里长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玩意儿，啥都吃过，门儿清，你日后摆摊只管叫他们去就是。”
姜枣谢过，这才转身跟众人汇合，简单吃过饭后，姜枣叫柳儿跟着一起朝镇上其中一家笔墨铺子走去。
“柳儿，咳咳，爹，爹的墨斗里可还有墨汁？”第一次叫陌生人“爹”，姜枣还是有些不适应。
“爹只有一个墨斗，他出工都会随身带着的，所以家里没墨。嫂子，你要学写字？可以让娘教你，娘写字可好看了，大哥、我还有阿岩的字都是娘教的。”柳儿忍不住雀跃。
姜枣有些想笑“我有别的大用处，你们会写字就成。”
不过，古代的墨跟笔不是一般的贵啊，姜枣有些肉疼，她做的是辛苦营生，小本买卖，每个铜板都是血汗钱呐。
“嫂子，那个，你只要买墨就成，家里爹之前给我们做了好几只毛笔。”柳儿忍不住提醒。
掌柜没好气地道“笔不要，砚台总要买一方吧？”
姜枣看他那副势力嘴脸，扭头就拉着柳儿离去。
“哼，穷酸样儿，还写字，我呸！”
柳儿小孩子心气，忍不住跳脚要骂回去，被姜枣一把扯过“管他做啥？他不想赚钱有的是人想赚钱，这幅鬼样子，他这生意早晚得黄。”
柳儿看着没有一个客人光顾的铺子，忍不住回头吐舌头“哼，祝你早日关门大吉。”
买了墨、补齐了其他日用品，一行五人才朝村里赶去。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光秃秃的路上没啥人。
进村的山路还有一截子距离，众人都走得无精打采，早没力气对着姜枣问东问西。
走了许久，一条清泉从山上流下来，柳儿姐弟俩一头冲过去，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浇“真畅快啊，走得太热了，这才春天呢，晚上贼冷，白天热死人！”
山路不平坦，但对于走惯山路的人却毫无难度，就连那头拉车的牛也走得稳稳当当。
“歇歇吧。”姜枣一抬眼，就见树丛中掩映着一树红透的胡颓子，前几日还没发现，大概是太匆忙，而村里的人，如果不是卖柴、买东西，很少像他们这样经常往镇上跑。
“快看！”姜枣吞了吞口水，指了指胡颓子树。
柳儿、阿言嗷地一嗓子直奔过去，一会儿功夫就摘了满满一兜子红灿灿的果子，姜枣入乡随俗地用衣服随便擦了擦。
没有污染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雨水跟空气都是干净的，可以放心入口。
姜枣幸福地眯起眼往嘴里放红果子，酸甜的汁液瞬间爆满口腔，解渴生津，简直不要太爽，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打猪草，碰见野果就能放心扔进嘴巴里的时光！
“嫂子，现在可以说说你为啥神神叨叨的了吧？”柳儿一开口，就被阿岩敲了一下脑袋“啥叫神神叨叨，没大小。”
“哼，弟弟敲姐姐，你就有大有小啦？”柳儿冲阿言扮鬼脸。
姜枣看得好笑“行了，你们两个别斗嘴了，我正要跟衡哥儿两口子赔个不是。附近突然多出了一家差不多的摊子，这样的事儿，怕是以后不会少，虽然我相信只要咱的东西过硬，谁也抢不走我们的老主顾，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去医馆，是想请他们在咱每天开张的时候，去帮忙掌掌眼，好叫买的人、其他对家都晓得，咱们的野菜是没毒害的。”
姜枣又指了指背后的竹篓“还有这个墨，为了防止对家使坏，我打算做一块写有【小枣山野食集】的竹牌子，每次买菜给他们就盖一个章，等集齐了多少个章，就能兑换个啥东西，这样一来呢，能吸引新主顾，也能笼络老主顾。”
她说完，剩余四人就啪啪鼓掌。
柳儿夸张地嚷嚷“嫂子，你这脑袋里咋这么多好使的点子呢？我咋就没想到呢。”
姜枣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是平日里看多了，就懂一些。”
这说法，其实也算符合原身经历，原身平日里总大老远背着草药、野菜、家里的粮食去镇上换东西，见多自然识广。
按照提前说好的比例，分了今日的钱，两行人各自回家。
姜枣照例从自己的铜板里拿出二分之一给江氏“娘，这算家用。”
柳儿姐弟俩见状，也各自掏出十个铜板递过去。
江氏感慨不已“好，好，你们都能养家了。”她往大儿子的房间看了一眼，擦擦眼睛，这才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草绳“这是回舟搓的草绳子，他说你们用得着。”
姜枣神色不明地叹口气“娘，过几日我让大夫换药试试看......”
接下来的数日，姜枣让沈衡用干竹子削了不少竹片出来，又用工具打磨干净。
剩余的时间，她没再叨扰沈衡两口子，毕竟除了沈回舟家，村里大部分人家还得指望地里的庄稼过活，但沈衡明确告诉过她，卖菜比中粮食划算，一年到头除了嚼头落不了几个子儿，还得看老天爷吃饭。
“娘，我想请您在这牌子上写几个字。”姜枣拿着竹牌子央江氏提字，江氏正指挥着小儿子给大儿子活动腿。
“写字？回舟字儿写得比我好，反正整天躺着也无聊，不如让他来写？”
江氏一问出口，空气有一瞬间的宁静，姜枣跟沈回舟都没想到江氏会这样说。
姜枣回过神忙点头看着沈回舟“那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这TM也实在太尴尬了！哎，让她和一个古代丈夫相处，她真的柑橘用脚趾头抠出一个别墅来。
沈回舟却神色自若地点点头“不麻烦，就是写得慢点丑点，你可急着用？”
姜枣摆摆手“先写一百个出来先用着就成，每个竹片最上方都写‘小枣山野市集’六个小字，那个你能不能在每个竹片背面不起眼的固定位置，点一个小点，千万不要很很明显。”
沈回舟没有多问，只点头表示知晓。
当沈回舟落笔的时候，姜枣愣住了，这叫丑？这跟字帖上的字差不多了好吗？字体疏朗有力，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练过的！
江氏也怔怔地看着大儿子陷入某段时光，忍不住叹息“你公爹总奔波在外，家里两个又还小，山里地里都有活儿，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回舟。”
“好像考科举不限制年龄的？”姜枣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回舟揉揉发酸的手腕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天命，把眼下日子过好就成，考科举还是种地，只不过不同营生罢了。”
姜枣忍不住点点头。
本来以为他就是个壮实的猎户，现在看来人家也不是粗鄙之人，可是读过书的。
对着英年养家瘫痪的沈回舟，姜枣莫名多了些同情与敬佩。
“好了，希望这东西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姜枣收起第100个竹片，往最后点上去的那个小墨点吹了口气。
但事与愿违，这个小心机很快就救了她的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