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就是

    泽羽美咲的内心是崩溃的。

    你个臭孩子!我刚跟你说完不要暴露不要暴露呢!一转眼你甚至都自己送上去了,这让我还能说些什么?什么都说不了了!

    愤愤给面前捂着脑袋的臭小孩又补一巴掌,泽羽美咲黑着脸:“你最好和琴子赶紧走,别被古见里给盯上。”

    “为什么啊?”岩永佐栖捂着脑袋委屈,“我也没那么见不得人啊?”

    你见不见得人自己还不清楚吗!泽羽美咲呵呵:“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古见里好像一直在寻找能力和光有关的人。因为找不到,才会涉猎自主创造咒灵和怪异的领域。”

    “哦……”岩永佐栖挠头,“但这也没什么要紧吧?”

    “但她要是一定要追着你跑,我的伊豆度假就泡汤了!”泽羽美咲咆哮,“伊豆!我还想骗加茂老头的钱去伊豆潜水玩的啊!”

    “……”岩永佐栖默默闭嘴。破坏打工人的假期确实有点该死哈,好吧,咱走就是了……但老实说姐姐你不是一年到头都在摸鱼吗?差一个度假又怎么了?

    但想想屁股后头缀上个诅咒师,诅咒师后面再跟个咒术师小队,那情况还真有点诡异,她平时和阿娟斗斗法就够忙活的了,再加上只立场不明的诅咒师,岂不是又要分一点精力出去?这种事情不要啊,她也不想掺和进什么奇怪的play,况且……

    岩永佐栖垂眼。

    怎么又是和「光」术式有关的问题?

    这就是主角的宿命是吧?和自己有关的人一个接一个。看上去像是什么史上最大关系户,她本人却依然对此一无所知,迷茫地被裹挟在命运的洪流里,不知来处,更不明去路。就像是面对一道数学难题,看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写下一个解字,瞪着题面发呆。

    就目前来看,傀是最能告诉她所有事的那个人了。

    其实阎魔也可以,但阎魔……总觉得很谜语人的样子,祂在暗地里有自己的计划。岩永佐栖听夏油杰偶尔提过几嘴,什么搞死普通人以外的所有人,听着就是要命中注定和阿娟掐架。于此宏图,岩永佐栖能感觉到自己是阎魔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没什么意见,但让她讶然的是,在这份庞大的计划里,阎魔把祂自己也摆上了棋盘。

    很难想象祂到底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将自己也当做筹码,但总归那个目的不会是什么毁灭世界之类的坏结果。于是岩永佐栖也表示了无所谓,您知道得最多,您最厉害,那么我听您的话也没关系。

    不过无所谓归无所谓,好奇心却是不可避免的,人说好奇心害死猫,却也说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岩永佐栖眨了眨眼。她想,她或许要试着去接触羂索那边,和傀搭上线。或许傀会愿意告诉她所有事情的答案。

    ……

    毕竟人家还是挺善良的,对吧?

    岩永佐栖跑去联系自家堂姐了。

    她身后,泽羽美咲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高桥拓也走过来和她站在一起:“泽羽姐,你没告诉她吗?”

    “……没。”

    隔了很久,泽羽美咲才颇为复杂地回答:“消息毕竟只是道听途说,没办法确认真实性。”

    “但我会在事情结束之后告诉琴子。”她说,伸了个懒腰,“操心还是让做姐姐的去操心比较好,我们外人也不好插手嘛。”

    “……你说得对。”高桥拓也低声说。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曾经拥有「光」术式的那个人,会为了解除所谓的诅咒,屠了一整个村子。

    是诅咒的解除必然会导致死亡呢,还是别的什么,具体的原因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的结果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事情切切实实地发生了,那个村庄里的人们也都死去了,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至于个中的隐情究竟为何,后续的发展又该如何抉择,那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镜头回到岩永琴子那边。就在五分钟前,她还在敲下最后一个解释的文字。

    【好吧,如你们所见,我对‘钢人七濑并不存在’的推理又失败了。】

    【但哪怕是这样,我也还是坚持要证明,钢人七濑就是虚构出来的。目前为止我给出的3个解释,都不过是为了引出真相所做的铺垫。犯人确实存在,编造出钢人七濑这个亡灵,且犯下了诸多袭击案件的那个真凶。】

    网友纷纷回复她:

