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林深时见鹿 > “阿言,我想睡觉。”

“阿言,我想睡觉。”

    “林大律师,给你带了个人。”

    徐言人还没进病房,声音已经穿透到房间的角角落落。

    林深依旧在卫生间吐早餐。

    等脸色苍白的林深从卫生间清洗完出来,开门便撞上了鹿念回看过来的目光。

    还有那眼中遏制不住的震惊。

    短短五年时间,林深模样大变,再也不是鹿念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健康活泼的大男孩了。

    现在的林深好像只剩下一副骨架在撑着,整个人瘦弱得可怕,透着一股病态。

    刹那间,鹿念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徐言让她别再逃了的含义。

    再逃,就真的见不到了。

    一阵眩晕,鹿念咬着牙,紧紧抓着手边的栏杆。

    “人我带到了,走了。”

    病房门再次关上,林深先反应过来,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叫出了那个心底重复成千上万遍的名字:“鹿念。”

    鹿十一是年少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是林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不是鹿念的。

    名字一出,鹿念眼睫一颤,随即也笑了笑:“好久不见,林深。”

    “坐吧。”

    林深扶着桌子坐在床边,打量着鹿念,目光直白坦荡。

    一如年少时的喜欢,大大方方。

    良久,林深再次开口:

    “你在江城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顿了顿,鹿念继续道:“江城的气候,生活习惯跟我老家差不多,所以还算适应。”

    这下林深没应声。

    鹿念坐在窗边的椅子下,低着头看着地板,低声絮絮叨叨地说起她的大学,她的工作。

    一开口,没完没了。

    静静听着她说完,林深问道:“你男朋友呢?他对你好不好?”

    “啊?”鹿念这才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不解。

    “我没有男朋友。”

    即使答案早已了然于心,不过听到鹿念亲口说出,林深心中还是升腾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欣喜和雀跃。

    这时林深才敢放肆发泄自己心中的委屈:“鹿十一,你没有心,我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

    说完,林深眼中涌起一股湿意。

    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最容易委屈,此时任何负面情绪都可以被爱的人包容。

    这是鹿十一教给他的。

    熟悉的话语时隔多年再次飘浮在耳边,鹿念一愣,随即眼中含笑,起身走向林深,张开双臂:“抱抱。”

    “鹿十一,我好想你。”

    林深坐直身子,环着她的腰,贪恋的吮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骨头硌得她生疼。

    “对不起。”鹿念抱着他的头,抚摸着他的脊背,一声一声道着歉。

    “鹿十一,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说着,林深闭着眼,在她腰间蹭了蹭,又环得紧了些:“你要是觉得愧疚想道歉的话,那你还是先别说话了,我想这样安安静静抱一会儿。”

    话一落,鹿念果然不再出声,心疼地抚摸着他背。

    鹿念一来,林深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吴娟几次过来送饭,在门口都能听到病房里二人谈笑风生,插科打诨。

    一如往昔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一连几天,吴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当年鹿时荣临时取消订婚宴,鹿念离开北城,鹿梵出国,林深也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林家夫妇不明内情却询问未果,只得暂时放下这件事。不过没多久,林深一个人偷偷跑出国去找鹿梵。

    具体说了什么,只有两个人知道。

    不过后来众人皆知的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打了一场狠架,林深下没下死手不知道,因为吴娟赶到国外时没见到鹿梵,后来再也没见到,只是偶尔听说鹿梵在国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但那天鹿梵下了死手。

    吴娟找到林深时,人已奄奄一息,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又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林深命虽然捡回来了,但也因此落下病根。

    得知真相,向来和善的吴娟生平第一次产生那么强烈的恨意。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鹿梵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而林斐和鹿时荣竟然选择了包庇自己儿子。

    尽管她自己也只有一个孩子。

    可正因为她也只有一个孩子,林深出事后,她对鹿念的态度也是徘徊不定。一方面,她十分清楚鹿念也是受害者,不应该怪她。可确实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才会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个多月,生死未卜。

    深夜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她时常会想,她其实和鹿时荣林斐在本质上是一样的自私。

    鹿念何尝不是受害者。

    于是这次重逢,每念及此,吴娟心头的愧疚都会加重一分。

    “小深你真不会心疼人,念念白天晚上照顾你,也不知道让人歇歇。”一进门,吴娟便看到鹿念坐在床边正在给林深削苹果。

    数落着,吴娟把煲好的鸡汤往外倒,先给鹿念递了碗,笑眯眯道:“念念你先喝,我来削。”

    接过碗,鹿念第一反应是想喂给林深,林深连连摆手往后退,无奈道:“你上午已经给我喂了两根香蕉,一个桃子,一个橙子,还有一瓶牛奶,再喝我真的要吐了。你赶紧喝,我爸煲的鸡汤很好喝,你快尝尝。”

