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沈乔染没想到的是，玄雷打下来的那刻，忽然偃旗息鼓了，她根本没有遭受玄雷的伤害。
天道缓步走到她面前。
有一瞬间，沈乔染疑心自己看错了，天道的眼中似乎闪着泪光，带着她不明白的情绪。
“你，确定要救下他吗？”
再传来的声音就是淡定无比的。
“是。”沈乔染坚定地回答，“我绝不后悔。”
天道似乎笑了下。
乌云散开。
罢了，既然世界线都乱成这样，那就顺其自然吧。
只希望日后，它看重的天选之女真的不会后悔。
明明晴空万里，仙宫中的人却仿佛风雨欲来，都不敢深呼吸。
只因顾曦月不知从哪回来后，生了很大的气。
只听仙宫大殿中一阵响声，不少瓷器玉器被摔碎，地上碎片四散，顾曦月摔完后坐到高座上，仍难解心中之气。
她设局多么不容易啊，和西域那个军师联系来联系去，浪费时间耗费精力，最后给别人作了嫁妆，让她如何甘心？
明明只差一步。
她只要再快一点，或者沈乔染再慢一点，拯救江池霖的人就成了她。
只差这一步。
她垂眸，忽而一笑。
“既然我无法让气运之子爱上我，”她唇边笑容冷淡，“那就只能让沈乔染死了。”
这可不能怪我啊。
说来也好笑，她的分身柳依依倒是和沈乔染关系不错，也不知道江池霖到时候会不会主动坦白。
凡界的确有柳依依这个人，只不过柳依依原主的魂魄被她抹杀了，随后柳依依就成了她的分身，她便用柳依依的身份去和沈乔染交好。
操纵分身，就是她本体的魂魄转移到分身身上，所以江池霖当时杀柳依依时才那么轻易就魂飞魄散了，因为她的魂魄回归本体了。
只是这个法子，消耗法力特别快。
她合上眸，让自己的侍卫对外宣称仙宫宫主闭关冲击大罗境大圆满。
成神是不可能了，她的修真道路只能止步于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闭关不过是为了尽快恢复法力。
恢复法力后，她大概得去一趟原书中所描述的秘境了。
沈乔染死后，江池霖大概会疯，他会杀尽天下人吗？
顾曦月缓缓勾唇。
那可真是比江池霖为沈乔染而死还要有趣。
江池霖醒来时，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应当是服用过止痛药了。
他缓缓坐起身，却不慎吵醒了守在床边趴着睡着了的沈乔染。
“你醒了？诶你注意一点啊，先别起来。”沈乔染赶忙又让他躺下，他也是才注意到后背已经缠上绷带了。
“你……”江池霖看了她半晌，也不知从何开口，最后选择先问天道的事，“你可是和天道达成了什么协议？”
倘若那道玄雷真打下来，别说是沈乔染了，就是他本人也会死在那里。
只有可能是天道收手了。
“没啊，我只是以理服人了。”她眼中是以往的灵动狡黠，江池霖不由得失笑。
算了，她不想说就不问了。
被骗也算了。
他又想起柳依依说的话，垂下眼，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柳依依和天道联手了，所以我杀了她。”
半晌没听见沈乔染的回答，他也不敢抬眼。
如柳依依所言。
一个是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的灭世魔神。
一个是凡界相处已久的最好的朋友。
沈乔染会信谁？
却听少女叹了口气。
“你在担心什么？”
一语中的，江池霖缓缓掀起眼帘，这才发现沈乔染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过。
“难怪她一直把我们往西域引。”沈乔染刚才沉默的时候就是在思考这个，“既然她选择帮天道算计你我，那自然是她先不顾朋友情谊的，我又为何要为她伤心？”
毕竟此行西域，被算计的不仅是江池霖，还有她和陆挽霜啊。
少年魔神默然片刻。
说的倒也是。
“对啦，”沈乔染又转移了话题，语气难掩开心，“陆挽霜他们要走了，我准备晚上给他们办一个饯行宴，要不要一起？”
他轻勾了下唇角，“可我有伤在身，不能喝酒。”
“那就以茶代酒啊，说定了！”
少女回到自己房间时，被等待已久的陆挽霜吓了一跳。
“我是鬼吗？”陆挽霜悠悠问道。
沈乔染真是啼笑皆非了，“我哪知道房间里有人？被吓到是正常的好吧？”
陆挽霜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情，屈指叩了下桌子，沈乔染才发现桌上有一个木盒子。
“离别礼？”沈乔染坐到陆挽霜对面，拿起木盒子端详，正准备打开看看时却被紧急叫停。
“情蛊。”陆挽霜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都带点调侃，“说不准你用得上。”
“……”沈乔染一时无言，将木盒子放回桌上，“婉拒了，感谢。”
陆挽霜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回答了，只是笑，“我们修真界第一美人什么时候告白啊？”
