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笔

    —

    某研究所。

    高科技化的自动门一层层打开,一身黑衣的男人如入无人之地,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实验室。男人寒凉的眸光扫过轮椅上的某个身影,驻足冷视,“她人呢?”

    轮椅缓缓转过来,露出江浔俊美如月的容颜,面对男人略带怒气的质问,他从容不破地推动轮椅至工作台,不慌不忙地继续调制试管里的液体。

    他不说话,江舒便冷静等着,他冷冷打量着这个让他降生的实验室,琥珀色的眸底如千年冰湖,藏着湖底喧嚣莫名的情绪。

    江浔的实验室不大,右侧背景墙面装进去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标本,没有一丝活气。中间是一个定制的鱼缸,从墙面延伸出来,连接两侧的墙体。五颜六色的各类鱼苗被困在里面游来游去,怪异又和谐。

    而左侧灵气缠绕,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整整齐齐摆着一排透明容器。容器里,每一颗独立的心脏都红彤彤的跳动着,又鲜艳又刺眼。

    他知道那些是什么。

    正如同他知道江浔工作台上另一颗黑色的心脏代表什么。他淡漠地收回目光,这个男人,真是又无聊又变态。

    江舒冷冷道:“别试了,本座没感觉。”

    江浔置若罔闻,仍旧将试管内透明的液体缓缓倒入容器中,意料之中的,黑色心脏没有任何反应。他平静地放下试管,这才看向江舒,温和的笑意一如既往,“没感觉吗?可是它刚刚跳了,你动心了。”

    “动心的是编号二十三,一个被你暗示的傀儡,你便是示意他为她去死,他也会照做不误,有何稀奇。”江舒深邃的目光穿过浓黑的煞气,冷漠而倨傲,“本座既然醒了,便由不得你操控。”

    “是我暗示的吗?”江浔掌心浮出一个半是透明半是青蓝色交杂的小圆球,小球自由旋转着,他温和的眸子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冲过来找她也是被我操控的吗?”

    “她耍本座。”江舒眼皮半掀,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小球,冷声嗤讽,“跑得倒挺快。”

    “不是跑,是你......”眼看男人俊脸猛地黑沉下来,江浔笑了笑,改口道,“是编号二十三没有能力让她自愿留下来,你输了。”

    江舒负手而立:“本座不可能输。”

    他的傲然衬得江浔的平静更加无波无澜,男人的声音温温淡淡的,如薄荷般清凉,“这次可能会,你还有两次机会,如果你不行,便让二十四来。”

    江舒眸光微沉,冷凝如刀的目光扫过左侧墙边的一排心脏,十八颗了,还差两颗心脏,这个疯子停不下来。

    江浔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黑眸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痴迷的温柔。片刻后,他推动轮椅到左边第十九个空容器,拿出干净无尘的瓶子,又一次细细擦拭。

    放回去后,他想起什么,温和了笑容,慢条斯理道,“阿舒,谈恋爱不是打仗,十九不是你的敌人,父亲建议你对她温柔些。”

    “你算哪门子父亲,恶不恶心。”脑海中闪过某些不美妙的记忆,江舒清俊的面容现出赤裸裸地蔑视和嫌弃,“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

    “不是我造的,是天道安排的。”江浔顿了下,眼底笑意不明,“有些天意就是无聊就是恶趣味。”

    江舒冷嗤:“说得是你自己吧。”

    被男人毫不客气地接连着怼回来,江浔也不生气,面色从容自然,又拿出那颗青蓝色交杂半透明的小球,“你还是封住记忆的时候比较听话,果然忘了身份才能保持善良,一旦记得,你的戾气对这个世界里的人而言,将会是一场灾难。”

    江舒想起什么,眸光冷凝,“就你会当好人。”

    江浔清清淡淡地应道:“是啊,那是我的习惯。”

    “所以,你忘了身份,还会保持善良吗?”

    “什么?”

    “既然要封印记忆,那便公平点。”江舒说着兀地抬起手指,伴随着他冷冽的声音,一道黑气从指尖溢出,径直冲向江浔的额头,“本座倒要看看,是我压制住了本恶,还是你维持住了伪善。”

    “......”