    【等你好久了】

    【已经够了吧?再来就有点烦了啊】

    【芜湖!别管他们孩子爱看,快点开始吧w】

    【犯人不是别人,正是七濑花凛,真名七濑春子的那个名义上的受害者。】

    岩永琴子从善如流:【她并没有死,死在公寓建筑工地的,是她事先准备的其他人。如果尸体面部遭到破坏,那么就免不了身份替换这种必有桥段,因此,真正的七濑花凛,实际上现在仍活在世上。】

    【这一点刚才不是被否定了吗?】

    【肯定不可能的啦,这种电视剧里才会有的剧情】

    【如果七濑花凛还活着,那就不存在钢人七濑了啊】

    【在事情之初,七濑花凛因为背上了杀害生父的嫌疑,暂停了偶像活动,独自躲藏在外。她本想等过段时间风波过去,再重新开始生活。毕竟她还年轻,只要从头来过就行了,她是这样想的。但在一个偶然的巧合下,她碰巧遇到了一个虽然容貌不同,但头发长度、身材、年龄都和她非常相近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二人长得很像,这里让我们暂且称呼她为A小姐。不清楚A小姐有什么苦衷,她没有亲戚朋友,又可能是患有某种精神疾病。在七濑花凛面前很凑巧地出现了这样一名女性,并且很自然地,七濑花凛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想要舍弃七濑花凛的身份,开启一段与过往再无瓜葛的全新人生。这种诱惑令她铤而走险不惜犯罪。七濑花凛巧妙地将A小姐请进酒店的房间,让她在自己的个人物品上留下指纹,并事先将房间内自己的指纹擦去,借此只留下A小姐的指纹。A小姐肯定也有什么愿意让她协助七濑花凛的理由吧,可能是精神不安定想要自杀的时候被七濑花凛劝住,结果对她产生了依赖,也可能是七濑花凛提出可以给予她一定的经济援助。总之A小姐听从了七濑花凛的要求,愿意作为七濑花凛的替身,吸引媒体的注意力,并且七濑花凛和她约好了夜里在酒店旁边的工地碰头。】

    【要是没有遇见A小姐,七濑花凛可能会选择熬到风波过去,然后就此过上普通的幸福生活吧,但她在绝望的谷底,遇到了能够让人生戏剧性重来的机会,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机会。于是在那个晚上,七濑花凛打晕了毫无防备的A小姐,推下了钢筋,A小姐的面部就这样被钢筋砸得粉碎,无法再通过面部确认身份。这种情况下,也就能解释那个谜团了,为什么七濑花凛完全不躲不挡地被钢筋迎面砸中。因为这具尸体并不是她的,而是昏倒在地时被钢筋砸中的另一个人。

    在这之后,做好了现场伪装工作的七濑花凛离开了案发现场,她冒用A小姐的身份,舍弃过去,开始了全新的人生。虽说这么做免不了改头换面,但要让人察觉不出来还是挺简单的,胆大如她,肯定能办到的吧。因此综上所述,今年1月30日在真仓坂市建筑工地发现的尸体并非七濑花凛,她安排了一个无脸尸体的诡计,为的就是让人们都误以为她已经死去。七濑花凛仍活在世上,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名为钢人七濑的亡灵。】

    岩永琴子打完了字。

    并坐等网友自行讨论。

    【真的假的我靠!这样的话,那钢人七濑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七濑花凛编造出来的吧】

    【为了什么?】

    【要是七濑花凛还活着,那钢人七濑到底算什么?】

    【是为了让人们对自己的死更加深信不疑吧】

    【如果要让人们这么想,那钢人七濑出现的时间是不是有点晚啊?】

    【有关七濑的亡灵是什么时候冒出传闻的来着?】

    【是今年的6月那会儿】

    【到2月底为止七濑花凛的案件都还闹得沸沸扬扬对吧】

    【但七濑花凛不可能去散播钢人七濑的传闻吧,这只会让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暴露的可能性增大。要是亡灵骚动一个失误,不就自找麻烦了?】

    网站的用户在积极地想要解开迷题。

    弓原纱季看看手机,又看看岩永琴子,只觉得事情的反转来得实在突然,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猛烈。

    樱川九郎沉默不语,垂着眼再次给自己捅刀。而在城市的另一面,收敛了全部神情的樱川六花,也将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两人同时将刀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等下啊,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七濑花凛直到5月左右都还平安无事地过着日子,但周围突然开始有人议论她长得像七濑花凛。所以她才会在6月开始散播传闻,因为在那之前还没有人发现她。】

