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告诉谢握瑜的是，比起芙蓉并蒂，十五岁时的她更想要的是一枝独秀。

    她和他混迹在一起，从来不是因为男欢女爱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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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凌大清早就被窗后玩闹的小孩吵醒。

    她看了眼手机，没忍住吼出声：“你们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大清早六点就在别人窗前哭坟。”

    原本玩闹的小孩立刻作鸟兽散，清凌的师父推门而入，不赞同地说：“何必和小孩子计较。”

    “就是不计较才直接吼他们，要是计较，我现在已经画符在咒他们。”清凌穿着衣，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师父既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

    清凌边扣扣子边问：“师父，你混迹玄门这么久，知不知道哪家有什么秘技，可以让人既不失原身修为又能重新修炼。”

    她还记挂着系统给她颁布的初级逆袭任务。身为天阶的她，居然被区区一个黄阶晋升给难住。就目前看来，系统要求的修为黄阶是重新晋升的黄阶，而不是她现有的远超黄阶的修为。

    “知道是知道，只是我怕你不愿意听……”师父面露迟疑。

    清凌预感不妙：“不会是穆家？”

    师父：“穆家的同身共命，可以让玄门中人和另一人人修为共享，性命共享。修炼者把修为全传到共享者身上，就可以在不损失修为的前提下重新修炼。”

    “传过去……听起来倒轻松，但还能要回来吗？”清凌想要的是一体双修，在保有自己原本修为的前提下重新修炼，这技能明显是怨种技能，不仅修为没了，性命还绑定了，听起来还不如修为被废呢。

    师父投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据我了解，不能，除非对方甘愿还回来。穆家向来用这项秘技和死僵术结合，用来将上一代优秀玄学师修为传承给下一代良莠不齐中的劣品。因受死僵术影响，被传承人丧失活人基本能力，一般只有甘愿为家族奉献的族人才会修行这招。他们得到的修为也没办法传递给下一代。”

    所谓的死僵术就是将人制作成僵尸，人有寿命，僵尸却没有。只要将僵尸藏好，和僵尸同身共命有关性命的负面影响几乎可以说没有，相反还能继承僵尸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能力。

    只是僵尸毕竟是死人，被继承人也丧失部分活人的生理功能。

    “可就算不能二次传承，他们也多了一代精英弟子，难怪这么多年穆家在中州屹立不倒。”清凌忿忿不平地说。这要是让她掌握该多好，她一定……

    呃，把活人和僵尸同身共命这种事，太不人道，她还是别想比较好。

    在清凌的幻想世界里，未来的她会收养很多很多徒弟，她会传授他们只有世家才代代相传的秘术，让他们成为玄门的中流砥柱，成为玄门的第一门派，推翻玄门论资排辈、讲究门第的封建现状。

    “可不是，所以同身共命才会成为穆家的家传绝技。我劝你别想了，他们是不会将同身共命传给外人的。也就你问我才告诉你。”

    “师父，那你说，要是我找到穆家藏僵尸的地方，举着个火把威胁他们要是不把这项绝技传给我，我就把他们家藏的死僵全烧了，你说他们能同意吗？”清凌蠢蠢欲动。

    虽然觉得穆家的同身共命不是她想要的技能，但她不介意深入了解尝试。

    师父瞪着她，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你在外面跟谁学的，我记得我没教过你这般挖空心思使用下作手段。”

    “我自己龙场悟道悟到的。”清凌向来在师父面前有话直说。出门在外，有时候就得不择手段。

    师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师父招呼清凌：“吃饭吧。”

    清凌哐哐一顿乱炫。师父怜惜地看着她，直到她吃完才问：“怎么好好的问重新修炼的事？”

    “以前修行太快根基没打稳，这些年越修炼越觉得和其他年轻优秀天师比，我上限太低，所以想着重新修炼一遍，务实基础。”清凌随便找了个借口。

    她才不觉得自己上限低，只觉得陆怀瑾和姜月然修炼上限太逆天。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寻常天师根本比不过他们，她比他们低实属正常。不过就算上限比他们低，她也比他们厉害。