    —

    寂静的病房内,日光灯发出炽热的白光,无声照亮洁白的病床。床中央静静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女生,精致的五官如艺术般融洽出立体的美感。凉风惊起,女生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从昏睡中慢慢醒来。

    灯光刺目,沉重的眼皮还未完全睁开,消毒水的味道先传过来。祝洄愣了愣,她这是......还在医院?

    不会没走掉吧?

    祝洄猛地弹起身,入目是熟悉的医疗套被,标志性的床位,以及触目可及的病服,无不显示着她人还在医院里。如果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就是这个病房里的摆件和之前的病房不同,还有,她身上的病服皱皱褶褶,白色的部分不知染了什么脏东西灰蒙蒙的,看起来起码两三天没换了。

    唔,气味也不好闻。

    祝洄捏着鼻子,闷声喊道:“小蝶?”

    “我在这呢。”小蝴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煽动翅膀飞到床边,噗嗤噗嗤一阵响,少女轻盈的身体落地,头顶两侧顶着两颗大大的丸子头,眼睛圆圆的,稚嫩的脸蛋上浮现出一阵明显的后怕,“你吓死我了,你怎么直接跳楼啊,差点没走掉。”

    祝洄望着凭空出现的女生,心想,你才吓到我了,突然从空中冒出来,幸好是大白天。她缓了缓神,细细打量小蝶,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薄绿色的轻纱上映着形状不一的竹叶,仿佛一个迷路的小精灵。

    她收回目光,心虚地笑了笑,“我信你嘛。”

    她就是想试试小蝶的反应能力,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救到她。如果不能也没关系,因为她跳下去并不会直接摔死,她有把握能逃脱。

    三楼嘛,不是很高。

    她哪能真的没有准备。

    差点没走掉,那就是走掉了。祝洄绷紧的脊背放松下来,重新躺回床上。她记得跳下去时隐隐瞥到个影子冲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到的残影。

    算了,不重要。

    比起那个,她更在乎上个世界的任务奖励,额外功德刷了75点,不知道任务功德结算是多少,这关系到她还要打几次工。

    “奖励结算了吗?”

    “当然。”说起这个,小蝶的声音正经起来,一副公式化的播音腔,“根据本世界的剧情完成度及恶灵的缺德指数测评,本次任务功德绩效奖励为240点。鉴于恶灵额外刺激出历劫者的本体,情绪功德可另外翻倍,合计390点功德绩效。”

    “390?这么高?”祝洄眼睛瞬间亮了,眉开眼笑地爬起来,骄傲挺胸,给自己点赞,“不愧是我。”

    “先别高兴。”小蝶声音依旧严肃。

    祝洄直觉又有意外发生,抬手制止小蝶示意她闭嘴,然后迅速捂住耳朵,“可以了,到这里为止,后面的话我不想听。”

    “警告:由于恶灵的不当行为,导致历劫者提前离开小世界,历劫者的历练时间缩短将近五倍。故,恶灵所获得的功德绩效需减少同样的倍数,最后结算功德为78点,请继续加油!”

    祝洄耳朵越捂越紧。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行!

    已经听到了。

    “不是,你们有病吧,信不信我每天半夜爬起来都要骂一句狗资本家,你们就是这么算账的?”她跪坐在床上,怒砸枕头,胸腔剧烈起伏,还是气不过,“凭什么啊,我任务时间短不代表效率高吗?”

    小蝶加重声音:“但是后果很严重!”

    祝洄动作停滞一瞬,“什么后果?”

    小蝶说:“江舒提前死了。”

    祝洄下意识怼回去,“那不是好事吗?少受好几年苦!”

    小蝶:“......”恶灵是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小蝶头次发现这个道理如此深刻。她试图用祝洄的逻辑打败她,“可你是反派,你是去干坏事的,你帮他减少了苦难,那就拿不到满点功德。”

    “?!”

    哈,这么玩是吧?!!

    祝洄放下枕头,她没什么想说的。

    江舒同款冷漠脸:去死。

    回旋镖原来在这里。

    玩不起,都玩不起,照这个进度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祝洄失去灵魂的躯体直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眼神空洞洞的悲凉,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不要太悲观嘛,我......”小蝶一看到她难过,就跟着揪心起来,“我也觉得系统太过分了,帮你争取进了一个好发挥的世界。”

    “有多好?”