    架不住吴娟和林深两人期待的目光,鹿念尝了口,惊艳抬头:“好喝。”

    “好喝多喝点,把我的那份也喝了。”林深笑着看着她。

    “我一小碗就行了,剩下的你喝完补身体。”

    “他不爱喝鸡汤,这是你林叔叔专门给你煲的,你多喝点,凉了不好喝。”吴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林深,抱着保温壶准备给鹿念倒第二碗。

    吴娟在一旁看着两人吃了会儿就走了。

    鸡汤喝多了,面吃不完了。

    鹿念打了个嗝,看着少半碗的面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盯着她动作的林深,像从前一样,手一伸:“给我,我吃,别浪费。”

    洗完饭盒,鹿念吃撑了在房间晃悠。

    “你不睡会儿吗?”林深躺在床上看着她走来走去。

    “你先睡,我消完食再睡。”说着,鹿念去关灯。

    “我想抱着你睡。”

    鹿念走过来,看着他已经把床边空出来,想了想,躺在他身旁。

    林深侧了侧身,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胳膊从她腰间穿过。

    窗帘遮住了大半阳光,外边走廊此刻也安静下来,房间昏暗,二人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次重逢,二人默契般对往事都闭口不谈。

    不过鹿念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林深此刻呼吸平稳,但不是睡着时的频率。

    鹿念看着天花板,顿了顿,调整好呼吸:“我爸妈去世那天,我爸再次出轨被我妈发现,那时候他们在闹离婚,我妈拿着相机去拍证据。”

    林深闭着的眼猛然睁开,想起在天台上的对话,握住了被子下的手。

    鹿念察觉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头,淡然开口:“我说不上来我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能是小时候的记忆太久远了。相比较我爸,她对我还算好,不过那时候我对她的意义或许是一笔高额抚养费。我爸那时候算个小富二代,不过他自己生活向来随性,花钱大手大脚,拿回家的并不多。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觉我爸在外面又别的女人,那时候她就在收集证据,准备在离婚的时候狠狠向我爸要一笔,却没想到他俩一起出了车祸。”

    “我妈临终前还想着给我找一个住所。知道真相,我那时候对我妈的印象大为改观。我原本不姓鹿,舅舅领养我时,我改了姓。不是因为我舅舅收养我才姓鹿,而是因为我妈姓鹿。”

    说到这里,呼了口气,鹿念声音有些飘忽:“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不太知道她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是对是错。”

    “在北城的几年,舅舅舅妈虽不说是无微不至,但也付出了真心实意。特别是舅妈,她虽然有些傲慢,但对我也是实实在在的偏爱。我当时觉得,舅舅舅妈比我亲爸亲妈还要好。那件事之后,舅舅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报警。向来严肃的舅舅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有些动摇。知道真相就抱着我的舅妈一直没有出声,但从她的动作手势,我也看出来了她的挣扎。直到她开口,我才彻底屈服。后来,我让他们陪我演一场戏,把你逼走。”

    鹿念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顿了顿:“后来我时常在想,要是我现在遭遇此事,我会想都别想直接报警。这不是道德问题,这是法律问题。但我无法以我现在的处境和心境去要求17岁的我拥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鹿念吻了下林深的额头,声色黯然:“对不起,当时懦弱的是我。”

    你当时为什么那么不相信我?

    林深抱着有些发颤的鹿念,脑海里闪现出这个问题,想了想,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他大学期间读了太多类似的案例和相关心理学书籍,他现在大概也能理解鹿念的感受。

    喜欢是真,不然怎么会费尽心思操办这么一出戏?

    更多的是心底的那道坎。

    在各种伦理道德无声的加持下,当时的她对自己身体的羞愧远远超过了心里的喜欢。

    可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身体愧疚呢?

    年少时的林深对于青春期的女生拿个卫生巾都偷偷摸摸之类的事情很不理解,长大后,他才慢慢懂得女性比男性背负着更多的道德枷锁。而他作为享受既得利益的男性,永远不会切身感受到女生在成长过程中承受的来自外界的恶意。拿卫生巾,挺胸抬头这些在某些人看来具有某种暗示的行为,不该由女性来承担对自己身体愧疚的后果,而应该是那些龌龊的人对自己的思想感到愧疚。

    尽管鹿念离开后,他从未怪她;但后来,他才有些理解她的决定。

    鹿念不是神,她无法揣度人性。

    就像平时利用她的妈妈在临死前会打下一通电话给她安排好住处,而平日对她掏心掏肺的舅舅舅妈在关键时刻选择牺牲她。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感情,而无法确定他的。

    归根到底,还是他不够坚定。

    所以,她当时选择放弃他,才是两人感情最好的恒温剂。

    这样,他成了她心头的白月光,无人替代,无可替代。

    这样想着,林深感到自己十分阴暗卑鄙。

    “对不起,”林深抵着鹿念的额头,“对不起。”

    是我不够坚定。

    林深声音低沉而悲伤,鹿念鼻子一酸,抱着他:“我们都没错,不需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们。”

    是啊,我们都没错。

    可我们错过了。

    “十一,你喜欢我吗?”

