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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

    “你醒了。”

    栩栩睁开眼,她的一只手被握在床前解安的手心里。

    看见她动弹,解安那呆滞的眼神才荡漾了一下,他把握住的那只手拉近自己,询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些。

    “我怎么了?”栩栩好像失落了记忆,她只注意到解安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过后,就剩下心疼,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解安的脸。

    “安郎,你多久没去休息了啊?”

    解安把脸倾向她的手掌,他并不说别的,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随着几句话的吐露,她才发觉肺腑之间隐隐作痛,鼻腔里也是丝丝缕缕的拉扯,疑惑伴随着零星的记忆一下子进入她的脑海——她仿佛看见自己失魂落魄地走着,游荡到王府后园的鱼池前,冷风吹起她松垮的衣袖,她的消瘦在风的吹打下暴露无遗。她好像能看见她自己,仿若灵魂离开了躯体。

    更痛苦的记忆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她记起阿爹,阿翦,阿翎,每一个消失得太突然,突然到栩栩不肯相信的人。

    她眼神扑烁,瞳孔颤抖,把身上厚厚的棉被攥得紧紧的。

    解安的手覆到她额头上:“还在发热……你饿不饿?”

    他企图缓解她的惊惶。

    他的手覆上来的一瞬间,栩栩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滚落。解安的声音具有蛊惑人的力量,可她已经听了十九年了。这样的触摸虽然对她而言太少,此时却不足以抚慰她的伤痛。

    石家可以湮没无闻,可以偏安在谯郡,她所求不过父兄平安,可如今的石家才是真正的没落,她那两个敦厚单纯的弟弟,现在只怕都不在了……

    栩栩低头,她记起自己昏厥以前,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池水里,遮蔽了那一片的鱼,但灰暗的影子哪里真的能框得住那些鱼儿呢?它们浮上来,吞吐够了新鲜空气,就一摇尾裳,游去能晒些太阳的地方了。

    “安郎,”她心里的疑团从一头滴溜溜滚到另一头,“对我实言相告好不好?”

    “这是怎么说!”解安替她掖掖被子,摸了摸她的鬓角,“我从未对夫人说过谎。”

    “是。”栩栩知道这是实话,他不曾对她说过谎,他只是不怎么对她说而已,但她不责怪他,“你前些日子不是收到了一独那孩子的手信吗?他给你写了什么?”

    太阳光按理来说应该是很温暖,但从窗外投射进来,洒落在解安半面脸上的阳光,却是霜一样的颜色,既不能驱散栩栩身上的寒意,也不能柔和解安瞬间冷掉的眉宇。

    “这些事——你身体不好,所以我不告诉你,不是存心瞒你。”

    栩栩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看见你因为他的信发怒,你很少将怒意宣之于口,却为什么那样恼怒呢?”

    解安不语,似乎在掂量告诉夫人之可否。

    “一独,是阿翦从小带大的,他脾气促狭一些,但本性不坏……”或许是栩栩这句话激化了解安的情绪,他双眼猛地睁大,嘴角向下一压,但他毕竟是解安,一发现她受惊时耳根浮起的那层薄红,他便立时抿紧嘴巴,额边的青筋一跳,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既然想听,我也答应了不瞒你,我只能说,阮一独从前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你我印象中的那个人,从他决定写那封手信起,我便不能,也不该再相信他。”

    解安缓缓地告诉了个大概,但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不难猜到阮一独欺骗了他,她开始咳嗽,这一咳嗽就停不下来,像要把肺里的水汽全都咳出来似的。

    解安沉默地面对着她。

    “是因为他,所以夕儿失踪了,是吗?”她红了眼鼻落泪,“是不是?”

    解安眉峰微皱,看见栩栩如此,显然他也并不好受,连呼吸声都较之前更沉重了些。

    他没出声,只点了一下头。

    那疑团从她心里漏出来,变成喉咙里的一声呜咽。栩栩捂住脸。

    解安沉默地坐在她对面。整间屋子只剩下栩栩的啜泣。

    泪水糊了满脸,她的思绪却愈加清晰,她不像何夕那般对朝中局势洞若观火,但她能感觉到解安如今的处境相当被动,而她作为他的妻子,不仅帮不上忙,甚至正是因为她与阮一独的关联才致使解安有了错误的判断。

    她想起司马适对解安的提醒,他说:“倘若何家败了,无论是谁掌权夺势,必会以皇命急宣舅舅你,到时候可如何应对呢?”

    是啊,到时候安郎该如何应对?他敢抗旨吗?

