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他单手结印,嘴里振振有词,好似不是仙家遁地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昨日城郊的茶肆边上。

    通过城镇关卡施展遁地术需得合体期之上修为!

    刚想赞他一句厉害,东方用忽然扑嗵一跪,面露冷汗的用手掌称地,脸色苍白至极,似乎身体正承受着非人能忍的剧痛。

    她连忙从兜包中倒出药品,瓶瓶罐罐的发出铃铛脆响。

    "你这啥病啊?"

    "这药行吗?"

    "还是这瓶?"

    他的嘴角依旧挂着血,幽幽的目光投来。

    撑在地上的手倏然握住她的手腕。

    "你可知我救你数次,图你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怔了半天,抽回被拽疼的手,"我连你为何知晓我心里的想法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你?"

    就是如此她才想跑!

    东方用不再说话。

    "待我运气半个时辰就出发木樨镇。"

    只落下这句话,他便寻了棵树背靠坐着,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运气。

    见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血气,沈栎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会运气,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于是找了块树荫,学他一般姿势闭目养神。

    东方用张开眼,望向坐在不远处的沈栎,葱白般的手指上已经戴上了戒指。

    原是无瑕的白玉中竟有一抹淡淡的红光。

    居然只是戴在身上便能修复芷水器灵......

    且若非他与她的血相融,恐怕他早已命丧黄泉了。

    她究竟是何人物?

    沈栎觉得他怪异神秘,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东方用收回目光,调息半时辰后站了起来。

    "走吧。"

    沈栎跟着他站起来,乖得像条尾巴。

    *

    木樨镇虽是一方小镇,但因千年前有对男女在此定情,女生却因故身亡,为了悼念亡妻,男生在此处种满了妻子生前喜欢的木樨花。

    一年四季,花开满城,连绵成一片鹅黄朵朵。

    香飘十里,落花簌簌,故此得名。

    但忽灭忽灭的风灯将杳无人烟的长街映照得格外渗人。

    因失踪案不断,为了高价悬赏而来的修士络绎不绝,客栈早已满座了。

    守好荷包不用出两人房钱的沈栎很开心。

    进城观望势态不久后,两人又出了城,在城郊水边弄了个篝火,随便找块地睡了。

    "你打算明日再除妖?"

    "区区妖邪,此等小事灰月君居然要问我?"

    明知故问,她扫了他一记眼刀。

    他唇角微勾,不再说话。

    火光跳动下,沈栎这时才有功夫仔细端详他的脸。

    恍然神明庄严肃然的脸孔,凌角分明,轮廓清晰漂亮,长得极好,带了点禁欲感,就是凌厉了点。

    虽说修仙界人人水灵俊秀,但他若长在盛世,定是人人追捧的修仙小哥。

    今日赶路时,她一直想找机会问他问题,譬如他为何知晓她有修复能力,譬如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主虽为化神期修士,但对于修炼以外的事物是一概不通,更不用说穿来的沈栎了。

    他救她数次,她也只能暂时相信他。

    胡思乱想半天,终是在一日奔波中睡着了。

    以至于她没看见悄然睁开眼睛的东方用。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的男音贴着耳朵灌入。

    声音略大,她被吵得蹙了眉头。

    "醒了?"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俊俏的男人低头望着自己。

    灿若繁星的眸子映着夜空月色,东方用状似无意的弯了弯眼睛。

    "知道为何这一个月都没有修士成功除妖吗?"

    清冷的嗓音在飘着点点细雪的夜空更显得寒冷,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试图躲起来。

    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躲无可躲。

    全身四肢缩得如婴儿大小,软软绵绵的被裹在一个襁褓里,被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意识到自己即将遭遇什么,沈栎愤然瞪他。

    "莲子妖生性残忍,喜吃小孩,妖力虽高却非修士无法灭之。"他朝她一笑,"因为它怕大人,若没有以小孩诱之,它是不会出现的。"

    "那一般孩童即可,为何要将我变成婴儿!"

    沈栎扯着嗓音吼道,连同音色皆变,奶声奶气的愤怒猝不及防,让东方用明显怔了一下。

    她没察觉他的表情,继续骂:"你这阴险的家伙,定是怕我跑了坏事。"

    "你还想跑?"

    他眉头轻皱,也没继续问下去,便抱着她走进城门关卡。

    正常情况下过酉时宵禁后他是进不来的,但他将那柄有无剑宗剑穗的长剑一亮,守门小兵自然将他放了进来。

    沈栎气笑:"那是我的。"

    "借用又不会怎样。"

    语气竟如同六岁小儿。

    沈栎:"......"

    方才长街还挂着风灯,此刻却因宵禁灭了几盏,更显得木樨镇阴森恐怖。

    淡黄的木樨花映着月光如雨点飘落,夜空细雪纷纷,眼前的景象美得倒让沈栎忘了恐惧,她松下心神,觉得此刻机会难得,一口气全问了。

    "你是修仙者还是妖邪?你为何身受重伤,又要我不能离开你?"

    他垂眸。

    小鼻樑高挺,掐着奶音的小嘴鼓鼓囊囊的问着。

    沈栎灵动的杏眼此刻含着水意,映着皎洁月色,极其无辜。

    虽说变成婴儿,此刻却更显得脸长开后的亭亭玉立。

    "你戴的戒指叫芷水戒,器灵虚弱受伤,我发现你能修复它,便想跟着你。"

    "那你是何物?"

