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春雨霏霏,院中桃花开得正艳,阶下几点苍绿苔藓泛着湿气。

    兰芷看看床铺上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青年。

    她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那白胡子老大夫说,季云辞并无大碍,大都是些皮肉伤,内伤并不严重,但需好好将养着。

    哎,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季云辞一直昏睡着,兰芷也不放心对方一个人待在屋内,只得将绒花材料拿到屋内,一边做着手上活计。一边抽空注意着对方的动作。

    “咳咳......”

    兰芷听到咳嗽声,放下手上活计,快步走到床前。

    扶起季云辞后将一直温在小炉上的温水递至他嘴边。

    男人想自己接过,奈何手上使不上力,只得就着碗口一饮而尽。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兰芷拿着碗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云辞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季某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季某现在身无长物,实在是没法报答姑娘一二。”

    兰芷赶忙摆手。

    “季公子客气了,公子之前对我的相助我都记在心里,如何敢求公子报答,只希望能帮到公子一二。”

    季云辞露出一丝苦笑,“我被逐出书院,名声已毁,已然是个废人。家离此处偏远,如今身无分文,竟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

    兰芷心中一凛,不好,这是遭遇了挫折,心态崩了,要是不及时调整,恐怕从此要一蹶不振了。

    “怎会,其实我有件事想求公子帮忙。”

    这时候需要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是有价值的,是被需要的,也要让对方忙起来,才能打消对方消极的念头。

    果不其然,季云辞微微提起了精神。

    “不知季某能帮到姑娘什么,在下一定拼尽全力,在所不辞。”

    “这两日实在是忙得厉害,我算数又一般,想找个账房先生,况且季公子你也知道,世道艰难,我一介弱女子一个人生活,实在是担惊受怕,之前还聘了一个婶子陪我,可店铺亏损严重,那婶子也是聘用不起了。这几日来,我每晚入睡时都心惊胆战,生怕有贼人欲行不轨。”

    说到此,兰芷还象征性地掉了几滴眼泪。

    随即兰芷话锋一转,期盼地看向季云辞。

    “不知季公子愿不愿当这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呢,要是不愿,我真的不知道该到哪去找人好了。”

    说到此,兰芷语气低落,垂着眸,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承蒙姑娘看重,季某自是愿意的。”

    兰芷顿时抬起头看着季云辞,眼眸微亮,声音欢快。

    “那以后多多关照,公子放心,以后你的医药费和生活费我都会负责,每个月工钱五百文,随着店铺业绩增加,每个月奖金也会加倍!”

    兰芷也不知季云辞听明白了没有,反正对方一脸笑意,满口应是。

    她便欢欢喜喜地去做早膳了,睡了一晚上,她早就饿了。

    吃过早膳后季云辞便拿着账本开始工作,兰芷顾及对方是个病人,劝说对方过几日再记账也无妨,奈何季云辞婉言拒绝,言明这对他来说并不费脑子,对养伤无碍。

    兰芷也只得应了他。

    二人就这样,一个算账一个做绒花,不多时一天就过去了。

    亥时已至,二人仍在屋内点灯工作。

    这几日进账太多,兰芷又没时间打理账本,今日季云辞足足整理到现在,也将将整理完毕。

    忽然刮起了风,拍打的窗户啪啪作响,夹杂着细密而急切地雨丝。

    “嘭。”

    木窗被吹开,油灯霎时间被熄灭,二人皆被这阵仗一惊。

    兰芷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季云辞快步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后,突然顿住。

    兰芷将纸张捡起来,隐约看见季云辞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纳闷道。

    “季公子,怎么了?”

    “嘘,有人。”

    季云辞压低了声音,兰芷顿时僵在原地。

    在季云辞的指引下,兰芷缓慢挪动,一人一边,在门的两侧而立。

    一刻钟过后,兰芷站得腿都有些麻了,却只能听见屋外雨滴溅落在地上的声音。

    “轰隆。”

    屋外雷声炸响,就在此时,门被人从外推开。

    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兰芷的心也提了起来,有一黑衣人悄然而至。

    “嘭!”

    季云辞一板凳砸在了对方后脑勺上,来人身子一软,随即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兰芷连忙将门锁好,二人将黑衣人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王掌柜派来的?”

    兰芷思来想去,这就原身也就只有王掌柜这一个仇人。

    “想必是了,明日去县衙报官吧。”

    “可,报官者要先打二十大板.......”兰芷有些犹豫,季云辞被书院开除,拿不出书院在读凭证,他俩去报官,先打二十大板的话......

    “谁说只能是书院学子才能免除刑法了?”笑意自季云辞的桃花眼内泄出。

    兰芷略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微亮。

    “你已考取了秀才功名?”

    “在下不才,于去年秋闱中考取了秀才功名。”

    兰芷眼睛瞪得溜圆,“天哪,季公子,你当真乃文曲星下凡!”

    心中越发坚定了,对方在书院是被污蔑作弊的。

    一夜无眠。

    第二日,二人一早便将黑衣人仍在板车上,招摇过市的拉着对方去了先衙门口。

    一路上有人看到如此情景,都跟随着一起来到县衙门口。

    ......

    县衙内,坐在高台上的年轻县令一脸正气。

    周围百姓窃窃私语。

    “好像是换了个县令呀。”

    “是呀是呀,之前那个年纪大点的县令呢,是不是升官了?”

