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湘离职以后，对汤晓薇来说，心情也轻松了很多。一大早，他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了办公室。拿起内线：“杨经理，你和金经理一起进来一下。”

    趁热打铁永远不会错。

    “杨经理，你看一下这张名单。”桌上放的正是上次他让杨经理整理的绩效排名最末位的20号人。“这几个人绩效明显达标程度很低，我相信解除大家也能够信服。所以，这件事情就拜托你这周内处理掉。每天下班前，跟我汇报一下处理的进度。”

    “好的，汤总。”

    “除此以外，还要尽快组织开一个中层干部的培训会。第一，说明一下解除名单由来。当然，把吴总那一段去掉。主要讲绩效排名的事，对低绩效人员公司绝不容忍。第二，给此次绩效排名靠前的人员发一个‘高绩效奖励’。尽量把这件事情做正面。”

    汤晓薇明白企业的很多动作都会扭曲企业价值观。尤其在优化这类事情，必须要把员工的士气往正面去引导，才能获得好的结果。

    “当然，这次绩效排名你也要对我们第2批淘汰名单上的人进行敲打。看他们能不能奋起直追。毕竟优化不是目的，尤其是有些底子不错的人，比如邵佳迪，你单独多聊几次，需要我出面的也尽管跟我说。”

    “好的汤总，那赔偿金额怎么处理”杨经理有些犹豫。“毕竟花多了是公司的成本。花少了又是他个人的困难。”

    “杨经理，你就按照法定的来。相信董事长也会认可这个做法。”对汤晓薇来说，他是企业利益的代表，但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员工。所以更多时候，会去想做好中间的平衡。

    “如果超出了法定赔偿的，你来找我，但最好不要来找我。”汤小薇开起了玩笑。

    “明白了，汤总”

    “你先出去吧，我跟金经理还有一些其他事情。”

    杨经理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金经理，我上次让你帮我查的供应链的事情，我看了你的报告。”汤晓薇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给我的报告可大可小，往大里说，整个子公司在马湘和胡总任职期间，从采购到生产、到行政到营销，全部参与到了这个事件当中。往小里说，只是审批失职问题。如果我往大理处理，生产总经理和财务总监也会波及到。”

    益海的财务总监是董事长的亲姐姐。而生产总经理跟财务总监是夫妻关系。平常高董事长对他们两个的信任可以说是无人能及，他们也是从公司创立开始就陪伴董事长一路走到今天的开国功勋。生产总经理对益海的贡献，不仅在过去，现在他也是益海的顶梁柱。

    听到汤晓薇这么一点播，金经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思考半响开口说：“汤总，毕竟，我们只是打工的一个外人。”金经理小声说道：“这件事情不管怎么处理。董事长都不会满意。况且我们也很难预料，是董事长，默默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还是他真的一无所知，毕竟审计部也是董事长直管的。”

    是呀，审计总监不可能这么无所作为，说到底益海是家族企业。姐姐家也是拿工资过日子的。董事长极有可能也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多拿一点点。

    只是事到如今胡国定要如何处理？总不能因为这样，默认他就在这个链条里面可以舒适的呆着吧。

    一时间气氛沉默了起来。汤晓薇也没有想好，金经理更是。

    “汤总，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事情闹到最后他们是家里人，关上门吵一架，骂一骂也就过去了。但我们还是要在这里长期待下去的，得罪了生产总经理和财务总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金经理还有五年要退休，她还期望着退休以后可以返聘，毕竟自己的二胎还在上小学。

    “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情要严格保密，等我想明白再说。”

    “好的汤总。”

    汤晓薇是一个颇为正直的人。从小黑白分明，嫉恶如仇，在职场的历练中也慢慢的能接受一些灰色的地带。但接受不代表认可。

    自从解除名单事件出现到今天，汤晓薇越来越觉得自己呆了十几年的公司，跟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可能自己还不够成熟到，能接受世界本来面貌吧。

    他决定先把胡国定的事情放一边，很多时候时间会告诉他答案。

    午餐时间。汤晓薇按照往常去食堂排队用餐。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看到杨经理和下属坐在窗口正在吃饭，汤晓薇端着餐盘凑了上去。

    “我今天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没有啊，很好啊。”

    “还是我脸上有什么？”

    “也没有啊，汤总，您是怎么了？”杨经理仔细端详了她

    “我看今天很多人都看着我，也好像我很奇怪一样。”汤晓薇有些困惑

    “汤总你不会是还不知道吧？”招聘专员小邱兴奋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来，你真不知道啊？”

    “快点说什么事儿呢？”杨经理也好奇的凑热闹

    “你们不玩微博吗？”

    “汤总就是个工作狂，手机上除了通讯工具，什么社交媒体都没有。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赶快说。”

    “我给你看，我给你看。”小邱打开微博，“今天的热搜赫然挂着：Elinor深夜痛哭，章凯微博表白素人女友”