    师父缓缓叹气：“你何止上限低，刚收到你的时候，你不仅资质奇差，经脉也是紊乱，光看就不像能入门的样子，这些年能修行到这种地步也是奇迹。重新修行，真的能行吗？”

    “喂，师父，你就别老说丧气话打击我。就算不行我也修炼到今天地步，再来一次我总不会更差。而且……”她压低声音说，“我现在资质提升了。”

    系统把她62的资质提升到70了。

    师父握住她的手，捏了几下，面色古怪：“除了华家的换髓针，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资质能自己提升。”

    那当然，你见的是玄门技艺，而我靠得是科技能力。

    “我现在就希望，穆家能爆出个什么大雷，让他们哭着拿他们家的绝技求我帮他们。”清凌将最后一口茶叶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师父拿起纸巾替她擦嘴：“在外面可不能这样吃，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师父。”清凌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喜欢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

    师父摇了摇头，继续叹息说：“你让我放心，可我怎么能放心。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外面都是豺狼虎豹，你一个小女孩又如何对付得了。”

    “小女孩”清凌哭笑不得，她都二十五了。

    “师父，我知道你担心我。很多时候遇到危险我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我知道在祁川有一个是我师父的人在担心我，我要是回不去，她会伤心会难过会没有人养老。”清凌说。她擦干净手，表情陈恳，“但我真的长大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弱。别说豺狼虎豹，就算是猛鬼死僵我也不在话下。师姐的失败不代表我会失败，你遇过的难题不代表我也解决不了。你相信我。要是实在不行，你考验我。我会证明给你看。”

    师父看着她，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清凌，你还年轻，不懂得一时的成功不代表一世的成功。你……”

    “可是若连一时的成功都达不成，那岂不是更不可能有一世的成功。”

    院外突然传来陆怀瑾的声音。清凌和师父循声望去。

    陆怀瑾走了进来，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门口的光挡住，他望着清凌和清凌师父，脸上看不出表情。清凌师父则在看到他背着光的脸后，怔了怔。

    “抱歉，没经过同意就乱闯了进来，因此听到不该听的内容。”陆怀瑾目光落到清凌师父脸上，突然卡了壳。

    按辈分他应该叫清凌的师父师叔或师伯，但这位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头发松散，看起来有几分神经质的脆弱女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教出清凌的玄门中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太柔弱，比起道士风水师，更像是神神叨叨靠招魂为生的师婆。

    “我，生来阴阳眼，资质绝顶，被誉为天师府十代来天资最卓越的弟子，生父是前前任首席陆符华，生母是湖省宋家人。我这样的人，都比不过她，为什么尊敬的师伯你会觉得其他人能胜过她呢？”

    陆怀瑾走近，见清凌师父还想辩解的模样，继续说道：“就连人文初祖黄帝都有九战九败的时候，一时的成功确实代表不了一世的成功，但一时的失败更代表不了一世的失败，尤其这失败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

    直到和陆怀瑾出了院门，清凌才敢感叹：“喂，你今天要不要火气这么大，我师父都被你怼得哑口无言，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陆怀瑾颔首，嗓音清淡：“抱歉，昨晚没睡好。可能刚才说话的时候脾气没控制好。”

    “有什么可道歉的，其实我应该感激你。”清凌抬了下头，“你说的话，很多也是我想说但不能说的。她是我师父，是将我养大的人，哪怕知道有些话她说得不对，我也没办法反驳。”

    “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陆怀瑾说。他眼中的清凌，冷静大于感情。

    “行事作风是用来应对关系一般的人，不是用来应对亲人的。哪怕在外再雷厉风行，难道对最亲的也要雷霆万钧吗？像我师父那个年纪的人，劝不动，也只能忍。她再不是，也轮不到我这个做晚辈的教训。毕竟外人的指责不过过眼云烟，气气也就过去了；家人的指责却如鲠在喉令人寒心。老人家顺心比较重要。”

    陆怀瑾问道：“她顺心重要，你顺心就不要吗？”