    【有这可能,整容需要钱和时间,而且也不可能一直如此。她迟早会被人看出来的。】

    【原来如此!所以七濑花凛搬离了那里】

    【所以她考虑到今后可能还会重复上演这样的事,为了让七濑花凛彻底死亡,让自己彻底不会被发现,这才编造出了钢人七濑这个存在!】

    迷题正在一点点得到解答,岩永琴子在她目前为止提出的三种解释中,故意散布了改变形式,改变人物的这些铺垫。而现在,这些铺垫正发生着作用:

    【那难道是七濑花凛本人装扮成了钢人七濑袭击路人?】

    【肯定有过那么两三次吧,为了让传闻更快传开。手持钢筋身穿礼服头戴缎带,就像大佬最开始说的那样】

    【她是为了避免被人误会是活人灵魂出窍,才编造出手持钢筋脸被砸烂,名为钢人七濑的这个形象的吧?】

    为什么需要钢人七濑,这和第三个解释的理由一样,为了安心,为了转移视线,为了让“七濑花凛”这个身份彻底死去。只要从那个解释中提取这一部分就能得到答案。

    原来如此……弓原纱季心想,这就是岩永琴子那时候说的“一劳永逸”真正的含义。她教会了人们合理解释都市传说的乐趣,而这就是她提出多个解释的真正目的。不同的解释总有一个能触及怪谈的核心,而在网友生产如此众多解释的过程中,怪谈本身被解构了。它不再高大神秘和可怖,而是被人群硬扯了下来,踩在脚底。

    “目前为止,这个汇总网站汇集且保全了作为钢人七濑生命力的几十万人份的想象力。”岩永琴子注视着活跃的网站,遥遥望向北川泷介,和他脚下的钢人七濑,“但现在不一样了,网站的用户带着‘钢人七濑并不存在’的这种想法,正在积极开动脑筋。想象力如何拼凑出它,也终将以同样的方式,摧毁它。”

    浑身缠着锢魂锁链的钢人七濑脸部冒出了黑气。它剧烈地挣扎起来,冒出的黑气也犹如实质,向着北川泷介缠绕而去。扎着小辫子的青年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手机收好改掏刀,轻易地切断黑气,又淡定地把刀刺进钢人七濑胸口。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他托着半边脸忧伤,远远问岩永琴子,“琴子啊,搞定了吗?”

    “还差一点。”岩永琴子回答他,“我还没有释放出最后一击。”

    她指尖重新落在键盘上:“六花小姐,我是不会让你抓住你所期望的未来的。”

    因为在这个世上,存在着不容任何人侵犯的秩序。

    【没错,七濑花凛为了让世人深信自己的死,编造出了钢人七濑,为的是让人们立刻联想到身为亡灵的这个角色,从而理所当然地忽略她。她之所以会策划这些,也可能是因为有人曾对她说,你长得有点像七濑花凛。因此为了避免替换身份和无脸尸体的诡计今后万被人揭穿的危险,她采用了非常果敢的手段。她每晚出现在真仓坂市,扮成钢人七濑。毕竟是自己扮成自己的亡灵,肯定很具有说服力。传闻很快传开,这个名字在网上引起了话题,然后——】

    岩永琴子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微笑。

    【然后,七濑花凛为了让这个传闻更有效率地传播开来,做了某件事。】

    电脑屏幕显示着白光。斑斓的电子色彩里,岩永琴子仿佛能透过屏幕,看见樱川六花那双茶褐色的眼睛。

    她深深地凝望那双眼睛。而后,继续落子。

    【是的。

    她创建了这个钢人七濑汇总网站。

    七濑花凛!我知道你是开设,并管理着这个网站的人!你恐怕直到现在都还在看我的回帖吧?我一直在努力告发你的存在哦。】

    【咦???!!】

    【不会吧?!!!】

    【我靠这么吓人的吗!!】

    【这个网站从一开始就非常诡异吧?异常专注于散播钢人七濑的传闻,并加以夸大,信息也毫不费力地汇总于此。那是当然了,毕竟是身为犯人的七濑花凛,也就是你,在管理着网站,汇总信息,从而创造出了钢人七濑这个角色。并且除此之外,我所提出的每一个解释,你都打算加以驳回。我的每一个解释都足以撼动钢人七濑的存在,如果放任我的发言,钢人七濑被定性为虚构产物,就会与你的目的背道而驰。明明还想进一步散播传闻,要是被人认为它已成佛升天,也会令你难办。所以你才一味地反对我,给我挑刺,甚至还想限制我的回帖!】

    “这也太会撒谎了。”弓原纱季忍不住道,“明明无论开设网站,还是管理网站,都是六花小姐做的才对吧?”

