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天色将晚,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虞楚,周则昀决定提前下班。

    他一走,虞楚也准备走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想让周则昀载她回家,被周婉妍拦住了。

    周婉妍柔声道:“小鱼,天晚了,我爸妈担心我。正好我和则昀哥家离得近,我就直接坐他的车子回家。”

    虞楚面上露出一抹可惜之情,叹了口气:“好吧。”

    她站在门口出神地望着密密的雨幕,雨滴落在台阶上,水珠四溅,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片本来就是新的开发区,地铁和交通都不方便,大部分人都是打车过来的。如今是下班高峰期,雨又下那么大,很难打到车。

    虞楚回头,正好和走出来的周则昀四目相对。周则昀脱掉了教练服,穿一件简单的Loewe白T,搭配天蓝色的牛仔裤,背着黑色背包,瘦高个子清清爽爽。

    他低头,无声地注视着她。

    天色将晚,世间万物都融化在水淋淋的墨黑只中,只有虞楚的眼眸仍然清澈耀眼。

    周婉妍不留痕迹地站在两人中间,亲昵地对虞楚说:“则昀哥的车坐不下别人了,虞楚,你坐叶昊的车回去吧。”

    “我已经和叶昊说过了。”周婉妍很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放心,我让他先把你送回家。”

    叶昊神气地晃动着手里的车钥匙:“你看你跑得那么急,看不上我的车,不还是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才不坐,”虞楚也不给他面子:“我叫司机来接。”

    “得了吧。”叶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谎言,“这个时候来接,那你有的等了。”

    他们这些人谁都有司机,但目前的形式是司机来接要等很久,得不偿失。

    “也是我长得帅心又好,愿意送你,记得帮我洗车啊。”叶昊撑开伞,打算去开车。

    在一众的嘈杂声中,一辆黑色库里南如同黑色羽翼,无声地滑驰而来。车头左右两侧的两盏大灯划破暗夜,照得细密的雨线冷白,像针一样。

    虞楚的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叶昊站在台阶上还在那嘀咕:“这车不错啊,我想买一辆。”他有意找补:“但我爸说我现在年纪太小用不到。”

    西装革履戴着手套的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打着伞绕到后座。车门缓缓打开。

    虞楚瞳孔紧缩,如临大敌。

    黑色的Pasotti遮住来人的身影,只看见一条长腿从车里踏出,墨蓝色西装裤妥帖挺括,薄底尖头的黑色皮鞋一层不染。

    池厌清接过司机手上的黑木长柄伞,底部的金色狮头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光。宽阔的伞沿遮住他的眼眸,只露出锋利的下巴和没有笑意的唇。

    他身形挺拔颀长,打着伞徐徐走来,不紧不慢踏上台阶。

    他每走一步,虞楚的呼吸声就急促一分。直到临近了,她才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两个字。

    “……小舅。”

    池厌清在她一米外的地方停住脚步,露出一双墨黑似鸦羽的眼眸,沉甸甸扫向她,无声地撩起嘴角。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谁。”池厌清声线沉澈,咬字清晰,垂着眼眸扫视了站在一起的几人。

    一旁的叶昊哪敢造次,早就贴着玻璃门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只听过虞楚小舅这号人物,说他不受池家待见,不能掌管核心业务部门。

    他心想虞楚小舅肯定和她一样,也是个草包,没想到今天一看这气场不是一般人所及。

    司机上前,恭敬地接过池厌清手上的伞。

    虞楚平时伶牙俐齿,嘴上一点不让,此刻却一句话不敢吭,低着头跟罚站一样。

    她依旧披着周则昀的外套。

    “我看你真是脑子糊涂了,什么脏东西也往身上披。”池厌清眼神冷了分,伸手将搭在她肩头的外套拨走。外套无力地落在地上,立马粘上雨渍和泥尘。

    虞楚裸露在外的肩头有明显的红印,是之前打枪的时候被后坐力震到的。

    池厌清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的外套带着热气和沉谧的乌木香,虞楚被其完全笼罩,只能咬牙受着,不敢有任何异议。

    “不和你的朋友告别?”池厌清话是对虞楚说的,眼睛却看向沉着脸的周则昀。

    虞楚摇着脑袋朝前走了两步,靠近池厌清,声音又轻又低,卖乖说:“小舅,我们回去吧。”

    她自知今天做错了事情,肯定会被好好收拾一顿。但是再怎么样她也不想在同伴面前太丢人。

    池厌清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本来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拂她面子的打算。

    他嘴上说得不好听,却搁着自己的西装外套握着虞楚的手腕,怕她下阶梯的时候不小心滑倒。

    “虞楚。”周则昀突然开口,声线冷冽。

    “嗯?”虞楚停住脚步下意识回头,眼神疑惑。

    “下周末一起出去玩。”周则昀扬起一抹很是清浅的笑,视线从虞楚的脸上往上抬,毫不退缩地看向池厌清。

    他话音刚落,不仅是虞楚,就连周婉妍和叶昊都变了脸色。

    第一次,周则昀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出去玩。

    虞楚开心说:“好啊。”

    “楚楚,”池厌清对她的日程了如指掌,开口说,“从明天开始你要练习芭蕾,开学有考核。”

    虞楚从小学芭蕾,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不少,本来已经保送去伦敦的皇家芭蕾舞学院,但是她的奶奶叶云近年来身体不好,虞楚和她关系亲密,想要多陪陪她,便选择了国内最好的舞蹈学院,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学了。

    虞楚面露难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虞楚,我很快就回美国了。”周则昀把选择权送到了她的手上。他在国内待不久,见一面少一面。