    今日誓要问个清楚了。

    沈栎见他明显顿了顿,眼神漂移。

    "我是器灵的侍从。"

    沈栎面露惊悚。

    修仙界虽复杂,却从来没有器灵或者谁的侍从,那定是妖界的规矩。

    "你骗人。"

    "真的。"

    ".......哪有法力那么强的小妖怪,除非你们妖族一向如此。"

    她虽然满脸不信,却也一时找不到二话能反击。

    "妖族本就强大,只因为百年前有图谋不轨之人将我妖族法器盗走才衰败至此。"

    语气些微激昂,可见并非假话。

    只是他这样能震摄群妖的家伙居然只是器灵的妖侍,未免太不可信。

    沈栎断定他说谎,但懒得追根究底。

    "仙妖不两立,灰月君会介意我的身份吗?"

    他忽然问道。

    "不会啊。"

    一来她并非真正的修仙者,二来原主死去的师娘就是妖怪,退一万步说,他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跟她也没关系。

    别把她吃了就好。

    话音落下,东方用停下脚步。

    "怎么了?"

    "......没怎么,莲子妖差不多该来了。"

    说完,他径直将她放在了地上。

    狭长的丹凤眼轻轻扫她一眼,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冰凉的地,寒冷的雪,黄白朵朵映着月儿,交织缠绕飘落而下。

    沈栎不敢相信数次相救的东方用真会为了捉妖,把她丢进妖怪嘴里,只为了钩上名为灵石的大鱼!

    不争气的泪水落下来。

    怪她咸鱼惯了,一遇好处就全然没把戒慎恐惧放在心里。

    忽然一声婉转悠长的歌声从头顶落下。

    音色温柔似水,像一首摇篮曲,全然不似吃小孩莲子妖会发出的声音。

    可那歌声越来越响,一寸寸往眉心靠近,不久之后像是贴紧在耳。

    但她却什么都没瞧见。

    她真的吓懵了。

    慌乱之间,沈栎选择闭眼装死。

    下一秒,感觉有一双手横在底下,将她拥入怀里。

    一只手动作缓慢的拍着她的背,缓缓着摇着,像在安抚婴儿似的,连同她的害怕跟委曲一起抹平了开来。

    像是在微微起伏的浪花里,随风飘摆。

    然后她闻到一个很熟悉的味道。

    银耳莲子汤!

    她随即睁开眼,看见一棵又白又圆,没有五官的巨型莲子正抱着她。

    也不知唱歌的嘴在哪,总而言之就是莫名的可爱又搞笑。

    沈栎冲着它笑了。

    正在这时,她后知后觉发觉那些小孩能毫无防备随它离开的原因!

    她瞪直眼睛,莲子妖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害怕,一道妖冽的红光闪现,她感觉到嘴里像是被锋利的刀刃绞过般剧痛。

    猩红涌出,她猛然一顿,发现舌头被它用妖力生生划了一道口子。

    她痛得嗷嗷嚷叫,想试图把东方用唤回来,但莲子妖却早已将她抱向不知何处。

    月亮依旧圆,光影温柔,枝条密布的树叶却黑得让人心惊。

    莲子妖奔得飞快,好像急不可耐要将她吃进肚子里,沈栎越想越害怕,大口将舌头的血咽进肚子里。

    猩红的黏腻经过喉咙,难受得让她想吐。

    但疼痛与害怕下,涌入心中更多的是委曲。

    若能活着回去,下次东方用再次晕死过去,她定要狠狠捅上他一刀!

    莲子妖奔没多久,冰凉刺骨的水瞬间涌进了她的口鼻里。

    看来是想先宰杀再吞入腹中的类型,还挺讲究。

    沈栎不禁自嘲,忘了害怕。

    连自己身体已然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也不知。

    莲子妖似乎见到恢复成人的沈栎,似乎欲浮出水面,却被一股蛮力暴力压了下去。

    一声刺耳尖锐的尖叫彻响得整座湖水为之一震,翻起了水花。

    再着,沈栎就没听到声音了。

    她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沉向湖底。

    她极度怕水不会游泳,只能感受到嘴里的血随着空气不断冒出。

    肺要炸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然后沈栎只觉得胸前一紧,一个熟悉的臂膀将她牢牢抱住,东方用捏住她的下巴,撬开唇瓣,大口渡了进去。

    意识猛然清明,她惊恐的睁开眼睛,看见方才在心里将祖宗八代骂千遍的家伙,此刻竟然亲了她。

    她惊恐的看着他,眼睛都快成了斗鸡眼。

    虽知他在渡气救她,但她觉得气够了,于是开始扭动挣扎。

    没成想这人力气如此之大,他像个至死方休的情人死死将她箍住。

    她惊悚万分,不由得咬紧牙关,东方用似是没气了,倏然松了口,将她抱着往岸上带去。

    他速度极快,沈栎还未回过神就被拖上了岸。

    沈栎又羞又怒又委曲,满腔情绪化为狠历的瞪视,正在这时,东方用倏尔转身,只见眼睛猩红,犹如发狂的兽人。

    然后她后背一痛,竟是被他扑倒在地。

    唇齿间的铁锈味没了冷水,血腥气更重了,他印上她的唇,撬开她的牙齿。

    她只觉得舌尖一痛,竟是被他狠狠咬住,用力的吸了起来。

    她被死死的压着,原本的渡气彻底变成了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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