    作为妻子,这么多年,她倾心于他,却只是阻碍了他,栩栩不忍心,如果她从前努力也不能让他开怀哪怕一点点,那消失掉,她至少可以少一点自责。

    那么,让她来为他做一个借口吧。

    何夕在人进来以前,别过脸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她悄悄用袖子擦了一下脸。

    屋外数十兵士鱼贯而入,瞬间便把这方屋子塞得仅剩何夕倒卧的当中那一丁点地,来人纷纷抽刃,架到了虞薰手下的每一颗头颅边。

    “你要做什么!”

    虞薰跳起来,她看着自己手足兄弟,又看着屋内那些陌生而威严的面孔,这些强有力者,远非她从宫里随意带出来的那几个宫人所能敌——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虞薰此时不得不感慨何夕的利害,她囚闭幽室,缺水少食,脑子里却还在转着这些!可她不敢露出一点儿感慨,怕增长她的气焰。

    她看地上的何夕,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为进来的是虞慎而欣喜,她脸上依旧是刚刚面对她的那种平静,甚至她的手撑杵在地上,脊背微弓,看上去倒更可怜了!

    她想以此姿态博取怜悯,真是可恶啊!

    虞薰气得发狂,虞慎的眼睛从一进门便只在地上,他没有扑过去检验什么伤口,他好像被冻住了一般,只有满脸的心痛,却又近乡情怯,不敢触碰。

    虞薰盯看自己的手,又看她那些不中用的下属,不安地想要找一个能够对视的安慰,可是没有。没有人理解她的狂乱,哪怕是那些执行她命令的人。

    “你监视本宫?”虞薰咬牙质问。

    虞慎回过神,他没有回应她,只是抬抬手,示意来人将何夕搀扶起来,把她带到他的身后。

    “哥!”虞薰喊道。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自己声嘶力竭的控诉对于哥哥没有一点动摇,也不相信这么多天他的沉寂只是为了今日的追踪。

    她的眼眶中充满了血丝,一字一句地问虞慎:“你还是我哥哥吗?”

    她这句话不能说没有效用,看得出虞慎的脸像被扇了一巴掌,颤抖不已,他受伤的样子很落魄,看起来真让人难过。

    “我知道你相信她甚过于我,那你就在这里问她,问她是不是唆使杨逍欺辱我,是不是设局栽赃我,有没有勾结宫内,在庭杖的板子上做手脚,有没有害我失去孩子,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你不是一直觉得我生性狠毒,不配做你虞慎的妹妹吗?你问她,你问她呀!”

    她的眉眼皱出层层泪水,好像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她声泪俱下,虞慎垂下眼眸,算是妥协,他转过身来。

    何夕怕看见他小鹿一样的眼眸。

    她看着地,等来的果然是虞慎走过来,将她双肩握住。

    “她是我妹妹……”虞慎迫使她看自己,“你没做过她说的那些事,对不对?”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并不笃定的暗示,不知道是在暗示自己,还是在暗示她。但何夕听见他问自己“对不对”,只一遍。

    他一定很矛盾吧,想着一边是我,一边是手足,谁都会有这样的斗争吧。都是当年种下的因,可是一切无关个人恩怨呐——若回到当初,再选一遍,我依然会那样做,何夕叹了口气。

    假使她承认了会如何呢?何夕不禁这样想。

    但她想到母亲,想到哥哥,还有许多她想要活着见到的人,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去赌。

    她许久的沉默,引得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是无尽失望。

    她却在此时开口了。

    “你信吗?”她轻轻一句。

    虞慎看着她比平素微微睁大的眼眶,那黑亮的瞳仁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显得那样清澈,情绪在那样的眼睛里只能是无处遁藏才对,随着说话,她向上看着他,眼下的肉轻轻向上一挤,无辜的神情被放大,全是不敢相信他会怀疑自己的意思。

    “我哪里有那个能力搅弄宫闱,去布置她说的那样周密的局呢?”

    虞慎恍惚地扭头,看着虞薰满脸嫌弃地望向自己,随着他脸上困惑与游移的不断增加,她腮帮子紧绷起来,牙都要咬裂。

    “你不会要相信她吧?”

    虞慎又回头看了何夕一眼,低声道:“你到底也没有证据……”

    “你,你们——”

    虞薰嘴都要气歪了。

    可是跪坐在那里静如止水的何夕,却在虞慎肩膀后面,松弛了眼眶,她眸子左右游移一阵,微微一颤,一紧,向虞薰投来足以把她气死的一个挑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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