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东西掉了。”

    不远处的沈光启停下了脚步。

    白蕊吟拖着行李箱走过去,弯身拾起地上的报销凭证。地面太湿了,纸张沾了水,触感泛软。

    目光触及上方的目的地,白蕊吟一怔。

    他竟然也是去望川。

    白蕊吟将东西递过去,沈光启伸手接。

    他手指挨到这张报销凭证的一瞬间,白蕊吟下意识地松了手,纸张又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

    她正准备再度弯身,身前的男人先她一步,捡起自己的报销凭证。

    “谢谢。”沈光启嗓音听起来有几分不自然的低哑和沉闷,低垂眉眼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白蕊吟回想了一下,“我俩上一次见面,貌似是一年前了吧。”

    毕业后的时间流速似乎变快了许多,初高中时觉得一个星期都很漫长,现在不知不觉,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就过去了。

    那一次见面甚至算不上见面,只能说是偶遇。

    那一天白蕊吟和前任手挽手在夏城名品中心逛街,遇到了正在陪同母亲购物的沈光启。

    他们浅浅打了声招呼,便错身而过。

    沈光启纠正:“九个月。”

    白蕊吟愣了愣,“是吗?”

    “嗯。”沈光启笃定地点头,轻吸了吸鼻子,“你要去哪儿?”

    “和你一样,望川。”

    听到这个回答,沈光启顿了下,“旅游?”

    “不是。”白蕊吟没有隐瞒,很坦然地交代出自己的目的,“黎心语在望川搞了个托管中心,聘我去给她搭把手,你呢?”

    沈光启低声:“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白蕊吟听出他声音不对劲,略微关心道:“你生病了?”

    “前几天不小心感冒了。”

    “注意身体。”

    “好。”

    聊到这里,双方都有些无话可说了。

    毕竟毕业后也没什么交集,白蕊吟朝他挥了挥手,指了指一旁的星巴克,“我去买杯咖啡,拜拜。”

    望着白蕊吟的背影,沈光启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视线垂下,那一张报销凭证已被他紧绷的手指捏得发皱。他深深呼了口气,将东西小心翼翼地装好。

    原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的巧遇。

    没想到仅仅是个开始。

    白蕊吟掐着点来的,买完咖啡进站刚好就到了检票的时间。

    这趟高铁人意外的多,白蕊吟买的是靠窗的座位。找到自己的位置时,旁边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了。

    白蕊吟:“……”

    沈光启:“……”

    “好巧。”白蕊吟干笑了两声,“你也坐这趟车啊。”

    说完白蕊吟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

    从夏城到望川那边的高铁一天就一趟,可不是同一趟车么。

    沈光启侧过身,让她进去。

    白蕊吟想将行李箱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但手里还端着杯咖啡。她本想着扣下自己座位前的桌板先将咖啡放下,结果沈光启直接起身,“我来吧。”

    他的动作永远比声音要快一步。

    白蕊吟还没反应过来,沈光启已经替她轻而易举地将行李箱放了上去。

    两人距离极近,男人身上带着些许香甜的气息。

    是那种牛乳混合黄油的香甜,像是一块新鲜出炉的蛋糕,甜蜜诱人。

    恍惚间,白蕊吟想起了沈光启从前给她送过的那些点心。

    沈光启喜欢烹饪,大学的时候经常在宿舍钻研各种糕点。

    雪花酥、可露丽、舒芙蕾……沈光启给她投喂过的甜点数不胜数,甚至担心她不接受,每次送,都是连着她舍友和同学的份一起送的。

    白蕊吟敛起思绪,侧身往里面走。

    她今天穿了一条扎染的短连衣裙,过道狭窄,膝盖还是免不得碰到了沈光启的腿,肌肤擦过布料带来一阵微小的颤栗。

    白蕊吟坐下来,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她想找点话题,但又觉得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是那种开朗热烈的人,沈光启更是出了名的内向寡言。两人能说的话十来分钟前在车站的时候已经说完了,毕业后的交集太浅,现在甚至连个话题都找不到了。

    成年人的话题无非也就是工作和爱情。

    工作么,她刚离职,至于沈光启,人家压根就没工作。

    沈光启家境好,毕业后没上过一天班。他曾经有个比他大八岁的哥哥,但哥哥在他初中的时候意外去世了。现在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也不强求他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或者怎么样,反正家里有钱,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就好,做什么都随他。

    至于爱情,这更是谈不了一点。

    正纠结着,一通电话将白蕊吟拽了出来。

    她摸索出蓝牙耳机带上,接听电话。电话来自华明熙和华明凡的母亲,对方表示两个孩子不满意新老师,询问她以后是否能采取网络授课的方式,继续担任两个孩子的英语老师。

    白蕊吟有些意外:“可以是可以,但线上授课效果肯定没有面对面好。”

    “没关系。”贵妇人和蔼道,“孩子喜欢你,只要是你教,他们都愿意认真听认真学。”

    挂了电话,白蕊吟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身旁的沈光启,将对方当成是一个平常的陌生人,从包里拿出iPad,开始看起TED演讲。

    这是一趟漫长的旅程,从夏城到望川一共要差不多十个小时。

    现在是上午九点,也就是说,大概得晚上七点才能抵达目的地。

    一口气看了十集,白蕊吟揉了揉眼睛,扣上iPad想着喝口水休息一会儿。

    结果刚拿出水杯,面前的座位毫无征兆地倒伏下来。要不是白蕊吟眼疾手快赶忙按住桌板上的iPad,她的iPad就要直接摔地上了。

    前排的人将座位放到了最低,椅背压在白蕊吟的腿上,挤压得她十分不舒服。

    白蕊吟皱了皱眉,没做哑巴,直接开口道:“先生,麻烦您把座位重新调整一下,现在椅子压到我身上了,我没办法出去和使用桌板。”

    前排的男人置若罔闻。

    见他没反应,白蕊吟抬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先生。”

    “叫叫叫叫什么叫!烦死了!”男人睁开眼,骂骂咧咧地开口,“我花钱买的座位,我就爱这么坐怎么了?”

    遇上不讲理的人了。

    白蕊吟见男人如此理直气壮,直接抬起膝盖用力撞了撞椅背。男人背部突然被硌到,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他妈的小丫头片子,活腻歪了是吧?”

    车厢里的争执引来了乘务员,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乘务员连忙安抚两位乘客:“先生小姐,请都消消气。”

    乘务员好声好气地劝男人往回调一点,因为他放的角度太低的确影响到了后排的白蕊吟。

    然而男人还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态度,拒不改正。

    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乘客,乘务员也很为难。

    正僵持着,男人突然爆发出了一声“艹!”。

    原来是男人前排的大叔也将座位放到了最低,男人体型肥胖,大半椅背压到了他的肚腩上。

    男人怒不可遏:“你他妈找死吧!”

    大叔振振有词道:“怎么?就允许你放椅子,我不能放?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围观的一些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蕊吟也笑了,男人整个人被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他妈给我弄回去!快点!”

    乘务员趁热打铁:“先生您也看到了,前排的人将椅子调这么低,确实会让后排不舒服和不方便。”

    “我搞回去!我搞回去总行了吧!”

    得到他这句话,前一排的大叔才把椅子调整回去。

    男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本来以为他是准备调椅子,谁知道他爆了句粗口,抄起一瓶水,直接往身后白蕊吟的头上砸去。

    白蕊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

    身侧的人倏地一下伸手,手臂横挡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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