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战发第七日，秦王轩辕澈亲率五万铁骑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北上支援。

    未免敌军察觉，大军兵分两路，分别从东西两路赶赴平州。西路由副将沈灿领兵，一出定州便改走水路进入松江。轩辕澈所领的东路军则绕道湖州后再往东南而行，驻扎于平州西北赫连山中。

    只说这平州城倚山而建，北面乃是高耸入云的赫连山脉，山顶终年积雪不化，鸟兽难行，山中树深林密，乃是一道天然屏障。西邻夏国，两国多年未曾交战，此次夏国突然攻城，并不知为何。东临松江，地势险峻，又逢夏日，雨水甚多，易守难攻，不习水性的夏国大军自是不敢靠近。

    眼下西门被张献大军所围，南门虽牢不可破，却有呼延泽每日领兵前来叫嚣。

    当沈灿率两万援兵赶到平州时，张献并不知已是腹背受敌之势，仍命麾下先锋呼延泽领一万骑兵在平州城下叫嚣。

    那呼延泽仗着力大过人，使得一对百斤重锤，前日已将平州副将毙于城下，若非平州城墙坚固，只怕前日未时便已城破。

    呼延泽虽是勇猛有余，却毫无筹谋，一切皆依张献之计行事。眼见平州副将已死，城门却久攻不下，便鸣金收兵回营复命去了。

    眼下虽是白日，平州城内却静谧无声，沉寂如夜。平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如今鲜有人影，只偶尔闻得树梢上传来几声黑鸦低鸣，肃然萧瑟之景远胜犹似当日冰灾。

    自城中守将、副将均死于夏军之手后，平州所余不到五千残军已由习州罗成派来的先锋萧鹤接管。

    萧鹤遵循罗成之令，死守城门，拒不应战，只等着京中援军一到，方可上阵对敌。

    沈灿援军连夜自松江口入城，平州军心大振，军中老兵皆知沈灿，乃是当世少有将才，只是当年不知因何得罪了罗成，才被贬为京城守将。

    萧鹤依照沈灿所言，暗中将城中百姓从东门松江口用船连夜送出，又将南门守军悉数撤离，以至这日一早呼延泽再次攻城时，未费吹灰之力便长驱直入，进入平州。

    只是未曾想，待他大军悉数入城后，城门一声巨响而闭。

    呼延泽连同他的一万精兵尚不及反应，已被坑杀于南门城郭之内。

    待呼延泽血淋淋的头颅被送入张献帐中时，他眉宇间亦骤然一突，眼底杀意顿生，定定望着眼前的士兵，那士兵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双腿直哆嗦。

    若非君命难违，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回想当日皇帝命他领兵出征平州时，特意吩咐只可围城，不可强攻。他虽不愿猜度圣意，却也约莫能知晓这其中的深意。

    可眼下他痛失爱将，此仇不报又怎能心甘。

    虽是夏日，平州一带的天气却依旧有些凉意，这赫连山中愈加如此。白日虽有暖阳，此刻却是更深露重，凉若初春。

    营帐的门帘被人掀起，顿时一阵凉风卷入，吹动案上的图纸，一个黑衣男子背对门帘，正低首望着沙盘中的平州城愣神。却听来人低低唤了一声：“殿下！沈将军来信！”言毕俯身上前将袖中的锦帛交到他的手中后，依旧未敢抬头，缓步退了出去。

    只见黑衣男子轻展锦帛，淡淡撇了一眼后，嘴角微阖，似笑非笑盯着沙盘道：“时机将至。”

    云阳城，秦王府。

    自轩辕澈离京后，雨墨每日郁郁寡欢，不言不语，不过几日功夫，人已清减憔悴许多。

    红儿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想要哄她开心，可始终未见起色。

    这日天才蒙蒙亮，雨墨尚未起身，已闻得桌上飘来淡淡粥香，心中不由一暖。又思及红儿平日待她的种种好，霎那间便红了眼圈，自觉这般伶俐贴心的女子，不该随她一同困在这澈雨轩中。

    她自惆怅半晌，又略微梳洗一番，正欲落座用膳，却忽觉胃中一阵酸意袭来，下一刻已抚胸疾步跑到屋外作呕不止。

    倚在廊下歇息良久，深深吸了一口院中透着淡淡清香的空气，方才的不适感终于稍稍缓解。

    只是不过须臾，已听得院外阵阵喧哗，继而又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闻得来人低声道：“参见雨夫人！属下奉瑞王殿下之命特来接夫人离府！”

    雨墨脸色一白，心下一凉，离府？清哥哥这是何意？前时他好意来探望她，已被轩辕澈那般误会，如今轩辕澈出征在外，她在府中呆的好好的，他何故命人来接她离府？

    便在她一头雾水，极力思考这其中要害时，却见红儿满头大汗从院外跑来：“小姐，别发呆了！宫中羽林卫突然兵变，封锁四门，严禁群臣入宫面圣。因事发突然，瑞王殿下亦是猝不及防，只得命守军将长乐宫团团围住，却又顾及宫中皇上安危，不敢强攻。殿下担心宫中大变，帝都危险，不放心小姐留在王府中，特意命他二人来接。”

    怎会如此？雨墨一面极力冷静，一面细细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不对，宫中羽林卫按理皆是皇帝亲卫，跟随皇帝多年，岂会无故兵变？再者，区区两万羽林卫，即便眼下掌控长乐宫与福玄帝，也难将帝都拿下，更莫说南楚皇权了。

    是以，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想要逼宫弑君。而那人定是可随意出入皇宫之人，否则，绝不会一夕之间控制所有的羽林卫。

    雨墨越想越觉得心悸，放眼整个帝都，有此实力者，只镇南王上官靖一人而已。早年曾听父亲提过他与皇帝乃是异性兄弟，手握重兵。

    只怕他是蓄谋已久，只待秦王离京，便对皇帝出手。

    思及方才院外喧闹，她猛地迈步走到门口，抬头扫视着长廊下的侍卫，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夫人放心，门外侍卫已被支走，不会有人察觉的！”

    原来如此，雨墨微微叹息，她虽明白轩辕清护她之心，却觉得自己就这么离开王府，将来轩辕澈回京定然解释不清。又想着若宫变之事当真与上官靖有关，那袭月阁中那位可是绝不能舍下。

    念及此，只见她眼眸一垂，沉声道：“带着你的人随我速往袭月阁。”转身欲走之际，又附耳红儿低声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