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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他收了不少钱,您会不会帮他存起来?”

    “那是他的钱,怎么花是他的选择。”

    “听上去有些不开心呀,是嫌他收的钱比您多吗?”

    “他的钱和我的钱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我的。”

    “呵,这话说得好呀,看来您已经正式有了国人之样貌啊。”

    “我不开心是因为阿鼎他忘了我这个妈妈,连拜年都是那样敷衍,真不知是学得哪里的,太不像话了。”

    “是不是他自知成绩没考好,过于自责呢,或者你们没拿成绩说事呢,让他提心吊胆呢。只怕他生了恐惧心,又怎么敢和你们相处融洽呢,更别提拜年了,恐怕他还怕着您提起成绩的事呢。”

    “该怎么办?”

    “长久下去肯定将疏远,要么明天把他叫过来打一顿,把这事了结掉,也不必让他担惊受怕了。总之这是下策,您大可从中想出最合适您宝贝儿子的对策。”

    “明白了,不说这个了,我也不要求他学习成绩要多好,只是他的态度要端正。对了,那个女孩有回应你吗?”

    “当然回了,不过只说了个收到二字,又给了一封贺卡。”

    静思小姐后面发来的短信指责他敷衍了事,但也没让他重写,而且也在字里行间表达了祝愿,至于那段不应景的浴室有感,她则令他寄一张画像,或将景象描绘得直白些。

    “能给我看看吗?”

    “根据您之前不向我过问就抄写我的贺词,我拒绝给您看。”

    “不给算了,那我也不给你看我家人的回信了。”

    “呵呵,不看也罢,只怕不如我体会到情感的意义。”

    “那你讲讲有什么不一样。”

    “不讲,不然您也讲讲与我父亲相识时候与他人的不一样之处吧。”“你想听吗?还是说这位女孩在你心里也像是你父亲和我那样的关系?”

    “随您怎去猜,这不也是您喜欢研究的事吗,之前告知的便是我和她的关系了。见您这般坦然,我倒是不想听了,连好奇也消了。”

    “呵呵,哪算了,还想重温那些年的美好呢,既然你不愿听,那我也不讲了。想看什么电影?抽屉里有碟片。”

    “您要讲便和父亲讲去吧。电影也不想看,电影哪会比您有趣呢,何需浪费与您相处的时间呢。”

    “不睡觉吗,和我熬夜吗?”

    “随意,那就陪着您吧。您可以撒开怀中抱枕了。”

    明澄选了几个抱枕,示意她接住,继母接过垫在腰下,另一个则抱在了怀里。他褪下外套,接着将毛毯盖在身上,直挺挺躺在了沙发上。

    温暖的客厅,以及电视里念着英文的台词,都是催人睡觉的好场景。他分心望着剧情,唯一留意的便是那艘载满万人的大船正要驶去茫茫大海。踏上旅途的欢声,送别的挥手,不由也被其感动……他听过这部电影,说是撞冰山沉了,是个悲剧,此后也就不敢恭维了,至今也没有看过。

    她将声音调小了一些,随后对他念了声晚安,闻声他抬头表示躺着要舒服些。那艘船已经驶向了悲剧,只不过这时正是蓝天白云才显得几丝明媚。

    眼底的景象,随着张弛间悄悄滑去,声音更是如此,也只在船舱漏水时才能分辨出是恐惧里力量。再一会,已经到了大船即将下沉的地步,似乎也对应着他的如意,再也没有挽回清醒的时刻了,只能从耳朵里听出些信息,分辨悲剧是否已经发生。

