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净雪发现一件事，自从陆元新对她告白后，他看自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刚开始，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现在发展已经成为，如果在课间没事干，他会经常趴在座位上，将脸枕着胳膊，面朝她的一侧，用眼神直白的表示：我真的很爱看你。
周净雪从小美如鲜花，气质高华，被男生追着长大的，对男生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已经见多识广了。
但这次不一样，对于过去那些向她投射过来的眼神，她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此刻，这光源目标固定在了俗称“三八分界线”的方寸之内。
该怎么办？总不能一下课就跑到厕所去。
一开始，好脾气的她还能忍忍。挺直腰背做作业的她尽量无视那右侧将她包围的目光。
但不久后，随着这目光的阵线扩张，时间拉长，她感觉在全身像被监视一样，浑身发毛，四肢僵硬。
三天后的一个课间，她打断旁边自在含笑的目光，转过头提醒：“别再看了。”然后迅速将头扭回。
陆元新的眼睛像N极磁铁离开S极磁铁，分开时显得很费劲。
平时和她说话，虽然她只是点点头或者回应几个字，但他像着了魔一样想多亲近她一点。
他连忙挂着笑容，低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好看，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去改。”
“只是觉得你很好看”这句话竟然戳中了周净雪的心房某一处。
怪事一桩，别人夸她好看的时候，她从不沾沾自喜，甚至郁闷别人一直夸她外表，难道她没别的优点了吗？
但刚刚这一句，却让她极力掩饰笑意。在快要露馅的时候，她迅速站起来，逃到外面隐藏这一刻的心情。
陆元新疑惑地抬头，看着周净雪离开，心理又搞不明白了。
下一刻，他开始思考，到底怎样做才能让她更多的搭话......
正望着周净雪离去背影的他，没意识到顾月这会儿就站在他旁边。
顾月的声音似乎不再柔软了，虽提高了音量，但语气淡淡的：“班主任找你有事。”
“什么事？”
“关于足球联赛的事，你和赵闵都去，到了办公室就知道了。”
陆元新向前抬头，第四排的赵闵起身对着他，用身体动作示意，要和他一块去。于是，两个人一起进入了教导室。
据说，无论哪个学校，英语老师从来都是各科老师里最时尚，最通情达理的一个。陆元新的英语老师是个典例，他能同意陆元新占用学业时间去踢球，尤其是在高二这么紧张的阶段，不是件容易事。
他轻易同意了，但各科老师是迟疑和反对的，所以心里不免有些疑虑，他看着这两个人，语重心长地再次提醒：“你们俩想清楚了，现在还有后悔的时间，等把名单交上去之后，再后悔非得拉下脸皮才能把名字划掉。”
陆元新和赵闵一致坚决地保证：“不会反悔。”
英语老师忧愁地说：“刚刚看那边发来的通知，这训练的时间怎么这么长？从下周开始，每天下午跑到体育馆，最后一周还是全封闭式的训练，你们可得想好了。这整整三周的时间，到时候全得靠你们自己把功课补回来。”
陆元新笑了笑，说：“放心，一定能赶上进度。”
这时，清冷空荡的办公室传来一声冷哼，陆元新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数学老师看到他的视线转过来，语重心长地开口教育：“你倒是自信，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是第一，以后不学习也能考第一？要有个好学生的样子，别整天上课头都不抬一下，现在踢个破皮球，又去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你知道高二是多关键的一年吗？前两天的考试我还没说你......”
陆元新从没被老师批评过，猝不及防地来这么一下，漏出他鲜有的迟钝神情。
数学老师看他面无表情，继续说：“我说的话，你要认真听。不要自以为是个天才，就什么都不当回事。现在可以旷课去打球，下次就能旷课打游戏，等再发展发展一点，是不是就和小女孩早恋去了？”
“再聪明的人，堕落久了，都得完蛋。不把学习当回事，也不把前程当回事？”
“只有聪明的大脑，没有对学习勤勤恳恳的态度，上学时没养成守规矩的习惯，一身的坏毛病，只会在社会上四处碰壁，一事无成......”
