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黑

    出租车从隧道驶出,上高架绕个圈,穿过礼甸半岛,就到了礼甸北的住宅区。礼甸半岛又叫金融岛,岛北的房价撑起了苏市的房价峰值。

    风聿止的家就扎在这儿。

    风聿止的外祖父从商,生意做得不小,老年丧妻后,将此处的房产留给独女,自己跑去住养老院。他这生最大的遗憾是风聿止的母亲对商业没兴趣,只一心从政。

    风笑云性格要强,目标明确,她或多或少将这部分韧性遗传给了风聿止。风聿止的父亲阮宏儒则文气,他现任杂志社主编,与白执松是大学同学。阮宏儒的父母早亡,自己从小镇考上苏大,冲劲像在高考时被用光了,性子温吞。

    年轻时,风笑云被时宏儒的细腻与诗意打动。诞下风聿止后,他们却因性格急缓的差异,常年争执不断。前年,风笑云被调往上圳工作,算是升官,时宏儒选择留在苏市发展。

    二人现分居两地,婚姻名存实亡。

    车子行驶在静谧的大道上,这区域的路灯好似都比别处要柔和。司机师傅感慨一番风聿止颇为好命后,将车停在一处别墅区前。风聿止没接师傅的话茬,只礼貌向他告别。

    他下车,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零点十五分了。薛凛上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她说:[你到哪了?明天可以陪我去复查吗?明早。]

    风聿止抬腿往那幢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走,手上给薛凛回消息:[明天有事,周日?]

    凛:[周日我爸就回来了,不用你。]

    风聿止给薛凛播了个电话,三个滴声后,电话被挂了。他继续在昏黄的路灯下往家走,再拨过去一通。

    薛凛这次接了,她不说话,电话里只有哭腔。

    风聿止低头,看脚下的影子跟着自己往前走,他先开口:“哭什么?”

    薛凛的声音断断续续,能听出她在憋着不哭:“你明天要去哪。”

    问完,薛凛那边安静下来。

    话筒这边,风聿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轻笑一声。

    他软下声音叫她的名字:“阿凛。”风聿止常叫薛凛的本名,但偶尔叫她“阿凛”时总是很温柔。他站在门外,透过那扇落地窗,望向窝在沙发角落的薛凛,说:“开门。”

    -

    次日早上。

    简一早早起床,抽空写了会儿作业,一看表已经八点出头了。

    她拿起手机,与白染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他的道歉:[忘了明天要上补习班了,sorrrryyyy!]

    她当时回了句:[地址发我。]

    白染到现在还没回,简一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真够烦的。

    简一又给白染拨过去一通电话,她用肩膀和耳朵把手机夹住,随手收拾外出需要的零零碎碎。听着手机对面的忙音,简一烦躁,她不等了,把钥匙塞进包里就出门。

    找白染,或者找工作,她总得先干一样。

    白染这边,正吃早饭。

    他嘴里噙着面包片,扫一眼亮屏的手机,抬手,把简一的电话摁断。

    餐桌对面,白执松面对着嘴里哼曲的儿子,怎么看都不顺眼。白执松:“昨天半夜才回,今天早起,你还挺精神。”

    白染咧嘴一笑:“为了学习嘛。”

    “你腿咋了?”白执松懒得说白染,喝口粥,问他,“非得去送你吗?”

    白染:“风聿止给我磕的。不送拉倒呗。”

    白染说完,瞅了眼表,要迟到了。

    他咬起片面包,背着书包就往外跑,到门口时停滞一瞬,转身,恰好赶上白执松扔来电动车钥匙。他双手接住钥匙,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戴到头上,然后甩上门,小跑下楼。

    “她只是我的妹妹~”白染哼着歌,把电车钥匙插上,往右拧。

    在出发之前,他抽空瞄了眼与简一的对话框,心想风聿止应该差不多到了吧,她都不问了。

    白染又一笑,给焉曲发了条消息,问他:[人到台球馆了吗?]然后又给薛凛发了条:[下午忙不?出来玩?]

    “真迟到了。”白染瞥眼时间,他一点不急,慢吞吞地收起手机,倒车,唱着歌启程。

    “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突然,吱嘎——

    白染刚调头,拧了油门后,紧跟着立刻就急刹车,电动车的轮胎在地上摩擦,他的脏话脱口而出。

    “靠。”

    但凡他晚半秒,都能直接撞飞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你很着急吗?”

    白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面前的人,表情一下变得夸张,耳机里的歌都挡不住他的惊呼:“你在这儿干啥???”

    风聿止对白染扬起一个假笑:“亲自压你去补习班。”

    白染:“?”