    “不然呢？又不是致命性的过错，只不过她说她的我做我的，左耳听右耳出罢了。”清凌笑着反问，“难道陆天师你会为这种小事忤逆你妈妈吗？”

    陆怀瑾沉默半晌，说：“不会，因为除了让我多照顾握瑜和与姜家联姻，我妈她从来不主动找我。”

    啊？

    “对她来说，社交和妹妹家的小孩更重要。我都快忘了上次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没有交流就没有冲突，你懂我的感受吗？”

    清凌恨自己嘴贱，也恨陆怀瑾不懂社交分寸，这种事说给她一个外人听干什么，只会徒增尴尬。

    “一定是陆天师从小就靠谱，所以伯母才会不担心你。”

    “我不知道。”陆怀瑾说。他不知道连小姨都知道的绑架案内情自己母亲知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搬到谢家附近让他和握瑜一同长大，为什么还要嘱咐他照顾好握瑜。

    “但我有件事想问你。”他想起昨晚握瑜和他说过的话，看向清凌，“对你来说，结婚意味着什么？结婚伴侣又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只要有利益，没有感情也没有关系？”

    清凌被他接二连三问题问懵，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只能进退两难含糊不清地答道：“婚姻对男人意味着什么，对我就意味着什么。”

    从小到大，她就在师父对青梅竹马薄情寡义怨怼的抱怨声中长大，她意识到男人的薄情，却没有像师父所期望的那样学会怨恨男人的薄情，反而汲取男人的成功经验后，变得和男人一样薄情。

    婚姻也好，男女之情也罢，只要没有伤害像师父那样无辜的人，没什么不是她不可以拿来利用的。每当师父回忆起她和扶首席当初在乡下青梅竹马恋爱时有多甜蜜，就相当于告诫清凌一次感情有多不靠谱。

    “所以你效仿对象果然是扶首席和扶天师？”陆怀瑾问。

    “这不一样，我和他们还是稍稍有一点不同的。”清凌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扶首席当初和扶老夫人在一起，是隐瞒自己情况前提下欺骗扶老夫人，让扶老夫人不知情地爱上他。但她和谢握瑜，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地知道对方心怀不轨。

    更何况比起谢握瑜，她还觉得自己对谢握瑜比谢握瑜对她多那么一丝丝真情。

    “什么不同？”陆怀瑾紧追不舍地问。

    清凌无奈地看他，心想他还真没说谎，昨晚没睡好导致今天控制不住脾气。

    陆怀瑾看出她的不想回答，换了语气：“那好，我换个问题。如果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共享陆家，你会愿意舍弃握瑜和我在一起吗？”

    清凌意识到陆怀瑾有些失控了，她试图帮他找回理智：“没有如果，陆天师，你忘了，我已经和握瑜决定结婚了。你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和我共享陆家，你可以找你喜欢的人，比如姜天师，比如其他人，和他们共享你的陆家。”

    “是我不喜欢你，还是半个陆家比不上整个谢家？”陆怀瑾眼神复杂语气很轻地问。

    清凌被他折磨得都想吐血。她按了下太阳穴，舒展了一下心情说：“陆天师，你今天情绪太过激动，我建议我们下次再聊。”

    “没有下次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陆怀瑾冷静说，“祝你幸福。我爸爸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就不劳烦你们夫妇了。”

    他转身就走，决绝到背影都是阴冷深沉的。清凌既想追，又怕追到他又三连问折磨自己，只能无语地问苍天为什么要让她的救命恩人之子掺和到这复杂的三角恋里。

    但凡是个没关系的人她早一脚把他踢开。

    就在清凌不知所措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她师父通过隔壁邻居打来的电话。

    “你希望对的，穆家的那群死僵被人偷了。穆天师没脸直接打电话给你，求到我这里，希望你能去中州帮穆家忙一次。”

    “清凌，师父决定相信你一次，只要你能解决这次穆家的麻烦，以后师父再也不干涉你，事事以你的意见为主，但师父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

    “你务必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清凌踏上去中州的高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