沈乔染抬手捂住陆挽霜的嘴，“你真是够了！”
陆挽霜笑着拿下她的手，“怎么还怕人听到不成？今晚要不要借酒壮胆？”
“咳咳，再说吧。”沈乔染一时间有些赧然，后来推脱几次都失败了，只好收下这个情蛊。
陆挽霜说这个蛊挺好养的，作用也很好理解，被种上蛊的人会对种蛊人产生依恋，而且绝不会背叛。
不过嘛，肯定用不上这个，沈乔染才不强迫别人，等有机会去别的空间就把它卖了吧。
而陆挽霜，已经心情舒畅地去找洛朝暮了，她还欠洛朝暮一个解释。
她醒来后，记忆起自己伤殿下的全过程，就跑出去买歉礼了，逛了一圈也不知道该送殿下什么。
算了，干脆把自己送出去好了。
站在门前，她忽然有些犹豫，想着是否太不要脸了，要不然还是去买个礼物意思一下，结果门开了。
洛朝暮：……
陆挽霜：……嗨。
“殿下，你要出门吗？”陆挽霜轻咳了一声，毫不在意此时的尴尬情景。
“也没什么，”洛朝暮让出空间，以便陆挽霜可以进去，随后他自然关上门，“准备去找某个胆子小的翻脸不认人的苗疆少主算账。”
陆挽霜心道她才没有，便解释着：“本来准备给殿下买歉礼的，思来想去不知道送什么好。”
洛朝暮不答，只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算了，豁出去了。
陆挽霜认真地和洛朝暮对视，笑道，“所以我只好把自己送给太子殿下了。”
闻言，洛朝暮扑哧轻笑出声。
见成功哄好了人，陆挽霜松了口气，给洛朝暮倒了杯茶，缓慢解释：“当时我看到一个女人，和她对上视线后她就精神控制了我，后来我和沈乔染描述那个女人的长相，她说那个人是柳依依，不过柳依依已经死在江魔神手中了。”
至于怎么控制的，就此揭过吧。
殿下一定没想到，她曾经也想过给殿下种情蛊，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加之曾杀过不少无辜人的愧疚之心，轻而易举就被那个顾曦月共情了，随后控制。
洛朝暮垂眸看着茶杯中的茶水，水中倒映着他的模样，他眼尾带上淡淡金光，眸中冷意闪过。
陆挽霜倒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叹气，“殿下，今晚我们就要走了呀。”
“想多留几日？”他温声询问，这种事他自然听她的。
“不不不，殿下抛下魔法界这么久了，不太合适。”她笑了下，“只是，难得发现我的蛊爱吃的饲料，结果是西域特有的。”
洛朝暮轻笑，“这没什么，带点走也无妨。”
少年魔神走在森林中，身侧是沈乔染。
“江池霖，我觉得一点都不公平啊，你们灵系血脉的血可以起死回生，但是对你本人没效，重伤的时候也帮不了你。”
他淡淡勾唇，对此他早就习惯了，“大概灵系血脉的人上辈子是普渡众生的菩萨？”
难得开一次玩笑。
沈乔染却笑不出来，“那你重伤的时候怎么办？”
“本君是神，不至于。”
沈乔染叹了口气，这可不一定。
少年魔神见她还有些郁郁，有些无奈，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沈乔染微怔。
少年抬起手，双指贴在额心，魔印显现，接着便见红色法力涌入沈乔染手镯中。
魔印消失，他也松开了她的手。
“只要你想见我，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间段，我都可以立刻来见你。”少年如常勾了下唇角，“你也可以凭此确认我的安全，手镯碎了，就是我出事了。”
她堪堪回过神，讷讷地点了下头。
说起来，江池霖伤势恢复得的确挺快，所以二人便接受了洛朝暮的请求，回来去屋子里拿陆挽霜的蛊喜欢的饲料。
之后二人就是慢慢走了，权当散步，偶尔沈乔染会和他搭几句话。
然而，行至途中，有西域士兵拦下二人。
“两位，我家公主有请。”
沈乔染侧头看向江池霖，问，“去不去？”
毕竟前段时间西域的王师基本因江池霖的关系全军覆没了，军师也死在沈乔染手中，那些活人的魂魄则是洛朝暮度化了。
“去啊。”
他倒想看看西域公主要如何。
却没想到这士兵带着他们往□□基地去了。
二人落座，而轻纱后的公主也走了出来。
西域公主长得的确好看，沈乔染还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长相一看就是仙宫中的仙子的那种类型。
她莞尔一笑，将室内人都遣散了。
江池霖没有动桌上的茶，沈乔染也没有动，西域公主则轻声道：“忽然邀请二位，是因有要事相商。对于父皇，我自会替二位解释王师之事，也绝不会再与各界牵扯。”
见少年魔神不想搭理的模样，沈乔染只好接她的话：“嗯好，那你有什么需求？”
却在此时，江池霖坐直了身，挑唇笑了，插了一句题外话。
“本君是不是见过你？”
沈乔染抿了抿唇，也看向那个西域公主。
后者笑了下，“有过一面之缘。刚才也只是托辞，我来找二位，的确也有这位郎君实在俊俏的原因在。”
江池霖唇边笑意不变，沈乔染却不大开心了，无聊地看向桌上茶水中的倒影。