    风聿止上前,接过电动车把手,把白染挤到后座去。

    白染被风聿止这一出整的精神错乱,只说得出一句:“风聿止你有病吧?”

    风聿止转动油门,然后接:“嗯。”

    电动车载着二人,稳稳地驶向远方……

    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初升,阳光洒下来,被街旁的树遮掉大半,只剩斑驳的光圈稀疏地落在街道上。

    简一坐在路边,看着地上随风波动的光斑,她在脑子里乱想:是风影响了树,树才改变了光。可是风又是怎么形成的?气压是不是跟热度有关,热度又跟太阳有关。所以是太阳影响了自己?好怪。

    这么发呆五分钟,她叹口气,这些没用的瞎想没法给她赚钱。

    她刚连续问了几家店铺,他们都不太乐意招高中生做兼职。换位思考,简一觉得她开店大概也会不愿意,所以她原谅那些商家了。

    但她不原谅白染。

    简一紧接着却又想:白染有什么错呢,他也没义务给自己介绍工作。为什么自己没有朋友呢?之前的朋友们都是泛泛之交,最后竟然只能靠不靠谱的白染。

    这是她自己的错。

    想了半天,简一的出结论:她做人不太行,怨不了任何人。

    喝了口包里的水,她起身,打算换条街再找找,或者再放下点自尊,求求别人。

    刚走出去两步,简一收到了白染发来的地址。

    交际花:[位置]

    [你到了联系这个电话就行,店主叫焉曲,叫他焉哥就行。他人很好。]

    简一看着消息,心里的无力与庆幸交杂。

    她会给白染:[好,谢谢你。]

    白染回给她一句:[客气。]

    简一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已经要迟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这辆被刷上绿色车漆的旧桑塔纳上,十六岁的简一,早早悟出了自己的人生哲理。

    ——没有钱,就没有尊严。

    这跟白染无关,她真的很感谢白染。但如果白染没给她提供工作,却像这样放鸽子失联,她真的不会再理他了。

    很快,出租车停在一处商业广场。

    简一对着手机上的地址,步行导航到广场内部。她几乎不必花心思去找位置,就一眼看到了那个花里胡哨的三层楼。

    楼的外墙被涂成台球桌布的绿色,门头由三个巨大的“台球”组成,分别是黄一,蓝二,和黑八。

    简一走到门口,发现连旋转玻璃门都有台球元素,走进去,入眼的是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

    她很意外这里并没有烟味,也诧异,这里真的缺个收银吗?

    简一走到一层的前台处,询问:“你好,请问焉曲在吗?”

    前台让简一在候客区稍等,并联系了焉曲。

    简一坐着打量室内的装修,这里所有竖的装饰,都是台球杆;圆的装饰,都是台球,看上去挺贵。

    焉曲没让简一等太久。

    五分钟后,简一抬头,恰好看见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的焉曲。他梳着大背头,一身休闲西装,领口的前两颗扣子散着,露出一小块锁骨。

    简一快速错开视线,低下头不看他。

    她好想笑,只能尽力憋住。她觉得自己像在楼下等王子梳妆打扮的公主,不得不佩服,旋转楼梯确实会将人衬得娇贵。

    再抬头,焉曲已经走到简一面前。

    简一站起身,仰起头看他:“你好。我叫简一,白染介绍我来兼职。”

    焉曲低着头审视着简一,坦白来说,他的视线不让简一舒服。但两秒后,他凑上前去,伸手勾住简一的肩膀,带着他往旋转楼梯上走:“生疏,叫曲哥就行。”

    简一回忆了一下这茬,试探性叫了句:“焉哥?”

    焉曲松开胳膊,往上走,纠正道:“曲、哥。”

    “曲哥,记住了。”简一跟上焉曲的脚步。

    两人路过二楼,简一嗅到二楼飘在空中的香水气浓了些。焉曲没停,继续往三楼走。简一抬脚跟上。走上三楼,穿过短廊后转弯,二人停在一扇皮革包裹着的房门前。

    焉曲帮简一撑着门,让她先进去,提了嘴:“焉哥难听,别跟他俩学。”

    焉哥。简一没注意“他俩”,只小声琢磨了一下这个叫法,然后点点头,装乖:“好的曲哥。”

    焉曲走进他的办公室,办公室的装潢出奇地传统。简一对此很意外,她跟着焉曲的指示,坐在客座。

    焉曲坐上老板椅,两手一交错放在桌上,问她:“你想做什么?”

    “都行。”简一说,然后补了句,“合法就行。”

    焉曲笑:“那你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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