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心正要抬脚向里走去，毕竟外边的争执光景她毫无兴趣。

    “妖怪！那只猫妖！”这道娇俏的声线此时正颤抖着，“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救救我啊，我把有关于晨曦王的事全部讲给你听，你一定感兴趣的对吧！”

    乌青皱了皱眉：“没道理啊，要是能听见声音，那也应该说‘那只鸟妖你在不在！’她是怎么精确到你的，还直接抛出晨曦王的信息来引诱啊~”

    说到‘晨曦王’，乌青的两条白眉头抖了抖，一张老人脸上浮现出更加得寸进尺的猥琐笑容，像是想知晓他们有什么故事一样。与此同时，洛祁宣也神情动摇地望着柳小心。

    狭窄的通道之内，旁边两人的目光灼灼，柳小心走出一步，身影已经出现在岩洞之外。她不同于乌青可以使用远程性质的攻击，而是需要近身，好在猫本身就足够敏捷。

    只是眨眼，她的指甲已经有血滴落，那几个试图扯下师白溪衣服的士兵全部都被洞穿脖颈，一击毙命。随后，柳小心再次站在师白溪身前：“不是说过——”

    “再见到就会杀了你。”

    师白溪瘫坐在地，后怕的扶着心口，她还没有喘过气来，咳了两声，将口中的淤血吐了出去：“我就知道你在意他，难道是什么小情人？原来他还玩宠物PLAY那套。”

    不远处乌漆嘛黑的洞口处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珠子眨了眨：“真是了不得啊！没想到有一天宠物情人这几个字还能用在0047身上啊！”紧接着，这对眼珠子下面出现了另一双眼睛，却被往回推了推，还是乌青的声音：“小孩子别凑大人的热闹。”

    “不过0047的年纪并不大，真的懂这些吗？”

    乌青的眼睛滴流转，又看向矮他许多的洛祁宣。

    这个短暂相处后能察觉到行事很是青涩稚嫩的怪物似乎真的是个小孩，可此时眼中却隐约闪烁着一丝危险的光。是他看错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小心神情淡淡。

    “那你脖子上戴的东西又是什么？”师白溪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去扯柳小心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只是错身之间，柳小心已经给了这个不安分的人类一个肘击，将她击倒在地。

    “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难不成你也有？”

    柳小心眼神疑惑，歪了歪脑袋后直接上手。先前被那几个人一扯，师白溪身上的衣服本就挂不住，一根黑色链条在雪白的脖颈间便越发明显，而链子上显然还挂着什么东西。

    “还真的完全一样。”柳小心将师白溪挂在脖子上的圆环捏在手上。

    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圆环，上面没有任何刻字，甚至表面也变得不再锃亮，而是有着许多划痕，因为戴的时间太久的缘故变得模糊而暗沉。

    柳小心转而举起了自己的那枚，她只是隐约记得这是洛禾曾经给她戴上的东西，不算重要，只是因为和脖子上的那条黑色项圈织在了一起才要好好保存。

    “你就是靠着这个东西发现我的？”

    “没错，这个东西全世界也只有两枚，这一个还是晨曦王的。没想到他除了跟我有婚约之外，还把这么重要的信物给你了，看来我背叛他和小宗在一起完全是正确的决定！”

    师白溪梗着脖子说了一大通，柳小心甚至连面部肌肉都没有牵动一下，她的感知已经全部注入这枚圆环，这才发现其中藏着和自己的那枚相同的能量。

    “这股带着光明气息的能量，我之前竟然没有发现……”柳小心回过神来，喃喃道。接着，她才回应：“你走吧，我饶了你。”

    “什……什么？你不是还因为我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想杀了我吗？”

    柳小心想手覆在自己项圈所挂着的圆环身上，却发现这枚戒指的能量早已经融入项圈之内，想要单方面毁掉圆环根本不可能。她皱皱眉：“你如果还是他的未婚妻，我当然想解决你，好让他心痛。不过他就要死了，你和他也没关系了，不是么。”

    是啊，所谓的末日人类的领袖‘晨曦王’就是这样的人。

    在外婆亲手织好项圈给她戴上的时候，洛禾偏要挂上为她这枚圆环，还说着每年都会回来看他们的话。可直到外婆死去，柳小心也没再见过他。

    接着……

    他的名头出现在沿途遇见过的大妖怪口中，名号也逐渐变得传奇。

    柳小心却不在乎，她只记得外婆临终前躺在床上嘴里念叨着的“小禾”，随后便迎来了末日，因为幸运，她吃了很多异能者的尸体，还消灭了无数异变物，却始终因为外婆不肯轻易猎杀人类，也终于在这天接到重要任务来到了晨曦王的所在之处。

    可他都要死了，外婆想说的话还要传达吗？他都要死了，她还因为这份背叛想亲手送他最后一程吗？柳小心不知道，她将师白溪的那枚圆环摘了过来、攥在手心，上面还留有温度。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男人的样子。

