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是个互联网城市，无数有志青年涌入来找寻自身的梦想，他们初出茅庐朝气蓬勃，住着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隔间，却拥有希望。
也有无数的中年人，他们或者背着房贷上有老下有下，
或者大龄单身挣扎在管理岗位上，跟越来越多不停涌上来的更有想法、更能熬夜的年轻人赛跑，不敢结婚、不敢休息、怕稍有懈怠就一无所有。
汤晓薇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青年，经过十几年的打拼，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大龄单身女高管，当然，她并不孤独，因为这个城市里，有无数个汤晓薇。
沿着钱塘江的一线江景写字楼，39层的层高，全景落地玻璃窗，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沿江景观灯带在夜幕的印衬下，格外的闪耀。
汤晓薇脱了高跟鞋，把脚趾埋进地毯里，她从办公椅里站起身，站在窗前，伸展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在霓虹的照射下，身型显得格外细而修长。
“汤总”，敲门声随之响起
“请进”，汤晓薇迅速穿上高跟鞋，用手指把鬓发夹入耳后，转过身。
“吴总，请坐。”
吴城，是最近董事长的红人。
在一家四十年的传统企业正试图大刀阔斧的实施改革，只能说成败都在此一举了。
“汤总，就知道你还没下班，要是我们益海都跟你这样敬业，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吴城笑嘻嘻的看着汤晓薇，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混吃混喝的人多，真正干活的人太少，我这次盘点了一下，尤其是10年以上的老员工，谁都指挥不动，踩点上班，到点就走，这个局面要是不改变，做事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汤晓薇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吴城。
“是呀，企业时间久了，组织难免僵化，还是要看企业的决心，要是真下决心，调整也不是不可能。”
汤晓薇看着眼前这个30出头，180的个子穿着笔挺的西装，板寸头，眼神坚定的副总。
他硕士毕业上市公司家电行业管培生出生，3年主管5年经理8年总监，去年经猎头推荐，到了益海官升一级，变成副总，真是年轻有为。
“不然，我们也不会把你引进过来，董事长很希望你能带领益海重新出发呢。”
“我其实也很想要有一番作为，如果说为了舒适，我还不如呆在原来的企业，只是现在团队不给力，如果我想改革，不知道董事长会怎么想？”
吴城看着汤晓薇，试探性的问。
“益海也不是家族企业，董事长肯定希望企业越做越好，如果你有建性的意见，相信他会支持的。”
汤晓薇不知道他所谓的改革是什么，
“吴总，你有想法可以跟高董多交流。”
“说真的，35岁以上的员工真的没办法用，有一点经验，就完全听不进新的思路，薪资倒是有很多要求，还仗着时间久，特别容易帮结派，这种环境，新员工新想法完全就没有成长的土壤……”
吴城越说越激动仿佛35岁以上的人不应该存在一样，
“我昨天开会，不是315快到了吗，我想换一种新的促销打法，结果，全都是反对的声音，每个人都跟我提困难。汤总，如果这样，我来这里就完全失去价值了，没办法给公司带来改变的。”
“怎么会呢，团队有不同的声音也是正常的，如果有方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吴城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汤晓薇，
“汤总，我下决心要组织优化，这是我考虑了一周列的名单，我想先把这些优化掉。”
“适当的优化，确实有利于组织健康。”
汤晓薇微笑着看了看名单，表格序号排到107，多半是35岁以上的管理干部，
“吴总，电商部你是想一锅端了？”
汤晓薇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吴城捏不准这位跟着董事长10年的行政总监的想法，
“电商部门本来应该是最有朝气的，现在也充满了机会，但现在只能说亏的四平八稳，我也没见过哪个电商公司六点就下班的。”
“哦，你跟董事长沟通了吗？那你的想法是多久之内完成这个事情？”
传统公司的电商部，多半是套着电商公司的外壳，核心还是传统公司，
这个事情并不是个人的问题，更多的是组织和文化的问题。
“初步沟通了，董事长让我找你先审核下名单，我的想法最好本月内完成，并且按照新的要求匹配到岗新人。”
汤晓薇跟着董事长那么多年，对他的行事风格多少是了解的，董事长说找她审核，就是给自己决策做些缓冲，一定是没有同意的。