“当然，现在我倒是觉得这位姑娘和魔神大人十分相配。”西域公主见沈乔染心情好转，心中了然，开始提起正事，“八百年前，顾曦月不在那几日，便是派我暗中保护魔神大人，彼时我只是在仙界的一个质子。”
江池霖淡淡嗯了一声，“所以你想借此让本君帮你忙？”
沈乔染唇角微翘，某人可没有反驳西域公主“十分相配”的说法呢。
“算是。”西域公主娓娓道来，“凭借□□的东西，我与魔神大人一样可以去往别的空间，但我只想留守西域，不过，我有个朋友，她也学会了我去往别的空间的方法。”
沈乔染猜到了什么，问：“你那个朋友对于阵法有较高的造诣？”
“所以你一是要本君帮你找回你那个朋友，二是在帮本君。”
西域公主点点头。
“她的名字叫尉迟希凌。至于在别的空间的假名，我无从得知。我想让她回来只是因为偶然听闻她在外面过得不太好。”
沈乔染眨了眨眼，这名字还怪好听的。
少年魔神淡淡道：“可。”
然后就约定明日一早江池霖就再带着沈乔染来，由西域公主传送他们去那个空间。
临走时，西域公主还打听了下他们去那个森林原本的目的，最后十分大气地送了一箱蛊虫的饲料。
饯行宴，桌上觥筹交错，沈乔染和陆挽霜又是谈心又是喝酒划拳的。
洛朝暮在一旁看着，偶尔帮忙整理一下陆挽霜乱了的发丝，他虽也被强行灌了不少酒，但还算清醒。
江池霖则滴酒未沾，偶尔和洛朝暮聊几句。
之后在洛朝暮的强烈要求下，陆挽霜才放下酒杯，随着洛朝暮去房间了，明日一早他们就走了。
少年魔神被沈乔染拉着，他几次拒绝才避免了陪沈乔染继续玩游戏的悲惨命运，毕竟沈乔染这人就是又菜又爱玩，还爱耍赖。
他还不忘给沈乔染灌下一碗醒酒汤。
之后少女总算有些疲惫了，昏昏欲睡，他便抱着她回了她房间，随后又回到自己房间，思虑走前要不要去看一看江心玥。
还不忘嘱咐沉香明日一早准备醒酒汤送到陆挽霜房里。
本以为今夜到此为止，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的房门直接被打开。
他抬眼，还真是那个时而守规矩时而不守规矩的人来了。
沈乔染身上还有些酒气，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眼神雾蒙蒙的，看样子应该是没有酒醒，她往江池霖的方向来，少年坐在原位，岿然不动。
“江池霖。”
他起身，走到沈乔染身前，没有说话，却提了些兴致，这人酒醉后莫不是特意来骂他的？
终究是个小姑娘啊，酒醉了竟还有些可爱。
沈乔染借酒壮胆，见江池霖过来了，也没有退缩，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却明亮，看着他笑道：“我喜欢你。”
少年一愣。
她也微顿了下。
“虽然你又拽又毒舌，喜怒无常，但是，喜欢这种事哪能说得清呢。”
少年轻笑一声，悠悠反问道，“你喜欢我？”
沈乔染看来的确醉得厉害，脑子还有些迟钝，片刻后才道，“嗯，最喜欢你。”
少年挑了下眉，唇角轻勾，“最喜欢？”
竟是在一步一步诱.引她。
“嗯，”沈乔染笑了下，“全世界沈乔染最爱江池霖。”
沈乔染脸上泛着因酒醉而起的绯红，双眸紧盯着少年，睫毛微颤，红唇上还残留着醒酒汤的水，她眨了眨眼，等着心上人的答复。
听到她的回答，少年心上微动，眸色暗了暗。
“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会的呀。”
坚定的语气。
话音刚落，便见少年倏尔倾身，她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他细细研磨着她的唇，轻轻撬开她齿关，随后加深这个吻，带有侵略性的吻袭来，腰间被他一揽，她愈发迟钝，缓慢地眨了下眼。
片刻后，少年松开了她，他眼尾微红，身上也带了点酒气。
沈乔染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江池霖，你……也喜欢我？”
少年低眸看她，语气温柔又认真，“是，沈乔染，我也喜欢你。”
“不知魔后的身份，你可还满意？”他微微勾唇，笑问。
沈乔染却忽然踮起脚，为他戴上了不知何时冒出的项链。
那项链是银制的，红色玛瑙看起来成色极好，十分漂亮。
“定情信物。”她一字一顿认真道。
少年失笑。
“你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告白突然，送礼也突然。
其实他也没想到，会是沈乔染先迈出这一步。
“红宝石是我的心头血凝结成的，”她笑着，毫不设防地全盘托出，“所以以后如果你也想见我，我也可以知道啦。”
心头血三字让他心上一震。
凤凰的心头血。
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
“江池霖只爱沈乔染。”
他垂着眸，语气淡然，却带了几分缱绻柔情。
全世界沈乔染最爱江池霖。
而江池霖只爱沈乔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