    不知从何开始,他再也没了分辨能力。“在每一个夜晚,我的梦里,我看见了你,也感觉到了你”也没能唤醒他,也没能与他达成相同点的共识。

    次日清晨,客厅变得昏暗,黎明透不过窗帘,他发觉便起身去了阳台。

    昨日的事他已恍惚,更记不得身上为什么会多一件棉被,压得鼻塞喘不过气。

    洗漱间,继母入了厨房,他问为什么早起,她则答特意起来看看他有没有着凉。他说自己打算再躺一会,索性也让她回房。她知他不会再睡了,执意留在了厨房,叫他一同留在厨房。

    临近中午,父亲才起床,在客厅里宣布全家人将去赴宴。明澄领会,打电话给明理,让他们来父亲这边一起出发。

    初二赴宴做客。

    初三赴宴做客。

    初四赴宴做客。

    初五赴宴做客。

    初六赴宴做客。

    主与客的转换不知多少回了,终于到了小规模宴会,可以选择去留。明澄这天中午吃完后趁机跑回了家,躺在沙发上仿佛是被这些天养的肥肉拖累了一般。打牌、麻将、闲聊……此刻的他厌倦了这样无聊的日子,终于想到了财务工作。

    三楼办公桌,弟妹二人整理好的明细,相比从前,赏心悦目得多。没干多久,他又觉得枯燥,索性又终止了工作,下了一楼。

    明理不久后也回家了,进到屋子便将外衣脱下,见电视开着,也同他一起躺在沙发上思□□。

    “你财务的事做到哪一步了?”明澄问道。

    “快做完了,只要确认一遍就行,再将那些工人的信息核实一遍就可以上交了。”

    “做得不错,挺好的,我刚看了下,大概五天时间就可以了,你在这之前就行了。”

    “需要这么久吗,你只要将我整理好的核实一遍就可以了,哪里需要这么久啊。”

    “嗯,有时间就认真些吧,请尽快去做吧,弄完就没你事了。”

    “元宵过后你要出差吗,大概多久能回来?”

    “不知道,反正出行费用报销,但愿就留在那边。”

    “父亲不是说有认识的朋友在那边吗,让你住人家家里,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谁知道是什么家庭呢,万一只能睡沙发,还要被蚊子咬,那我还不如住旅馆,这样还能从里省一点钱出来,说不定能省不少呢,旅馆那么贵,要是有便宜的房子——你懂吧,哈哈……”

    “听上去并没有多少钱,你已经穷到这地步了吗?”

    “这又有什么穷不穷的,痛苦里找点乐子嘛,你不是最在行这种吗,我想那一定会有你喜欢的货色吧。”

    明理不言,在互相嗤之以鼻后话中断了。电视里放映着没看完的跨年节目,总之每年是要靠着其它时间才能补回来。

    不久后阿雪回来了,二人只看到她一人,便问阿鼎去哪儿了,她答回小区去了。她也脱下了外衣,同他们挤了过去。

    “哎,我发现了个秘密,阿鼎这些天总是一个人跑出去玩,问他去哪里,他只说去学校边上玩,不肯多讲。有一次我发现有个小女孩来找他,那个小女孩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去超市的。”阿雪在暖和的室内生出了点好奇心。

    “怎么了?我之前看他们就像是同学,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放假约着玩雪而已。”明理接着说道。

    “呵,你当然不懂,阿鼎肯定有问题,要是班上的同学也不止约一位出来玩啊,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们长大会不会是青梅竹马呀?”

    “也就你会多想,脑袋里装了什么就会想到什么。”

    “哼,算了,我不和你说了。哥,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啊?”阿雪转而问明澄。

    “死开!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明澄言简意赅。

    “过年说脏话,打你嘴巴信不信!”阿雪欲起身。

    “不好意思,你走远一点,最好去外面冷却一下你的少女心。”

    阿雪起身穿衣,走回二人边,往他们身上打了一拳,而后跑去了楼梯。二人不愿动弹,叫嚣着,令她再打一拳试试,可也没了理会。

    “你说阿雪这样的蠢货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揍啊,喜欢惹事,像没脑子一样。”明澄说道。

    “你觉得她没脑子吗?她聪明得很呢,心计不会比人差的,只是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她在学校干了什么事吗?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干坏事的人啊,更不像是个聪明孩子啊。”

    “她每个学期都要犯点事,要么就是给人打破头,还叫人斗殴,反正她总有理由找借口,好在都没事了。”