这么多老员工的解除，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汤晓薇想着如何接这个烫手山芋。
“吴总，你先把名发给我吧，我先做下方案，关于这件事情也影响重大，等我做完分析，还是要跟董事长汇报后再定。”
汤晓薇站了来，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续了杯水，
“我尽量会在本月内完成这项工作，如果你以前有带过的合适的人，也一定推荐过来，你也知道，市场上招聘靠谱的不多。”
汤晓薇没有再坐下的意思，半靠在桌子边上，端着水杯，喝起水来。
吴城看到这个架势，知道是该结束话题的时候了。
“汤总，要不一起吃个夜宵？”
这是吴城入职半年以来第无数次私下邀约，
于公他一直知道汤晓薇在益海是举足轻重的角色，
于私此刻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汤晓薇
侧面高挺的鼻梁，丰满微翘的嘴唇，尤其是眼睛，像月半的弯月嵌在小巧的脸盘上，日式的短发俏皮的从耳后跑出，贴着她白皙的皮肤颇有气质，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几分。
“谢谢，我已经有约了，我们下次。”
汤晓薇还是笑眯眯的，客客气气的站起身，送了送吴城。
这话汤晓薇说的半真半假，有约是真，下次是假。
她很清楚这种饭局的目的，不吃也罢。
吴城这个人有能力、有魄力，但做事冲动，如果这样单刀直入的工作，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助他成长？
看着名单，她也没有心思工作，索性关了电脑，拿了车钥匙就准备下班赴约去了。
刚到地下一层，汤晓薇就发现吴城和电商总李总，站在电梯口抽烟。
汤晓薇点头跟他们示意。
“汤总，今天吴总请客，你要不要一起去？”李总远远的就打招呼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尽兴。”
汤晓薇并不准备停下脚步，奈何李总不松口。
“汤总，你要是不去，我们几个人就属于喝闷酒了，还有什么意思。”
李总40来岁，却满脸褶子，常年的烟酒过量让他整个人跟充气了一样的浮肿。
真是讽刺，吴总提报的名单里面电商部李总可是位列前茅，刚才在汤晓薇面前，把他说的一分不值，现在才转身却可以称兄道弟的喝酒拍胸脯。
“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吴总请客自然是开开心心的聚会，怎么会是闷酒。”
汤晓薇应付的想快点结束话题。
“你看浪总也下来了。”李总远远的就跟浪总打招呼，
浪总跟李总正好相反，也是长期烟酒，却难得保持着匀称的体型，
“我们浪总出差三个月了，这次回来，想跟汤总喝一杯，汤总总不会拒绝吧。”
“哈哈哈，你们在说我什么？”
浪总梳着大背头，穿着深灰色的西服，作为一个大客户经理，可以说他的形象极具公关本色，公司里有不少小姑娘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
“汤总，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们汤总可是极其难约，我怕我们几个是约不动了。”吴城煽风点火。
“浪总要是想约人喝酒，恐怕我都排不上队……”
话音还没说完，工程部的两个销售助理就身姿摇曳的走了过来，
“你看，喝酒的人来了吧。”
“她们怎么可以跟你汤总比，今天你不去还不成了。你看我扛也把你扛过去。”
浪总半开玩笑，却真的伸手拉住汤晓薇的胳膊。
“浪总”汤晓薇沉下声音，用手机抵住浪总的胸膛，
“不要动手，不然，这次的季度工程部业绩会，我会好好陪你玩的。”
“汤总怎么这么不会开玩笑呢，行，下次我们再约过。”
汤晓薇要是发火，可不是好惹的，只要她想咬谁，只要以营运部的名义一路追到底，不死也要脱层皮。
“吴总，你们好好玩。”
汤晓薇离开前，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微笑，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汤晓薇坐在车里，锁上车门。
她是公司唯一一个女性的总监，这么多年来，深知这批干营销的德行，基本上都是两地分居的状态，对老婆也不错，很多还是二胎爸爸。
却不妨碍他们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在工作之余找点乐子，也不至于有多坏，但在汤晓薇身边，这种职场的骚扰却一直存在。
汤晓薇甚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骚扰，只要她拒绝的够干脆，到也行相安无事。
看着李总和浪总招呼着两个小姑娘坐进了公司给吴城配的奥迪A8车里，也并不避讳汤晓薇，甚至还跟她打招呼。
她淡淡的叹了口气，一脚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