    他的轮廓像极了小时候印象中的洛禾，只是眉眼更加深邃。年纪也并不大，眼中却是难得一见的安定，如同汪洋让人难以看透。而他的脸分明瘦削，却在这份威严的气质之外还保留着少年气，将简单的白衬衣穿得随性而雅致，所视的一切都是分寸正好。

    柳小心没见过他，却不难猜出他是谁。

    在民间传说中，黑猫是灾厄的象征，似乎也正因为将噩梦都给了别人，柳小心自己几乎从不做梦，也很难也脑子里幻想出什么，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如此真实。

    他的黑发微微飘动，皮肤真切而又透亮，就像是在这副面具下架了无数个精密的支点一般，他如同再华美不过的皮影戏上演了那般笑了起来。

    洛禾在对着她笑——

    “简直不可饶恕。”柳小心想要毁掉这副像是在脑海中扎了根的笑颜，可静心之后才隐隐察觉到其中有股暗流在涌动，原来这是之前那股带有光明气息的能量自行组构的画面。

    她不需要忧虑为什么会突然想象那个很久没见过的人的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是只需要将那股能量收回圆环之中就好了。

    可是，她真的没有被扰乱么？

    男人的样子消失了，柳小心眉头皱着的纹路却加深了。

    明明是对他抱有着恨意来到这里，为什么会觉得怀念和痛苦呢？

    柳小心叹了口气，将脑海中的思绪清空。她不太懂人类的那些复杂情感，只是在这一瞬间的揪心中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干脆将这一切都抛到脑后。

    “像，太像了。”柳小心轻而易举地拿走另一枚圆环，却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住。

    师白溪正蹲坐在地，边扯着柳小心的衣服，另一只手则指向随着乌青一同从通道走出来的洛祁宣。她瞪着眼，表情讶异，甚至不再胆怯于手上还淌着死去士兵的血，于是有粘腻的血不停地滴落，加上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已然像极了被吓傻了的疯女人。

    而这样的人开口，又怎么会有人理会。

    乌青绕着地上被一击毙命的士兵们的尸体转了一圈，脸上涌现出赞许：“没想到你要是下决心杀人能这么狠，你来护卫队后我都以为你对弄死人这种东西有什么心理阴影呢！”

    “他们不算人。”

    下这个判断时，柳小心甚至回想了外婆曾经给洛禾讲睡前故事时听到的道理，她说：拥有着身而为人的痛苦才是真正的人，而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算不得人了。

    那些士兵做的应当也算，虽然她出手完全不是出于同理心。

    柳小心是只猫妖，不肯轻易杀人的理由只是为了报恩。因为即便她有能够自行化形成人的能力，也绝对无法拥有能对周边环境做出瞬息万变的情感反应的人心。

    但有传言，吃下晨曦王的异能钉会发生了不得的变化。

    可这谁又知道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师白溪的声音变得愈发癫狂。柳小心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让她松开扒住自己的手，没想到师白溪已经提着裙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师白溪眯着眼：“你在找秘宝对吧？我被这群在‘人类反击之战’里苟活的逃兵抓了，他们不知道这个可以避难的洞穴进来后要怎么出去，可我只是要来这里找我的小宗，却被他们给抓了，甚至还想要侵犯我，我到底有什么错！”

    她哼了一声，继续道：“这群孬种不知道的事情，我却知道，只因为小宗就是晨曦王选出来的山神使者，对这里很有研究。”师白溪踌躇满志，话锋一转：

    “想从这里出去，就得拿到晨曦王留下的东西才行。”

    “那你想要怎么样？”柳小心回应时看向了洛祁宣，他从刚才起就乖巧地站在侧边一言不发，此刻更是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清，根本指望不了他能说出点什么有用信息。

    师白溪却不再开口，得意的神情逐渐平息，甚至流露出畏惧。

    她扫了眼分布在岩洞之内的无数条通道口，最终定格在了乌青和洛祁宣走出来的地方。而这也和柳小心打坐的时候回想起的信息点对应上了，于是心中的疑虑也消减不少。

    “这条通道最深处的东西就连小宗也不知道是什么……”

    师白溪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色，继续说：“可是我却知道外边流传的秘宝到底是什么，条件就是帮我找到我的小宗并且带我出去。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带着这份记忆活下去。”

    答应了的事是一定得做到的……

    柳小心皱起了眉头，自顾自地在心里纠结道，守诺是外婆教给她的道理。可这显然是个节外生枝的麻烦任务，甚至可能因为这个随时变得危险的洞穴而增加丧命几率。

    还没等她答应，那条狭窄的通道却如同独立于岩洞一般，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通道内壁隐隐变红，先前看到的几个石块更是垂落下来，吊在了洞口，如同长出了牙齿。

    “这里的元素变得更加紊乱了！”乌青叫了起来。

    洛祁宣却在此时抬起了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大虫子跑哪去了，原来是被人石化了。”他拉拉柳小心的手，提醒道，“姐姐，别管他们了，我们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