    鹿念捧起他的脸,对视上他的双眼,坚定道:

    “林深,我一直喜欢你。”

    “十一,我也一直喜欢你。”林深向前探了探身子去亲她,然后抱紧:“十一,我没剩几天了。”

    林深语气平静淡然,仿佛即将死去的不是他。

    鹿念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不过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你要一直喜欢我,我当然很高兴。不过我希望你能向前看,慢慢忘记我,去喜欢一个也喜欢你的人,平淡幸福地过完余生。不过你要硬气一点,他要是对你不好,直接换下一个。”

    林深走了。

    在林深的葬礼上,鹿念见到了林斐。

    “舅妈,”鹿念先走上前。

    鹿念始终无法忘掉林斐对她的好。

    “念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斐也有些震惊,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

    “舅妈,我们出去说。”

    公园里,鹿念和林斐坐在长椅上。

    林斐侧身打量着鹿念,随后低下头,悔恨开口:“念念,对不起。”

    “舅妈,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们都向前看。”鹿念淡然地看着前方,扯开了话题:“舅妈,你和舅舅这几年身体怎么样?”

    顿了顿,林斐开口:“念念,我和你舅舅离婚了。”

    具体情况,林斐艰涩地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

    鹿念也没问,握住林斐的手,拍了拍:“舅舅的身份我改变不了,但舅妈我只认你一个。你要是不想要这个称呼,我叫你别的也行。”

    “念念,”林斐抱住鹿念失声痛哭。

    “都过去了,没事的。”鹿念安抚地拍着林斐的背,心里却没什么情绪。

    “对不起,是我们害得你和小深分开,又阴阳两隔。我当初要是坚定一点,不去劝你,你也不会心软,小深也不会受伤,”

    林斐埋在鹿念肩头,诉说着压在心底的悔恨和自责。

    林斐话还没落,鹿念一把扶正她的肩膀,语气焦急:“林深怎么受的伤?”

    见她这个反应,林斐眼泪还挂在脸上,错愕地盯着她:“你不知道?”

    这次回北城,鹿念只是知道林深身体不好在住院,也没多打听。

    接着林斐愧疚地说出林深和鹿梵打架的真相。

    “你们当年答应过我什么?他凭什么打林深?”

    “我要起诉。”

    一年后。

    拿到那张胜诉单,鹿念去了林深的墓前,烧给了他。

    “对不起,林深,我来的太晚了。”

    等鹿念决定开始打官司起,她才知道林深这么多年在做什么。尽管他准备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可因案件性质特殊,又过去几年,再加上鹿梵不在国内,兜兜转转,这场官司持续了一年多。

    告别了林父林母,鹿念返回江城。

    徐言开车等在机场接她去吃饭,庆祝她胜诉。

    上了车,鹿念靠在椅背上,身心俱疲。

    这场官司,没有胜诉。

    鹿念闭上了眼睛。

    “阿言,我想睡觉。”

    过去一年,鹿念北城江城来回飞,马不停蹄。

    徐言是看着眼里的。

    从上车开始,鹿念就一副疲惫模样。到家之后,徐言还想给她先煮碗面吃,不过被鹿念拒绝了。

    “那行吧,你先休息,等会儿我给你叫外卖。”

    结束会议的徐言一出会议室就赶紧打开手机准备给鹿念打电话。

    一封定时邮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来自鹿念。

    还没点开,徐言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言,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心里有人,所以一直不谈恋爱。确实如此,那个人是林深。我从小喜欢他,喜欢他的样貌,喜欢他对我撒娇,喜欢他的坦坦荡荡,他的爱明媚而阳光。我们高中在一起过一年多,后来因为我的懦弱而分开。分开那天,我告诉他是他懦弱,可真正懦弱又自私的人是我。我选择报答我舅舅舅妈七年的恩情,冷漠地将林深推到一边。阿言,是我害死了林深。我错了。

    阿言,我想林深了。他走后都不来看看我,所以我要去找他了。他太娇气了,见不到我会哭鼻子的。他去世不久,我就把他隔壁的墓地买下,所以还要麻烦你把我的骨灰放到他的旁边。我答应过他,以后的路我都会陪着他。

    谢谢你阿言,这几年都陪着我。我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现在想想,这几年好像一直在麻烦你。真的不好意思。我积蓄不多,只是江城的这座房子位置还算好。等我走后,你要乐意住就自己住。不乐意住,就把它卖了吧,拿着这笔钱去实现你的梦想。这是我为数不多能补偿给你的了。谢谢你阿言。】

    “傻子,你该还的不是我啊!”

    徐言抱着手机,眼泪哗哗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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