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风筝刑

    庆纪八年九月,袁轩朗等人运送货物至京城。

    南宁王的幕僚前去收货。

    “辛苦兄弟了,临时起用袁兄实在是匆忙紧急,还请多多担待。”幕僚客气地抱拳言谢。

    袁轩朗之前只为私人走镖,可不知为何,他被南宁王聘请走镖,虽然南宁王落魄但好歹是个王爷,不至于找不到镖头吧。

    “无碍无碍,能为王爷所信任是在下的荣幸。”他自知问太多官家事不宜,遂打个圆场。

    “袁兄舟车劳顿,不妨在王爷府邸休整片刻。”

    他蹙眉,面上有难办之状:“多谢张兄好意,然袁某多年未见在京的家父,甚是想念,恐怕要退却王爷盛意了,还请见谅。”

    “与官家最好少有牵连”他想起老爹说的话,他那个做左侍郎的爹。

    “既如此,袁兄还请保重。”

    “保重保重!”他热情地告别,去见阔别多年的老爹。

    近乡情怯,他立在袁府门外,看着高高的墙,曾经他常常翻墙头出府游玩,总是被刘叔好说歹说劝回家,接着面对老爹的斥责。

    袁府的朱红大门仿佛上年纪的老人,落下剥落的红漆。

    当年袁府门口的哭喊声穿越时空,回荡在他的耳畔:“爹,你讨厌我吗?为什么要赶孩儿走?孩儿会听话的,绝不会再给爹找麻烦了……别赶我走……”

    老爹眼中有一丝不忍,须臾他才吐出口气来:“我袁侍郎半生为国而不藏私,唯独此次……你跟着意空长老可远离尘嚣……”

    他一直不明白爹的意思,所以除了师父闲暇时带他回去探亲,他十几年都没有主动回家,说白了,他就是埋怨,犟着一口气。

    但为何这次想回去了呢?

    大门打开,一个打哈欠的老人走出来,见到袁轩朗霎时愣住,瞪大了眼睛。

    老人走近了仔细端详,颤抖着声音又不敢确认:“少爷?是您吗?”

    “刘叔。”他露出久违的笑。

    “少爷……你回来了……”刘叔眼含泪水,嗫嚅着。

    “嗯,回来了,”他记忆中的刘叔不再,刘叔明显得老了,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爹在家吗?”

    “在!在!老爷甚是想少爷你。”

    刘叔便忙不迭地带他去屋内见老爷……

    羁风楼。

    林鸢趴在窗前,接下枯零飘落的梧桐叶,望着这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秋雨。

    “他伤得重不重啊?一路顺遂吗?”她喃喃自语。

    啊!不要想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必牵肠挂肚,不必爱恨别离,相忘于江湖吧,相忘于异世吧。

    可是已经捅破的窗户纸无论怎么缝补,仍旧有风从缝隙渗入。

    然而,金彩易縻,真情难长,更何况,得不到回应的热情能持续多久呢?更何况我骗了他呢?更何况我……

    “小娘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金胜音的最新话本哦,还有糖炒栗子!”纸伞下,于流觞一袭红衣而来,在昏暗的天地间亮丽如一只血蝴蝶。

    “哦,多谢。”有白嫖的东西为何不嫖呢?

    她总是有很多矛盾的想法,吃点东西转移注意,否则会被这种情绪吞噬。

    “下个月就是我们的婚事了,娘子有何感想?”于流觞似乎在故意挑衅她。

    “咔!”林鸢掰栗子的动作一滞,连忙摇头:“别别别,我们还是不要互相耽误了,况且强扭的瓜不甜,我们把婚事解除了吧。”

    “不甜的瓜我也喜欢。”他桃花眼里漾着笑意。

    “我不喜欢。”

    秋雨打在梧桐叶上清亮地响……

    “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林鸢转头看向窗外。

    “下雨呢,等天晴了吧。”

    “我可以撑伞呀。”

    “那也容易着凉,先待在屋里吧。”于流觞想抚摸她的发。

    “我可以多穿点。”她避开他的手。

    越是不让她去,她偏偏越是想去。

    “好,我陪你。”他知道她执拗,只得让步。

    林鸢叹了口气,披上披风,撑开伞,“可以,走吧。”

