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街上的人流已经恢复正常,公主府的轿子依旧被人稳稳抬着。

    只有轿子里的陈娇娇满脸阴云。

    没办法,她作为骄纵的大帝姬,当着下人的面被聂江驳了面子,怎么都得有所表示。

    指不定等回到府中她还得再发一个疯,才算完成人设。

    玉蝶已经远离了她的视线范围,估计也是不想被殃及池鱼。

    就在这低沉的氛围中,只听路过的酒楼里传出一阵靡靡之音。

    有人正在弹奏琵琶,还伴随有媚人的男音。

    细听之下,竟是在唱些淫词艳曲:“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金剑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陈娇娇当下就绷不住了,表情有些破功。

    这古代京城,还挺开放。

    偏偏这时玉蝶从后头小跑过来,试探问道:“公主,奴婢听说象姑馆最近又进了批新货色,是否要前去看看?”

    象姑馆?不会是她想的地方吧。

    陈娇娇愕然。

    从一系列迹象都足见原身平日里是个骄奢淫逸的。

    就算真心喜欢聂江,眼下被气着了,回去也大概率会找男宠慰藉一番。

    而玉蝶此时提出去象姑馆,未尝不是存了要平息她怒火的心思,肯定是投了原身的喜好。

    这么一来,她拒绝倒是会违背人设。

    陈娇娇心下一阵挣扎,终是在沉吟片刻后,微微颔首。

    系统做证,她可不是自己好奇想去看看,是人物设定逼她不得不去。

    [系统:……]

    玉蝶得了首肯,暗自松口气,扭头就朝着抬轿的辇夫示意。

    不多时,轿子就掉转了个方向,朝着先前路过那处靠近,随着轿子临近,那抚媚的男音越发夺人心神。

    “公主,到地了。”

    玉蝶掀起轿帘,将备好的面纱帮她戴上。

    看这装备齐全的架势,原身果然是这里的常客。

    陈娇娇手心微汗,内心莫名有些激动,但面上仍是淡漠。

    面前的象姑馆足有两层楼高,排面盛大,宾客络绎不绝。

    斜倚凭栏的男子各个妖娆艳丽,脸上画的妆容比女子更甚,坦胸露乳者多有。

    光是站在馆外,陈娇娇都能闻到馆内的丝竹之声,胭脂香粉味更是扑鼻。

    门口揽客的老鸨见到熟客,热情地招呼着,直叫了小厮带她们去楼上雅间。

    凡事都有玉蝶打点,她自是随意跟在后头,时不时扫向周遭。

    一楼大厅内的宾客多为男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谈笑声不绝于耳,各色人物脸上大都透出红光,热闹非凡。

    堂中央,轻纱叠坠,分明是男子却宛若女子般婀娜,摇曳生姿,长袖翻飞间,春光乍泄,引得台下人喝彩。

    拾级而上,正当她看得入神,身侧却被人猛然一撞,吃痛之下,她望向来人。

    只见一个面上绘有脸谱的清瘦男子立于台阶之上。

    他垂首捂肩,似是刚才那一下也被撞得狠了。

    这是来碰瓷的吧。

    她一个弱女子都没捂,他个大男人装什么柔弱。

    玉蝶在前头开道,察觉不对,立时喝道:“大胆,竟敢冲撞我家小姐!”

    呃……

    这上楼的台阶本就不宽,对方应是下来得匆忙,她又光顾着看楼下表演,才不巧撞上了。

    也没啥大事。

    领路的小厮见状,也是汗流浃背,他连连解释道:“客官恕罪,这是馆里表演戏剧的,正赶去下面的场子,不长眼冲撞了贵客。”

    乌龙一场而已。

    虽然她很想这么说,但奈何她这骄纵跋扈的人设不允许。

    眼下她还在气头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放过这男子。

    真是个倒霉的家伙。

    陈娇娇轻瞥了一眼那静默的男子,眼中流露出厌恶,“既然冲撞了本小姐,那就得做牛做马来偿还。”

    她不想伤了这人,最轻的惩罚也就是把他当奴才使唤一二。

    玉蝶会意,朝着小厮吩咐道:“这人今晚得任凭我家小姐处置。”

    小厮自是不敢多说什么,叫那脸谱男子跟上。

    雅间要比楼下清净不少。

    此处视野极好,外可赏京城夜景,内可观楼下歌舞。

    里间还有专供小倌私人表演的台子,被珠帘阻隔。

    陈娇娇侧躺在软榻上,一派享受。

    玉蝶唤人布置酒水糕点,点香添灯,忙前忙后。

    只有那脸谱男子站在角落里不声不响。

    甚至还想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似是不想让人看见他。

    陈娇娇扶额,真是个榆木脑袋,连讨好人都不会。

    她掀起面纱轻酌酒水,望向角落里呆站着的人,命令道:“你上前来。”

    死一般的寂静中,那男子却像定住了,畏缩着迟迟不敢上前。

    兄弟,赶紧吧。

    再墨迹下去,事情就大发了。

    玉蝶在旁为她摇扇,见状厉声催促道:“还不赶紧过来!”

    陈娇娇委实为那男子捏了把冷汗。

    不过幸好,虽然走得极慢,但对方终于施施然上前来了。

    然而事实证明,人不能高兴得太早。

    脸谱男子在距她足有四五尺的地方又定住了,脸都埋在了胸口,不敢看她。

    甚至他仍旧局促地站着,丝毫没行礼的意思。

    陈娇娇:……头裂开了。

    本来只想使唤他倒个酒捶个腿啥的,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这人是根木头吗,还看不出她是个位高权重不好惹的主?

    不行礼,不赔罪,不求饶,这叫她怎么饶恕他!