    汤晓薇抢过手机，章凯的微博上发了一篇名为‘hello，你好’为标题的微博。下面配图明显就是汤晓薇。有出租车上睡觉着流口水的汤晓薇。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汤晓薇。有在酒店图书室披着毛毯，深夜加班的汤晓薇。最后一张最绝，是在黄浦江边，抱着毛衣踩在天梯上，眼神迷离的汤晓薇……

    “汤总，不得不说你这些照片可是绝了，太高级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章凯几乎不拍素人的，他拍的都是模特或者明星，你看那张白色天梯上的。哇塞，简直就是我的女神。”小邱说的夸张，“汤总有机会你让他给我们也拍几张呗。”

    “你看你看，下面最火的一条评论就是：章凯不爱明星爱素人”

    “汤总，老实交代，章凯是不是你男朋友？”杨经理斗胆发问

    “我们就是普通同学。有时候见面他就随便给我拍几张。”汤晓薇搪塞到

    “很多照片看起来关系可一点也不普通……”小邱点开那张出租车上的照片，“你是不是靠着什么？好像是一个肩膀呢！你们看”

    “哪来那么多问题，就一个抱枕！”汤晓薇就奇怪了只是发了一个微博，怎么会突然那么火呢？他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啊。“你看他以前发的招聘也没有多少人点赞了，为什么这条就爆了呢？”

    “汤总这你就不懂了，Elinor现在是新晋小花，据说接下来有一部仙侠网剧要上线，这不抓紧机会炒一炒流量？”小邱好像很懂的样子，“你看，你看Elinor的微博在章凯发你这条的以后半小时内发了一条可惜不是你的音乐链接，还艾特了章凯。这种暧昧来去的关系，娱乐圈最喜欢了”

    汤晓薇明白了，自己就是一个被误伤的工具人，他也知道网络热搜这种东西，没有几天也就过去了，只要自己不介意低调点就好了。

    下午4点，董事长秘书忽然通知紧急会议，营销方向吴城、品牌总监、推广经理、自媒体经理、电商公司总经理、行政总监，到董事长会议室开会。

    汤晓薇觉得奇怪，一般营销方向的会议他是不参加的，除非跟人事有关，但名单处理的事情正在进度上，涉及面也不会这么广。带上笔记本，她快步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氛奇怪，大家都很兴奋的看着汤晓薇，显然他们已经讨论过一波了，汤晓薇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吴总率先发言：

    “汤总，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我想这件事情对你也是利大于弊的，当然我也会向公司争取，让你的利益最大化。”汤晓薇静静的听着，“公司决定请章凯掌镜拍一个广告片。当然，你是女主角，我们刚才已经经过了充分的讨论，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汤晓薇身上，带着期待也带着一些兴奋。大家好像觉得，答应是特别自然的事情。

    沉思半响，汤晓薇却拒绝的很干脆。

    “我只是一个行政总监，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我不擅长拍广告片。况且，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我想要的，希望公司能够理解。”

    “汤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流量，公司如果要花钱买500万都不一定买得来。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营销的情况，品牌力弱、线上曝光度不足，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你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吧。换了任何一个员工，我相信做对公司好的事情，他们都不会拒绝的。”吴城的发言极具煽动性，他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汤晓薇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掌控，并不是他不愿意为公司做一些事情，而是他明白一旦做了这件事情，对公司来说也许是昙花一现的流量，对自己来说自己不想做网红的立场却是明确的。

    “吴总，不是我不愿意帮公司。未来的职业生涯虽然不清楚自己要往哪里去，但我知道明确知道没有走网红路线这一条。”汤晓薇的坦诚相待，在吴城的眼里却是万般推辞。

    “汤晓薇你不要太任性，如果公司不好还谈什么个人职业生涯！”

    “汤总，线上曝光是短暂的，互联网的记忆也非常短，我们只是想抓取这一波的流量，不会对你今后的生后造成影响的。”品牌总监叶子看气氛要暴躁起来，赶快打圆场。

    “各位，如果我接了广告，那么电商那边的直播我是不是也要参与？推广那边的促销活动路演我要不要出面？甚至半年度代理商大会，是不是我也要去？”汤晓薇连续发问，“为了流量最大化，你们会不会炒作我和章凯的关系？你们有人问过我的想法吗？”

    董事长站了起来，“这件事情，吴总，你自己跟汤总商量，我就不参与了。”说完便走出了会议室。

    汤晓薇感受到董事长的不高兴，却感谢他的退出，让自己没有那么多顾虑。

    她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先告辞。”

    以前听课的时候，有老师讲到，企业就是以盈利为目的而存在的机构，那个时候并没有很深的感受。但遇到的事情越多，就越发现，如果以盈利为目的必定会与以人为本等价值观冲突，而价值观并不是挂在墙上的一句空话，最终的行为才是价值观的结果体现。

    汤晓薇感谢高董的是，在面对利益决策的时候，尊重了她的这个小小个体。当然，也许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不是岗位职责，没有办法强迫实施。对汤晓薇来说，她宁愿相信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