    “我看是贬官吧,那县令向来和那些黑心肝的奸商官商勾结......”

    “嘘,住嘴,你不要命了!”

    兰芷与季云辞站在一侧,王掌柜站在另一侧,黑衣人则是如同死狗般,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抹布,丢在地上。

    “学生要状告王掌柜强夺学生东家铺子不成,便想买凶杀人。”

    一上来就爆了个大招,众人皆是吸了口凉气。

    “你胡说,还望大人明鉴,草民并未有此想法啊,草民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敢买凶杀人。”

    “那你的伙计为何会在深更半夜一身黑衣来到我家?”

    兰芷紧随其后,步步紧逼。

    “谁说这是我的家仆的,我已经于昨日将他赶出王家!”

    那黑衣人听到此,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开始挣扎起来,想说些什么奈何嘴被堵住,只能唔唔出声。

    兰芷看到那王掌柜止不住的瞥向县令身边的顾主薄,眼神微闪。

    她昨日和季云辞商量对策时得知,这顾主簿在端阳县当师爷已十年有余,不知道端阳县换了多少个县令,但是他这个师爷却一直未曾换过,这十年来他收了王掌柜不少好处,大部分人想状告王掌柜,都是被他这二十大板就拦在了门外。

    顾主薄上前一步,开口道。

    “大人,既如此,那这伙计确实跟王掌柜没关系。”

    兰芷当即反问道。

    “主薄大人为何如此听信王掌柜一言之词?何况县令大人都未曾开口,主薄就妄下断言,这样是否有失偏驳。”

    年轻县令当即冷眼撇了他一眼,“是我判案还是你判案?”

    “小人不敢,自然是大人判案。”师爷赔笑道,站在一边不敢开口。

    兰芷和季云辞步步紧逼。

    “大人,民女还要状告王掌柜蔑视本朝律法,违禁取利,民女欠他白银五十两,王掌柜私自涨利,不过两月,便涨至七十两,更于三日前私下殴打民女,民女额头上的伤疤便是证据。”

    话毕,兰芷将额头上一直缠得白布取下,如玉的脸庞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众人看了皆是一惊,有些唏嘘。

    兰芷却毫不在意众人怜悯的目光,一副皮囊罢了,大夫也说了,留疤的几率不大,要是真留疤了,实在不行,她就留个刘海,遮住就行。

    年轻县令眯眼看了看兰芷的额头和呈交上来的借据,询问道。

    “可有人证。”

    “有,当日围观的百姓不少,都可以为民女作证,而且那位身穿黑衣的伙计当日也在场,就是他伤了民女。”

    县令将黑衣伙计审问清楚,确认情况属实后,一拍桌案。

    “大胆王德发,竟敢违禁取利,又恶意伤人,此时更是派人行凶,按律当罚银二百两,流放岭南。”

    王掌柜当即吓得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兰芷和季云辞对视一眼,知道她们赌对了。

    季云辞在书院便知端阳县换了县令,新县令为人正直,又渴望功绩,这王德发作威作福许久,拿他杀鸡儆猴最是合适不过。

    更何况违禁取利,在本朝判刑很重,之前一直是民不举官不究,可民一旦举了......

    县令雷厉风行,命人将黑衣人的口供记录下来后,便打算结案。

    王掌柜立刻急了,大喊着主薄的名字。

    吓得主薄眼皮直跳,直呼王掌柜已经疯了,蔑视公堂罪加一等,又让衙役将他的嘴堵上,速速拖下去。

    “好!”

    “咱们端阳县总算是来了个青天大老爷。”

    众人都欢呼起来,赞叹着新县令的公正。

    兰芷喜笑颜开,她看向身边的季云辞,二人四目相对。

    “快快快,今日我高兴,请你去大吃一顿!”

    “好。”季云辞笑着答应了,兰芷便先行一步出了公堂,她却没发现,季云辞对身后那位年轻的县令也笑了笑。

    ......

    回到店里已是未时,今日的竹叶绒花发簪已经备好,还是三种颜色,翠绿,墨色,豆蔻紫色。

    兰芷打算每种赠品发簪只做九十只,毕竟物以稀为贵,多了可就不值钱了。

    可把这绒花发簪一直当赠品卖,也不是长久之事,她打算做满三日活动后,就将铺子重新装修一下,不再卖绣线,只卖绒花发簪。

    这样一来独家的生意,材料也低,就是人工费些钱,到时候赚得肯定能比卖绣线赚得多。

    整理着货架上的绣线,兰芷看到庭芜绿色的绣线,又想到那日那位温姑娘,想到答应对方的绒花,兰芷便挑了几根蚕丝线,做了起来。

    整理好丝线,挑出浅绿,纯白和嫩黄色的丝线,中间放绿色,白色和嫩黄依次排开,三色各八组排线。

    之后梳绒、剪绒条......最后传花。

    一朵栩栩如生的庭芜绿荷花出现在手中,兰芷端详着手中的绒花,想了想,又做了片靛蓝色荷叶,将荷花及荷叶组装在一起后装进一个木匣内,兰芷便拿着木匣出了门。

    靠着向路人打听,兰芷最终到了春风楼门前,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的春风楼,兰芷又不得不向路人打听春风楼侧门在哪。

    迎着路人奇怪的目光,兰芷硬着头皮敲开了春风楼的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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