    这种人在古代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玉蝶率先发作:“你好大的胆子!小姐,奴婢这就叫人来把他狠狠教训一顿。”

    脸谱男子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

    他清瘦的身子隐隐颤抖,有种楚楚可怜之感。

    陈娇娇:……大可不必。

    看把人家都吓的。

    看来遇上这人,还是她更倒霉些。

    正当苦恼着怎么拯救一下这个小可怜时,她突然想起帝姬有些霸道的人设。

    灵光一闪间,她便有了主意。

    陈娇娇轻晃手中酒盏,面色喜怒不定。

    她看着男子的眼中渐渐透出兴味,语气轻佻,“真是……有趣的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玉蝶闻言,直接哑了声,尽心尽力扇扇子,立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娇娇思来想去,也就霸总路线可以救救这个二傻子。

    生活所迫,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有机会演绎性转版霸总经典桥段——“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想想还挺激动的。

    又是静默半晌,脸谱男子才低低道:“我叫阿晋。”

    出奇的,这个叫阿晋的男子声音莫名好听,还带着丝懵懂的清澈。

    不愧是唱戏的,的确是一把好嗓子。

    听声音,对方应该年纪不大,怪不得这么胆小。

    陈娇娇更满意了,这让她有正当理由对他继续产生兴趣。

    哦不,是从轻发落。

    “阿晋,名字倒是很配你。”陈娇娇清脆的笑声响起,她起身走近男子,将酒盏递到他手边,“喝了这酒,本小姐可以考虑饶恕你。”

    以酒谢罪,调情赔罪两不误,她可真是机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对面男子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阿晋闻言忙退后两步。

    他神色挣扎抗拒,低着头颤声推拒道:“我……不能喝酒的,喝酒了头会很痛,真的很痛。”

    陈娇娇:……

    这场子没法玩了,简直救不了一点。

    哪里来的绝世傻蛋!

    阿晋,这样出社会是要被毒打的,你知道吗?

    姐姐想惯都不惯着你了!

    陈娇娇脸色陡然冷下来,她高抬酒盏,顷刻间将酒水尽数倾倒在阿晋头顶。

    随着酒液洒落,男子发髻湿透,面上绘制的脸谱也逐渐花了。

    小阿晋,千万别怪姐姐。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按原身性格折辱一番是跑不了的,被泼酒总比被人打强,小命好歹保住了。

    陈娇娇看着对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咯咯直笑起来。

    等笑够了,她看着阿晋一张花花绿绿的脸,又觉得有些可怜,挥挥手道:“玉蝶,带他下去弄干净。”

    语罢,她不经意扫向清瘦颤抖的阿晋,有些担心对方承受不住。

    先前阿晋一直垂首,脸上还涂有各色颜料,陈娇娇都不曾细看对方的长相,只是觉得面部线条非常流畅,应该长得不差。

    现在脸谱褪去,倒是能窥见其容色。

    她稍一抬眼,竟是直直与阿晋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清如碧空的眸子,如玉如泉,如冰如涧。

    她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正待她好生打量对方,阿晋却跟着玉蝶退下了。

    也罢,洗干净再看也不迟。

    要是个长相标致的,更加方便她从轻发落。

    百无聊赖间,陈娇娇望向楼下的戏剧表演,应当是阿晋赶去的那场,此时台上正唱得火热。

    里头男人扮作女角,相公官人咿呀叫唤不停,府首弄姿,簪花戴冠,竟是让她一个女子都自愧不如。

    她脑海里不禁又冒出那双眼睛。

    不若待会叫阿晋单独唱一段戏曲得了,表演得好了,将功抵过,也好放他走。

    一柱香过后,玉蝶回来了。

    身后却少了个人。

    陈娇娇正疑惑,玉蝶倏得跪地哭道:“公主恕罪,奴婢一时不察,叫那阿晋跑了,奴婢已经差人去搜寻了。”

    啊?

    那弱不禁风、胆小如鼠的阿晋还敢跑?

    真人不露相啊。

    不过跑了也好,她也不用再费心思惩罚他。

    虽然有些好奇对方的脸到底长什么样,但现在委实不是贪恋男色的时候。

    陈娇娇的冷脸训斥叫玉蝶越发惶恐不安,忙叫了老鸨安排新货色上来玩看。

    只是还不待人上来,楼下就暴发出一阵喧闹声。

    有小厮忙赶来赔罪,说是有个新来的小倌跑了,管事的正差人追捕。

    淦,可真是啥事都叫她赶上了。

    今晚不暴发一下都说不过去。

    楼下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陈娇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拂袖扫过桌案上的酒盏餐盘,恨声道:“还有完没完,本宫兴致都没了,回府。”

    玉蝶神色惊惶,连连应是。

    陈娇娇气冲冲下楼,却不想在厅堂角落里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发髻微湿,连粗布衣衫上都隐有酒渍,整个人瑟缩在墙角。

    原本涂满颜料的脸已被洗净,琼姿姣姣,玉影翩翩,一张白玉似的面容令人心神荡漾。

    他正被一伙人团团围住。

    周遭打量他的眼神透出猥琐凶恶,尤其为首那人,形貌不堪,一眼便知是酒囊饭袋之徒。

    四下喧闹嘈杂,恶语连连,唯独那人眼神清澈,虽害怕但却透出一股难言的坚毅。

    就如同适才面对自己时一般。

    真是想不到,在这红尘艳俗的象姑馆中,那人却是浑身透出一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

    倒是难得。

    陈娇娇不由脚步微顿。

    玉蝶打眼望去,也认出那男子,立时出声道:“公主、公主,跑走的阿晋在那呢!”

    陈娇娇:……她现在装作没看见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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