    “看不出啊,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得好好教训,免得出大事。怪不得她有股野蛮劲,像个没开化的野人,想打又怕招她的记恨,看来下次有机会直接打一顿要好点。她是怎么解决的这些事,这不是小事吧,谁能忍让这样的屈辱呢。”

    “要不说有心计呢,她理由足得很,别人捉弄她就要报复,给人打得告状就有伤风化了,哈,这点事不说也罢,她还有更胡闹的呢——聚众斗殴这事可就要进牢房的啊,她组织的,但她本人却没参与,好在双方也没出乱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真是令人担忧啊,这些事肯定能证明她的心思不好。”

    “将她叫下来打一顿吗,让她叫上狐朋狗友,然后我们与之单怎样?大冬天想想就热血,也就不必窝在这吹暖气了。本以为她蠢呢,没想到聪明过头,这就更可怕了。”

    “她什么都不让我担心,促使我更担心。这事没敢告诉你们,想着先教育她,开始她不承认干了这些事,可老师电话都打到我这了,于是我动手打了她,拒不承认我又冷落了她……”

    “详细说打她的事。”

    “你的着重点还真是别致——就是踩着她咯。她同样冷落于我,我便去学校询问老师,最后在学校里又闹了矛盾,最后老师们拉开了我,她才承认了。她还有一群拥护者,我给他们都说了一顿;没人打得过我,哎,我可真是犹如吕布在世啊。”

    “真是骁勇,当时怎么不叫我,可惜了,可惜了。”

    “后来也没这类事发生了,我也忘了,估计她也忘了吧,不然哪会是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记错的话你也不是好人,以前上学时候不是赔了好几万的费用吗,不过竟然没受处罚,连父亲也没说什么,你这混蛋应该比她还要有心计。”

    “你懂什么,那是行正义之事,行大道,懂不懂。”

    “还是我最老实,从来不干坏事,这些年来都在和同学间搞好关系,现在有联系的人还不在少数,你们却都劣迹斑斑。”

    “你的事也能说出口吗,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会不会出人命吧;算了,懒得说你这档子事,阿雪的故事就讲完了吗,真是简短啊,把她叫下来吧,找个机会打一顿吧。”

    随着呼唤声,三楼也传来了回应,她悠悠走来,问明澄何故无礼。他过问从前,她只嗤嗤笑着,说过去很久已然忘记。

    “你在学校犯的事爸知道吗?”明澄说道。

    “你真是奇怪,干嘛要说这些,明理和你讲的吗,他的事我还没和他算账呢。”

    “你想造反吗,信不信揍你啊。”

    “明明是他没问清事情经过就冤枉我,还当众批评我,算起来还是我大度,这个蠢材让我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

    “你喊人聚众斗殴,事情很严重。”

    “哪有聚众斗殴,是有人欺负我们,班上的人看不过,组织了同学要个说法,只是抗议,最后被老师散开了。”

    “那为什么明理说你打架?”

    “那为什么你现在才知道?”

    明理躺在不远处,望着电视,似乎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喂,狗东西,你冤枉了我家小姐,现在给你个道歉的机会,只需下跪即可。”

    阿雪询问前事,明澄只提踩她时候,仿佛身临其境。

    明理转过头反驳其夸大其词,而又向阿雪请求原谅,说今天才明白事情真相,而后倒打一耙说是明澄想找茬打她。

    “你想让他怎样?他不答应我帮你弄到他答应,我建议让他跪下给你磕头。”明澄说道。

    阿雪让明理自己选择道歉方式。明理没辙,有明澄相助,不敢随意应付。

    “你说怎么办吧,我知道你不仅人长得漂亮,心灵也美,肯定能对我宽大处理。”

    “你说你今天才知道真相,那也意味着从前我是那样好惹事的人。我从那时开始背负了罪恶,是多么的冤枉啊,今天得以沉冤昭雪,你不仅要补偿那时打我,还要补偿多年来我失去的名节。今年我收了多少压岁钱你就给我多少压岁钱吧。”

    “太多了,而且你已经很有钱了,都快赶上我一半了……能不能换一种方式——以后帮你洗碗吧,好不好?”