    “我从一开始就表态过会撒谎啦。”岩永琴子头也不抬地敲字,“而且,谎言这种东西,就是要有真有假,才能称得上是完美的谎言呀?”

    网友显然非常受用:

    【小花凛,能看见我的回帖吗?】

    【你是为了散播钢人七濑的传闻才开设的这个网站吗?】

    【七濑花凛的话搞不好真的会这么做】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

    【明明是跑来查都市传说的,却碰上大事了啊】

    【我测,热乎的,新鲜的,史无前例的巨瓜啊!!这要是真的,这也太好吃,啊不是,太可怕了吧!】

    【我们不会要见证大事件了吧……】

    【妈妈我要上电视!】

    岩永琴子继续:

    【综上所述,你已经犯下了诸多罪行,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扰乱治安罪……还请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当然,如果你还是要否认,也没关系,但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证明自己不是七濑花凛。】

    【我再说一遍,七濑花凛,犯人就是你!】

    无形中仿佛有什么坚固的画像轰然破碎。在众多命运分支纷纷断裂的同时,被刀刺穿胸膛的钢人七濑也发出了嘶哑的哀嚎。

    网站上,网友们还在留言:

    【难以置信……】

    【这个发帖的人什么来头?刚开始还以为是单纯的在列举推理取乐】

    【七濑花凛还活着?】

    【真的吗,小花凛还活着吗?】

    【开设网站的人是七濑花凛?】

    【喂,管理员在看的话就出来啊!】

    【现在回想起来,有几条回帖确实很奇怪啊】

    【果然还是不能信,替换身份什么的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吗?还是谎话?】

    【不过要是真的的话,我们还真的是见证了一个重大时刻啊。】

    【不是我没听明白啊?……】

    “把对方也卷进来了啊……”弓原纱季喃喃道,“开设网站也是犯人的企图之一,三个解释被驳回也是犯人有意为之,非常清楚明白地否定了钢人七濑啊。”真是厉害,居然能能做到这一步,“但真正的网站管理员是六花小姐,要是六花小姐真的发帖说我不是七濑花凛怎么办?”

    “又有谁会相信呢?”岩永琴子坐在后排,浅淡地抬眼:“现在认为七濑花凛就是管理员的人占绝大多数,还都觉得这样会让事情变得更有趣。无论她承认与否,舆论风向都不会变了。”

    所以说了啊。

    论把握乐子人网友的心理。

    我才是更厉害的那个哦。

    “那么也该是最后的时刻了。”

    岩永琴子转头去看樱川九郎,他终于睁开眼,并撑着地坐直了身体:“看来九郎前辈选择好未来了,而六花小姐触及不到能够改变这一现状的未来。她已经无法再通过这个网站操控钢人七濑了。接下来,就是出席本次议会的各位议员投票表决的时候了。”

    “名为钢人七濑的亡灵,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

    “无需什么特别的操作,这是会自动统计众人想法的决议。只要所有参与了这场解释的博弈的众人,本着良心,在脑海中凭借自己的意愿去选择和决定即可。”

    世间既有真正的怪异,同时又存在众多虚构。虚构归于虚构,而诞生于谎言之中的怪物……终将毁于谎言之下。

    如同落幕的尾声。北川泷介将刀深深扎进地面,贯穿钢人七濑的整个身体。它的身体像是墨水滴落一般四处溃散,淋漓地挥发和溶解进空气。最终,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它彻底消散不见,连带着它的那根巨大的钢筋一起。地面上只散落下一条锁链,昭示着它曾经存在过。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

    而岩永琴子摘下帽子,优雅地将其按在胸前,躬身行礼:“决议最终由‘钢人七濑是虚构存在’的意见占大多数,六花小姐的阴谋被否决了。感谢各位议员参与此次决议,期待下次再见……当然,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电脑上滴滴一声。打开,能看到是一封新收到的邮件。

    【From六花

    To樱川九郎

    件名:无题】

    【九郎,琴子小姐

    这次是你们赢了

    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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