    虞楚立马动摇了,想到周则昀今天保护了自己,表现不错,没忍住说:“既然你如此诚恳地邀请,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反正她练了十几年,也不差这一天。

    池厌清嗤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虞楚听到了,立马收住脸上的得意,浑身僵硬。她的心从云端被打向了地狱,心提到嗓子眼,抬眼慌张地看向池厌清。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她感觉隐隐作痛的脚踝疼得更厉害了。

    “小舅……”她眼底有哀求,水光微闪。

    池厌清暼到她的异样,把嘴里奚落的话咽了下去,直接弯腰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左手揽住她的小腿窝,右手拢在她的背上。

    雨,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停了。

    虞楚被抱着,下意识双臂收紧环住池厌清的脖颈,眼神光闪烁,略显慌张地轻呼了一声。

    池厌清抱着她,回头冷淡地蹙了周则昀一眼,毫不客气:“眼神这么差打什么枪。嘴皮子一动让小女孩为你赴汤蹈火浑身是伤,你很有成就感?”

    果然——

    虞楚在心里哀嚎,她就知道她的预感很准。池厌清一向嘴毒,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火力全开。

    周则昀被他毫不留情地训了一顿,脸色极其难看。他咬紧牙关想要反驳,但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得目视着池厌清抱着虞楚回到了车里。

    等两人上了车,叶昊深深地吐了口浊气,人走了才敢嘴贱:“合着虞楚是真倒霉,她这小舅看上去确实不好惹。”

    “她小舅到底什么来头啊?”

    没人理他,周婉妍看向周则昀,颇为急切地问他:“则昀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约小鱼出去玩?”

    周则昀没有应答,沉着脸目送池厌清的车潇洒离开。

    等两人回到家,虞楚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裹着池厌清的外套,偷偷摸摸抬眼看池厌清。

    池厌清换了拖鞋,洗干净手,拎着个医药箱放到茶几上。

    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的袖子,不知是劲大了还是怎么回事,左边的金属袖扣松动,掉在茶几上和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楚为了缓和氛围立马卖乖说:“小舅我下次逛街给你买副新的。”

    “在我被你气死前能等到吗?”

    池厌清不吃这套,他打开医药箱,利索地戴上手套,用钳子夹起无菌棉球,站在虞楚面前,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锁骨处的伤口肿了起来,也微微破皮。浸透冰凉消毒水的棉球按在红肿的皮肉上,刺激得虞楚往后缩了下。

    池厌清眼皮都不抬一下,声线冷淡:“不许躲。”

    虞楚立马停住动作,僵着脖子,像被施了魔法的小动物。

    脖子上的伤处理好,池厌清让虞楚伸手。

    “干嘛呀,小舅。”虞楚以为池厌清要拿戒尺收拾自己了,赶忙摊开红通通的手心撒娇,“我手心破了好大块皮。”

    池厌清当然不会伤上加伤,但他上药的动作也丝毫不留情,疼得虞楚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她不敢躲,因为她感受到这是另一种无声的惩罚,惩罚她今天所做的一切。

    好不容易上完药,虞楚以为自己终于能解放了,池厌清让她别动。

    他俯下身,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按压虞楚的脚踝,触感微凉又带着些许滞涩。

    虞楚低头,池厌清衬衫领口露出的后颈线条修长柔韧,挺括的衬衫更衬得他宽肩窄背。

    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再回神时发现池厌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小鹿般慌张的眼眸跌进他墨潭般的眼里。两人距离离得很近,呼吸声交缠,虞楚可以透过池厌清纯黑的瞳孔看到微微发愣的自己。

    池厌清勾唇微笑,转瞬即逝。

    他站直身体,随意地脱下手套,拿起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小姑娘今天淘气,脚踝受了点伤,等会你来看看。”

    虞楚正听着,一双大手突然伸过来,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池厌清神色莫辨瞥了她一眼,将手背贴在她额头上,感受热度。

    “没发烧,但她脑子确实不清楚,应该是进水了。吴恪,等下你好好检查检查。”

    !这是在故意骂她!

    虞楚眼眸里冒出愤怒的小火苗,但是在池厌清挂完电话,眼底的火苗又怂怂地灭了。

    池厌清坐到她一旁的沙发上,叫她的名字:“虞楚。”

    虞楚偏头,小心翼翼看着池厌清,像是忘记了今天一天干了什么荒唐的事情。脸上挂着笑,鼻头小巧微翘,很是讨喜,贴心问道:“小舅,你这一个星期出差肯定很辛苦吧。”

    真是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不是说一个星期的行程?才过去五天啊。

    虞楚七岁的时候父母出意外,她奶奶叶云怜她可怜,一直很是宠爱娇纵她。可即便这样小时候的虞楚也很孤独,家族里有不少兄弟姐妹,但是没人陪她玩。

    只有池厌清会来陪她。

    当时池厌清已经十五岁了,寡言冷淡的少年,像一株挺拔的青竹。他和自己的母亲池韵生交好,所以即便不是自己的亲舅舅,也比自己的亲舅舅还要疼她。

    但是疼是一回事,收拾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虞楚偷偷观察池厌清,池厌清扯着嘴角短促地笑了,下了定论:“我提前回来,你很可惜。”

    “哪有。”虞楚一脸无辜,信誓旦旦地举手发誓,“我可高兴了。”

    池厌清轻摇头,不咸不淡地拿起一旁的计划书看了起来。

    虞楚受了伤,他现在放过她,让她好好养伤。但她今天犯了大错,必定被罚。

    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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