    他们漫行于楼阁之间,寒风凛凛,落叶飘零,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突然一个石子打中林鸢的头,她向左右环顾,见朱婉玲藏在大石头后向她摆手,一副做贼偷偷摸摸的样子。

    “嗯?”林鸢疑问。

    “怎么了?”于流觞回身问,顺着她的目光向大石头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

    “啊,感觉有些累,我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

    林鸢推脱掉了,独自回寝宫。

    朱婉玲从窗户里蹦进来,急匆匆的。

    “左护法,光明大门你不走,小破窗户你偏闯?”林鸢逗乐她。

    “嗐,别提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她顿了顿,慢悠悠道,“这阴冷天不得说点好事振奋精神吗?”

    朱婉玲停顿了一下,“还是先讲坏消息吧。”

    林鸢:……

    “你的情——前任师兄不是为南宁王运送寿礼嘛,”

    她这么一提,林鸢心里直觉不好。

    “可就在寿辰宴前几天,他们打开箱子,里面全是破破烂烂被摔碎的器物。”

    林鸢抓住她的胳膊,“怎么会?他除了我们劫镖还有其他人?他怎么样了?”

    “皇帝知道了大发雷霆,要在寿辰那天举办风筝刑,他也被定罪处罚,袁父求情不得,反遭削官贬谪。”

    “什么!你说清楚点,什么叫风筝刑?”

    “就是把人绑在大风筝上,放于高空,然后任其降落,生死由天,就算是我们魔教也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林鸢眼前的世界扭曲成万花筒,不停地旋转,心里的撕裂感穿到大脑,“我……我……”

    她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在想自己是谁。

    “少主你还犹豫什么?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林鸢倏地跑出屋。

    “诶?少主带伞啊!”

    马蹄声碎,秋雨绵绵,林鸢催促着马夫,要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京城。

    “娘子啊,我忘了给你……”于流觞敲敲门,没人回应,又从窗口往里看,还是没人。

    他心里咯噔一声,面色阴冷下来,怒气冲冲地去找林鸢,还没走几步就被朱婉玲拦下。

    “是你告诉她的?”于流觞眯起眼睛,杀意显露。

    “是……”朱婉玲的脖子被他掐住,脸憋得涨红,“我是……为你好,你……想让她恨……你吗?”

    于流觞眼神一变,松了手。

    “咳咳……你能……瞒他一时,能瞒他一世吗?”她沙哑着嗓子说,“让她见到他的尸体,就会死心。”

    “哼,这是一次警告,下次不要多管闲事!”他拂袖返回。

    京城朱雀门,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在一众侍从的拥护下立于朱雀楼阁,欣赏着风筝刑这一盛景。

    林鸢在泥泞的花里奔跑,手攥着伞柄要捏出水来,高空中的惨叫连连,像是飞上天的鸭子在凄厉地嘶吼。

    她匆忙中踩到裙底倒在地上,过路的旁人神色匆匆而紧张,看了眼林鸢便走开。

    她感觉没了力气,要沉睡过去似的,她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停留,不知时间流逝。

    诡异的阵法,稚嫩的欢笑,桃花剑被鲜血染红,撕心裂肺的哭喊……

    突然她被渺茫的惨叫声惊醒,挣扎着站了起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天空,倏地想起什么,继续向朱雀门跑去。

    朱雀门里面的空地上尸体横陈,血肉模糊,已然面目全非,四周城墙高耸,空间逼仄得喘不过来气。

    她踉跄几步,扶住墙,行尸走肉般走出朱雀门,任雨水打湿自己。

    所有一切没有了任何意义。

    如果她当初当着他的面说一句“喜欢”,坦荡地喜欢,然后释怀地离别,就不会有现在了吧。

    偏僻的小巷里,她靠着墙滑下来,胳膊环住膝盖,把头埋在胳膊里,很久之后终于放声痛哭,如潮水决堤。

    嘴里是雨水还是眼泪,她已经分不清了。

    阴风裹挟着冷雨向她打来,她已没有感觉了。

    突然,风雨变小了,她感觉天暗了下来,一如她灰暗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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