    “没有剧情限制。”

    “哦。”祝洄无动于衷。

    “没有指标限制!”

    “......”

    “奖励没有上限!”

    这个可以有!

    祝洄一听差点笑出声,她从旁边拿过枕头,盖住自己的脸颊,闷生闷气道:“我知道了,你让我自己静会。”

    “好吧,你不要太难过,功德会有的。”

    “嗯。”

    祝洄抿抿嘴,她难过,她装的。

    笑死,她是打工人,怎么可能为资本家的恶劣行为难过,最多就是气愤他们欺负人,可谁让她是卑微的恶灵呢。她早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在别人制定的游戏规则里,受了委屈难过是没有用的,抓紧时间为自己谋利才能早日脱身。

    但,也是有些心闷的。

    不过,不想让小蝶知道罢了。

    听到江舒死了,她刚刚的第一反应是江舒历劫结束了,可喜可贺。随即才慢慢意识到,他是提前走的,那瞬间心脏深处微妙的撕扯感让她难以自处,只能用愤怒来掩盖真实的不安。怎么可能呢,孟随真杀了他?

    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大佬......祝洄冷静下来,脑内某个凝结成团的困结突然被一阵冷光切开。不对,不是她让江舒提前结束历劫,是有人利用她结束了江舒的灾难。

    仙人灵所谓和平年代皆大欢喜的安排其实并不和谐,每个阵营都有自己的目的吧。她是刀,锋利的工具,谁是操刀鬼,中伤了谁,她都不在乎。

    因为没有人在乎刀的感受。

    只要她没有软肋,她就无坚不摧。

    祝洄双手紧紧挤压枕头,感受鼻尖被堵住的至闷,直到濒临窒息,她才猛地松开。无人看到的喘息里,她自嘲地勾唇,或许被选中不是没有缘由的,或许她骨子里是真的冷血,也或许,恶灵生来便会为罪恶找借口。

    比如。

    她偶尔会想江舒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到人间来受罚;偶尔会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个游戏,她恰好扮演了这个角色,没必要自责;偶尔看到功德会劝自己,这些经历都只是功德簿上浅浅一笔,都会过去,都会遗忘,都将与她无关。

    是的,与她无关。

    她这样劝自己。

    ......

    几秒后。

    “不是,他有病吧!”祝洄从床上猛地弹起来,狠狠踩着枕头,就像在踩孟随一样,“他真的对猫下得去手啊!还是三花猫啊!”

    听到动静的小蝶:“......”

    “要不,咱们先做任务?”

    “嗯。”祝洄一秒恢复正常。

    刚回应完,太阳穴毫无防备地袭来一阵刺痛,脑子里跟刷屏似的冒出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几分钟后,祝洄睁缓缓开眼,嘴角下撇略显无奈。

    果然,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

    她这次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势利刻薄的白眼狼假千金。真假千金身份互换的背景不说了,记忆里没有。总之现在的故事已经发展成——假千金的身份被揭穿,嫉妒使她面目全非,于是她用各种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手段陷害污蔑真千金,然后一一败露被祝家所有人嫌恶,最后落得一个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的下场。

    到这里,还不算无药可救。

    重点在后面。

    假千金她有一个善良的未婚夫,明明她的名声已经非常恶臭了,但这位善良的未婚夫——也就是男主他哥,不但不嫌弃她,还非常负责地认下这门婚约,把她接回自己家好生对待,以为用爱能感化她。

    但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意外的车祸让未婚夫留下腿疾,从此没法再站起来。这位假千金嫌弃未婚夫腿残配不上她,不仅想退掉婚约还落井下石出卖江家集团的核心机密,导致集团股票暴跌,差点一蹶不振。当然,最后男主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一顿操作猛如虎,稳稳度过这个坎。并且大出风头,成了商圈里炙手可热的新贵。

    然后假千金反悔了,又返回来勾引男主,结果被男主反手送进精神病院。

    是的,就是她现在住的这家医院。对方人还怪好的勒,都坏成这样了,还给她整了间VIP病房。祝洄目光扫过宽敞的空间,嘴角微微抽搐。好家伙,孟随那个乌鸦嘴没说错,疯人院真快成她家了。

    怎么说呢。

    角色蠢、坏、且忘恩负义。

    好消息是剧情基本进入尾声,这次不用再赶时间,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就能走。坏消息是,她现在的身份人见人嫌。

    “不对啊!”祝洄敛敛唇,总觉得剧情顺畅得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坏事都做完了,还要我来干什么?”