陆元新听着这些话，内心毫无波澜。他用亲身经历实践过，他是拔尖的，过目不忘的天才。
他有过一段黑历史。在初二那年，他在遭遇家庭变故之后，性情变了，阳光纯真的笑容沾染了漫不经心的轻浮。发泄欲望的种子也伴随着恐惧和迷茫一同生长了出来。
旷课变成了家常便饭，旷课睡觉，打游戏，甚至帮兄弟打架。
但即使这样，也因为异常优异的成绩，让各科老师愿意持之以恒的感化，再加上屋檐下有个天使品性的玩伴，才顺理成章地走出了阴霾，要不然从此手握坏男孩剧本，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单龙那样的混混。
数学老师一直在滔滔不绝，眼前的男孩接连笑着应和，在大概两分钟后，他总算说了个痛快，舒心了许多。
陆元新和赵闵走出办公室后，赵闵看离办公室已经很远了，这时便调侃：“不愧是卧龙，嘴上功夫名不虚传。”
陆元新笑着补充：“他没把人骂哭过，还是凤雏更厉害。”
“卧龙凤雏”是对文科重点班数学老师，语文老师的代称，用以表示对这俩人不相上下武力值的敬意。
赵闵的八卦心起来了：“只听说把人骂哭过，但不知道里面都有谁。你知道啊？”
陆元新看了他一眼，无语地摇摇头。
把你女朋友骂哭过都不知道......
语文老师同时教授两个班，重点班和隔壁的普通班，一视同仁，眼里容不得沙子。昨天，陆元新作为学生会成员，去隔壁班发书时，隔着门外听到语文老师那严厉斥责的尖细嗓音，等敲开门后，正巧看到赵闵的女朋友站在课桌那儿用胳膊擦着眼泪。
接着，陆元新问：“你那女朋友昨天没给你说？”
赵闵：“还说什么？我们都已经分手了。”
......
这闪电般的速度，在一起两周就分手。
陆元新：“这才多久？这么快就分了？”
赵闵：“第一次谈，没经验，就当新手村练习了。”
然后，他接着说：“哪像你，风流才子，随随便便就能把女孩的心勾走。”
陆元新笑道：“我勾走谁了？”
赵闵惊讶：“你别说不知道，光我听说的就有好几位。而且我跟你说，我那女同桌说不定有点迷恋你。”
“怎么看出来的？”
“上回你从教室门口进来，我同桌那闪电般低头的样子。我听我女友说，女孩子如果见到你是这种表现，那很有可能是对你有感觉。”
陆元新问：“为什么？”
“不难猜啊，低头不就意味着她不敢看你吗？说明她看到你会紧张，害羞。”
陆元新：“别乱猜人家女孩。这是尴尬或不好意思，和害羞不沾边。”
“她就是......”
还刚要往下说些什么，但是突然一下子，他停顿了。
刹那间，他想起了中秋节那天，周净雪低着头撩发，快步行走，以及回到餐厅座位上的模样。
下一刻，说不清是自恋，还是兴奋的笑容占据了他的脸庞。
他咽了咽喉咙，转折话头，笑的得意：“害羞也说不定。”
赵闵见他这反应，觉得他是不是脑子被批坏了，上一秒还义正严辞，下一秒瞬间笑的像被夺了魂。
接着，赵闵打趣：“这不是挺乐在其中吗？我看你也挺愿意。”
“对了，你不是在追那同桌妹子吗，战果怎么样？”
陆元新回过神，回复：“进展很快。”
“到哪一步了？”
到哪一步了，这还真不好解释清楚，哪有人像他这奇葩告白两次再追求的。
陆元新想了想，解释：“哥们，这没办法说。女孩子毕竟要面子，反正你记得保密就行。”
赵闵转过头对着他，有些呆愣地赞叹：“不愧是你。”
陆元新看着他，问：“不愧是我什么？”
赵闵意味深长地说：“你和她干什么不能说的事儿了。”
陆元新连忙纠正：“别别别瞎猜，什么也没干，她是很干净一女孩。”
赵闵丢下一句“妻管严”后，便笑着跑上最后一层楼梯。
陆元新跑着跟上他，扯拽他的手臂，继续解释：“你别误会。”
“我俩什么也没干。”
“听懂了没，别给哥们瞎传。”
“不要到处乱说。”
“别乱想，什么也没有......”
陆元新往后拽着他的胳膊，巴巴不停得解释。
最后，赵闵摇晃着头：“行了，明白，你俩中秋节那事你看我传了没。”
陆元新笑着拍拍他的背，再叮嘱了几句，见他诚恳保证后，放下心来。
周净雪从另一个楼梯上去，一转弯就看见，陆元新正拍着赵闵嬉嬉闹闹地过来。
她尽量把视线转移过去，不去对上陆元新的眼睛。
到教室门口，陆元新给她让路，她的身体稍微停顿了一下后，便径直走入教室。
赵闵笑着丢下一句：“你俩像地下特工，已经那样过了，关系还藏这么隐秘。”
“喂！你！ ”
陆元新见他说完这句耍流氓的话，还想闪身进教室，便以迅雷之势把他拉着后退几步，没让他逃掉。
然后他用少见的严肃神态，出口教育：“她很干净，别让我听见风言风语。要不然......”