    “不行,今天必须做个了结,不然我真是太亏了,不仅被你羞辱,让我丢了脸,让我好几天都不开心,还有很多随之而来的负面影响我都没说,都没算上精神损失费呢。要是今天不做出了结,那就向我下跪。”

    “喂,她刚说过年的钱是压岁钱,你的契约可以生效了,全部都是你的了。”明理对明澄说道。

    “退开,我早已作废契约,她留着是她遵循礼仪,至于想怎样是阿雪这位神圣的胜利方决定的。契约岂会是你这样的垂死小人做出的武器,赶紧决议,不然我就帮你体面了。你不仅冤枉了她,还伤害了她,也诓骗了我,结局都是会再次伤害她,你差点让我步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哈。”明澄回应。

    “既然到了连言语都不能谅解的地步,那情况一定是连半点亲情都没有了吧;即使用言语唤醒那最深远的亲情记忆,也是不能挽救之间的关系吧,那你我的审判又有什么用,建立在冷冰冰的利益上吗?如果你们是这样,那和桌上打牌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赢了,只为那些钱而高兴;输了的人,也只是为心疼那些钱而不甘。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为什么要制造一些人的虚假欢乐,又为什么要使一些人生出虚假的悲伤?何不如不去参与这些事,不管是输家还是赢家,结果都是虚假的吧?那些人为何不能保留上桌前那充满信心的时刻,为何我们不能像几个小时前那样彼此信任相互关爱……”

    “说够了没有,我看你是想下跪。”明澄说道。

    “说这些没有用了,晚了,是你先上的赌桌的。”阿雪说道。

    “请求辩证减免处罚。”明理仰起头。

    明澄、阿雪同意,示意他为自身的行为做解释。

    “阿雪说让我补偿冤枉她这么久的情况,这一点我要做出反驳,她认定我在心里宣判了她无数的罪恶,惩罚了她无数次,这一点我否定。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之前就知道真相,如果知道的话,那是罪该万死。可正是我不知道啊,而为你生出罪行也是一个常人该有的同情心与同理心啊,这点不能让我加刑。”

    “那是你没细察,当时身为什么身份不知道吗,你有明察的义务与责任。你该当此罪!”

    “这点是我的过错,但当我明白事情经过的时候,更不应该担当此罪了。在我心里你认为是受了好几年的苦难,这点你可以随意去想象,但我想说我并没有因此惩罚你。当然这作为理由显然是没有意义的,我也不以此作为依据,只是当个人情的述说。

    “那就按你说的,是我冤枉了你很多年。你说出曾经的那段往事,揭开了谜底,可当我知道真相后你不也相当于是宣判了我的罪行吗。使我背负冤枉的罪名,且罪名的程度也不小,只因长久时间的错怪,生出的罪恶程度更为巨大。此时所有累积的苦言一次性还给了我,我的落差该有多大,那我背负的罪状就有多大。这一次真相的解开,让我受到了如此之大的震撼,暂且不说我有多痛苦多自责,往后的日子里也说不定会继续为此背负呢,那我偿还的债也太多太厚重了吧,这不属于救赎的意义,所以不要算上所谓几年前就开始的冤枉。至于我打了你,那你过来打我吧,就用这些来扯平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能给我受创的心灵得到你亲手实施的救赎。这样彼此之间不仅能化解当年的恩怨,也能用从小就存在的质朴手段增进感情,实在是双赢,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救赎。”

    “你听,他说的质朴手段意思是打你,不要被他打着亲情的语气蒙蔽了双眼,也不要心软,这是他骗你的手段。”明澄说道。

    “我想想看,暂时还不做决定。”

    “你说话的时候我有打扰你吗,你能不能闭上嘴。”明理对明澄说。

    两个男生坐在了一起,明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而明澄已是一副胜利的样子,似乎阿雪都在他们股掌之间。一会儿过去了,见阿雪不再发言,他们便各自找位置躺了下去,又看起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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