    “本来这个世界早该关闭的,但由于历劫者的本体并未被激发出来,所以这个世界没法结束。”小蝶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发现了吧,傀儡所做的一切基本没有对男主构成严重的伤害,哪怕是商业危机也没让他崩溃。”

    又一次提到的本体。

    祝洄眸光微闪:“本体是?”

    “呃......”小蝶的声音明显卡了下,一个眨眼人就变回了蝴蝶,着急忙慌地转移话题,“总之,你的任务是将他逼疯并且达成将他送进精神病院的结局,之后会有好人治愈他。”

    “哦。”

    又是不该她知道的事。

    祝洄撇撇嘴,不再往下问。她掀开被子,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杯水。咕噜咕噜,凉水沿着食道进入胃所引起的那股电流,如齿轮碾过胃壁。静置的思绪慢慢理清,上个世界还只是些表面的物理伤害,这个世界就升级到精神层面了。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要求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任务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祝洄放下水杯,不管怎么说,先要想办法从医院里出去。想到什么,她揭开长长的衣袖,露出秀白的胳膊。定制的兰花手环依旧安稳地圈在手腕上,这让她稍许安心了些。

    她拿起桌面上屏幕摔出裂痕的手机,摁亮手机翻开通讯录。熟悉的名字赫然闯入眼眸,恰好卡在裂痕的两边,似乎象征着什么。祝洄手指瞬间凝滞于空中,下意识摁黑屏幕,仿佛这样就看不见了。

    但她确定她看到了那个名字。

    江舒。

    同样的名字,这么巧吗?

    祝洄拿起水杯再次喝下几口水,稳住心神后,冷声问道,“是同一个人吗?”

    没头没尾的问题,但小蝶知道祝洄在问什么,她解释道,“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状态,不过这个世界的江舒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

    没记忆就好。

    要不然就尴尬了。

    祝洄放下水杯继续翻着通讯录,从备注里找到另一个江家人-江浔,看通话记录有来有回,这个人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了吧。

    拨过去试试。

    漫长的电子嘟音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祝洄心凉了半截,一度以为对方已经认清她这个白眼狼无药可救并且打算再也不理她了。然而,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电话顺利接通了。然后是更漫长的沉默,附和时不时闪过的滋滋电流声。

    祝洄面无表情:“救命。”

    “......”

    “嘟——”

    挂了。

    真干脆利落。

    祝洄望着黑黑的屏幕,醒来这么久,才注意到里面反射出来的头发枯燥得如同稻草般毫无光泽。那股不好闻的馊味又出现了,她想了想,转身走到床旁的柜子边,从里面翻找出一套干净的病服,扔下手机走进卫生间淋浴。

    住着条件这么好的病房,为什么不对自己友好点呢。

    “啦啦啦 啦啦啦 我是作恶的小行家,背着回旋镖满世界跑,走不脱,逃不掉,痛苦的生活向谁告,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啦啦啦......啦啦啦......”

    半小时过去了。

    梳洗过后的疲惫随着温热的水蒸气挥发,祝洄换上干净的病房,抽过毛巾将头发细细擦干。直到没有明显的水渍流下,她才披着散发从浴室里出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任由晚风吹飞发丝。

    头一撇,看到墙角的监控。

    祝洄伸手比了个耶。

    没多久,外面的门被人敲响,医生的声音穿透墙面传过来,“37床,有人来看你了。”

    祝洄闻声背靠着窗台,双手环胸若有兴致地看向从外面进来的身影。目光绕过医生,停在后面男人温润的脸庞上,唇边笑容顿然僵住,心脏突兀地砰砰乱跳,耳朵嗡嗡直响,脑子一时间差点转不过弯来。

    轮椅上,男人如画上去的眉眼温柔似雾,眼帘轻轻低垂时,那双纯净的双眸里浮现出熟悉的温和,比初见时温柔,也比初见时熟悉,仿佛他们是好久不见的故识。祝洄眼眶忽地就热了,呜,是大佬啊!