陆元新刚要去挥拳头，赵闵缩着脖子，笑着认错：“我知道我知道，过过嘴瘾。下不为例。”
陆元新松开赵闵，赵闵看着他，无语地摇摇头：“妻管严没救了。”
陆元新看着赵闵慢悠悠走进教室，呆在原地，心中跑过一万头草泥马，解释了这么久，这小子不会还在臆想些什么吧......
****
赵闵是否臆想过度，不好下结论，但他确实没有说谎，一直保守着他俩的秘密
陆元新觉得，如果承认赵闵有什么长处，那就是守口如瓶。
八卦与话题没有出现的日子，校园生活一向很宁静。教室的角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与梦想。每位同学只顾埋着头，为理想和青春苦读苦练。
周净雪自然也不例外。作为长久以来严格自律的学霸，除了偶尔注意到陆元新的视线瞟过来，然后立刻把身子侧向另一边外，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海和题海的旋律中度过。
时光荏苒，足球集训的前一天，陆元新准备搬到顾嘉锐的别墅里。
下午，最后一节课间，他看着旁边认真学习的周净雪，开始尝试一轮亲近的对话。
“明天去看我踢球吗？”
周净雪继续笔耕不辍，缓缓摇头：“我还有作业要写。”
陆元新知道她会拒绝，但女孩每次实诚和简短的回复都会让他开心几下。
“那周末怎么样？”他再度尝试。
周净雪的心跳节拍被打乱，心动之声仿佛在诉说着愿意。
但她仍然摇头：“我不太能看懂解足球。”
这回答很可爱，一下子击中了陆元新，他的胸腔抖动，“吭哧”笑出声来。
接着说：“只看我踢就行。很多人都看不懂，没关系。”
周净雪没有看过一场足球赛，只在体育课上默默背单词时，不经意间瞥见过他奔跑的背影。
那踏着绿茵草坪追撵皮球的身姿灵动活跃，周净雪只看了几眼，脑海里就已经存下了砰砰心动的剪影。
模糊的剪影浮上来，从大脑流到心尖，淘气地捉弄着她的心房，她的回答更委婉了：“再想一想。”
能说出这样让他期待的话，是有缘故在的。
因为反复拉锯后，她投降了，虽然会泛起他和其他女孩亲近的酸楚，以及对早恋的抗拒，但改变不了已喜欢上他的事实。
另外，除了喜欢的情感，让她投降的原因还有一个：几天后，她顺利习惯了这种特殊的感觉。
从那句“想追求她”的表白事件过后，她和他维持在了微妙的关心和回应中。这种特殊的亲近，无论是应对外界，还是克服她那担忧，疑虑，或者不安全的情绪，都是很合理的距离。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确认关系，但是只在彼此之间才存在着特殊涌动的电流。这种感觉，俗称暧昧，气调甜醉～
这不，下一瞬间。
她同意“再想一想”时的语调和神态，温和平静，把陆元新整个人击溃了。
他抑制不住心花怒放的心情，下半身转向她的一面，右手臂放在课桌上，飞快地转着笔，一笑，双排牙齿显露了出来：“比赛之前，我等着你，只要能来一次就行。”
周净雪点点头，想要继续写下一个字，心里突然一惊。
这人对她呈半包围姿态，亲昵的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前身的气味和温度。
她可以接受言语间的电流。但在教室里，有这么多人在，这直接的行为对她来说，放浪的过界了。
她停下笔，低着头皱眉告诫：“你把身体转过去。”
陆元新看她神态严肃起来，便从醉醺醺的感觉中抽离几分，将身体扭回去，重新坐回了端正的姿态。
周净雪见他转过身去，松了口气后，心中犹豫：刚才他的反应，可能会认为自己去看。
她不是他的正式女友，目前的关系处在他每一次热情主动时，她都会顺从他，回应他，不愿意因自己的冷淡或回绝而让他难过的心理拉扯中。
要像顾月那样神情自然地去看他看踢球吗？
可她终归不是个外放的人，怎么可能自然而然的跑到十公里外的球场，在众人的眼光下，自然自在的看男生踢球。
但如果不去，他会不会不开心呢？
想了很久后，她作出决定。
如果有合适的契机，她会去看，如果没有，那她大概率不会做这般突兀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