    如果他在这里,那江舒是不是也在。祝洄莫名不敢再往他身后看那个冷冽成一道冰川的身影。她甚至想,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离开那个世界,她可能跳楼跳出问题了,比如摔成了植物人,一觉睡了好多年。再醒来时,江舒成了商业大佬,而大佬、大佬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年轻。

    不对啊,大佬早就没了。

    想到这,她定了定心神,再仔细看对方,似乎没有大佬那么深厚的气场。可能他的温柔是对未婚妻的熟悉。祝洄心里闪过诸多疑虑,但现在显然没有时间想太多。

    无论前面的“她”犯了多少错,先认怂就是了。对面的人长得和大佬一模一样,心地也和大佬一样好,应该会原谅她吧。祝洄想着只要她认错态度诚恳,一切都有回转。于是她一个滑跪过去抱住江浔的轮椅,体面什么的,哪有命重要。何况,这可是她父神,拜一拜不丢脸。

    她抬起头,差点泪两行。

    “呜,爸爸,你终于来接我了。”

    小蝶:完了,真疯了。

    抬走吧,下一个。

    “......”

    毕竟是在病房里,面对祝洄不寻常的精神状态,江浔只是稍稍震惊了一瞬。他稍稍咳嗽一声,随即平静地回应她:“嗯,我来了。”

    祝洄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浔被女生嫌弃久了,突然被她用这么热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还有点不适应。他移开目光,又转回来,“呃、你在这里还好吗?”

    “你看我像过得好的样子吗?”祝洄语气幽怨,好像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她换了个姿势,盘着腿坐在地上,抱着轮椅的手仍没有松开。

    江浔闻言认真看着她。

    他身后的江舒也跟着看了过来。

    女生苍白的面容卸去了往日浓艳的妆容,浓颜系的素面朝天的委屈模样无端显出几分破碎感,柔顺的黑发懒散地披在病服双侧,比往常多出几分乖巧。虽然脸色不佳,但胜在皮肤干净。眼眶周围的眼袋红肿,似乎偷偷哭过很多次,唇瓣干裂,唯有眼睛里时不时闪烁的光亮显出几分精神。

    姿色确实上等。

    难怪江浔迟迟割舍不下。

    但皮囊这种外表的东西,再怎么精雕细琢也包裹不住内里腐烂的灵魂。江舒冷眼看着女人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们,发出一声嗤笑,“呵,装疯卖傻。”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祝洄就不能再假装没看见他,她抬头慢慢看向自己一直故意忽略的男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没见江舒,就这么短的功夫,这个人就完全换了个样子。

    其实还是能看出原来的剑眉星眸,只不过五官更加深邃了,气场更加冰冷了,衣着装扮上更偏向成年男士。风华正茂的年纪,天然耀眼夺目。

    她优秀的崽崽呀。

    祝洄脱口而出:“呀,我们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江浔捂唇憋笑。

    江舒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声音阴冷,“既然真的疯了,就让她死在这里。”

    祝洄瞪大双眼,眼里全是控诉,“你好恶毒啊。”

    江舒:“?”

    讲个笑话,歹事做尽的人说他恶毒。

    “我活着反正是要死的,不急于一时,你何必那么小气斤斤计较!”祝洄倒打一耙的本事越来越熟练了,她控诉完江舒不管他脸色变得多难看,转过头继续对江浔说,“大佬,撒泼打滚卖萌,赚钱持家暖床我都会,你吃哪套我使哪套。”

    说到一半,她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摇手,“拜托拜托,救救孩子吧。”

    怎么突然变得可爱了。

    江浔偏过头去,“你先起来。”

    江舒一看江浔的神情就猜到对方又心软了,他冷声上前,“你真要管她?你忘了她当初......”

    “阿舒。”江浔摇头,示意他不要提。

    江舒抿嘴,没再往下说。尽管他在外面被各种传言脾气无常,难以相处。但他在江浔面前,很少耍脾气。这次实在受不了对方圣父般的纵容行为,仿佛脑子被那个女人下了降头一样不清醒。他冷酷地转身往外走,冷冷抛下一句话,“家里有她没我,你自己看着办。”

    “你等一下!”祝洄动作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住男人,然后快步经过他的身旁,神气抬头,“我走前面。”

    江舒:“......”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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