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姓什么？”
“我姓史密斯。”她说，“S-M-I-T-H”
“我的哥哥姓莱利。”她爬到床头，躺在一个巨大的泰迪熊怀里，“幼儿园里有一个叫莱利的女孩，她说如果她嫁给我哥哥，她的名字就会是莱利莱利。”
“别人叫你妈妈史密斯夫人吗？”我问。
“不是。”她说，“我妈妈的名字叫萨拉。”
看来她还没有到分得清这些的年龄。
我问道：“你幼儿园的老师叫什么？”
“我幼儿园的老师叫加里森小姐。”艾米说着说着又开始跑题了，“她还没有结婚，但是她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会来幼儿园看她，给她带好大一束花。”
她躺在玩具熊的怀里，把两条短胳膊张到最大，试图比划出那束花有多大。
“加里森小姐叫你妈妈什么呢？”我循循善诱道。
艾米外头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加里森叫我妈妈史密斯夫人。”
我就知道。
肯定是莱利夫人和莱利先生有一个不愉快的离婚后，莱利夫人变成史密斯夫人了。
然后她才有了小女儿。
这估计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偏心。
但是史密斯先生在哪？
“你的爸爸呢？”我问。
“嘘。”艾米举着手跑来试图捂住我的嘴，“在家不能提爸爸。”
“为什么？”我问。
“妈妈说不可以。”艾米认真地说，“如果你提了，她会非常非常生气。”
好吧，不提爸爸。
我清清喉咙，继续之前被打断的神谕：“我是上帝派来引导你的仙子，艾米史密斯。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我。”
艾米呆呆地望着我。
“你禁止和任何人提及我的存在，因为我是在你心灵中指导你的灵魂向导。而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善待你的兄弟，威廉莱利。”
艾米眨巴眨巴眼睛，说：“你的鼻子长得真奇怪。”
闭嘴啊，你这个没礼貌的小鬼。
“仙子的鼻子都长这样。”我没好气地说道。
“那不是真的。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仙子比你漂亮多了。”
……
小兔崽子别逼我抽你。
“但是你也很漂亮了。”她随口补充道。
行吧，勉强原谅你了。
“电视上的仙子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我说，“所有人都能看到电视上的仙子，但是只有你能看到我。”
艾米歪着头盯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能她大脑的逻辑部分还没有发育到可以理解我的地步。
“总之，我是仙子。我现在告诉你你要对你的哥哥友善一些。”我大声说道。
“不要。”艾米拒绝地斩钉截铁。
呜呜呜她真的好讨厌啊……
“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你就去不了天堂。”我威胁道，“去不了天堂就要下地狱，被永恒之火烧！”
艾米思考了几秒钟，妥协了。
“现在，去和你的哥哥说你爱他。”我赶紧趁热打铁，想让她去温暖一下青蛙脸幼小的心灵。
艾米撇撇嘴，不情愿地走出了房门。
我赶紧跟了出去。
看着这个小不点一步一步地走在前面，我的心情都愉快了起来。
她小小一只真的好可爱。
“威廉。”她走到哥哥的身边。
小威廉正在厨房里刷碗，听见妹妹的声音，他头都没抬，不耐烦地说道：“滚开，艾米。”
“嘿，不要这样和她说话。”我忍不住叫道。
他当然没有听见我。
但是艾米听见了，她抬起头，用葡萄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
“虽然你的哥哥不是很友善，但是你可以迈出第一步，先告诉他你爱他，然后他就会回应你，你们就可以做好朋友了。”我努力想象自己是个善于和小朋友交际的幼儿园老师，耐心地开导她。
“我不想和他做朋友。”艾米嘟囔道。
“那你就要下地狱被永恒之火烧了。”我的耐心坚持了两秒就没了。
艾米权衡了一会之后，还是开口了：“只是告诉你一下，威廉，我爱你。”
威廉刷碗的手顿住了。
“你想要什么？”他问。
好吧，这和我想象得有点出入。
“告诉他你想要他开心。”我在艾米耳边说。
“我想要你开心。”艾米无可奈何地重复我的话。
“恶。”威廉的脸都因为嫌弃而扭曲了起来，“不管你想要什么，别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艾米看着我，用眼神询问这场折磨是否结束了。
我看着她比洗手池还低十公分的个头，打消了让她帮忙洗碗的想法。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无奈地说。
艾米立刻撒丫子跑开了。
我看了看青蛙脸洗碗的背影，无聊地在厨房里荡来荡去。
之前的世界都是像一本书一样，是由一个一个对于青蛙脸来说印象深刻的故事组成的，我在那些世界里，所有事件都是围绕着威廉莱利的，整个世界都是基于他的记忆的改编而运作的，对于他来说未知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存在在那些世界中。
但是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就仿佛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样。
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他不知道的事情也会发生。
我走到楼上的房间里，史密斯夫人正在和同事打电话聊关于工作的事情，我听得清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而这些细微的小事，原先的世界里是不会有的。
史密斯夫人挂断电话，有开始拨通号码。
刚刚的电话会议得到的结果就是她现在要去公司加班，在出发前她得先找到babysitter来照看家里的孩子。
很不幸，平时的babysitter今天没有空，社区里的老太太这几天也出去看望自己的女儿了。
史密斯夫人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找到一个下午有时间，但是晚上要赶活动的babysitter。一通协商后她们达成了照看一下午后帮忙把两个孩子送到办公室的结果。
我目送着史密斯夫人出了门，那个大学生临时保姆在她关上门后开始和艾米玩。
她不怎么关注威廉，因为艾米比他更小更可爱。
我尝试着待在威廉的身边陪着他。
可能是他儿童的样貌激起了我的保护欲，就算他看不见我，我也想在他身边守护他。
但是和他在一个房间待了十分钟我就有点受不了了。
太无聊了。
他放着披头士乐队，趴在床上翻着杂志，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干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事情干。
如果在艾米边上，起码她能看到我，我想着。
一眨眼我就到了客厅，站在艾米和那个babysitter面前。
艾米看见我眼前一亮，我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让babysitter知道我的存在。
可能是想起永恒之火的威胁，艾米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听身边的大姐姐讲故事。
我百无聊赖地在房子里晃悠着。
这辈子没这么闲过。
这还不如以前的世界呢。
虽然以前很多细节都是模糊的，甚至有的时候因为记忆的差错逻辑都不合理，但是起码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我不会那么无聊。
而且在以前的世界中我还有个实体呢。
我突然灵机一动。
这个世界如果真的几乎和真实世界一样，那我现在都到美国了，为什么不到处去转转呢？
我脑海中冒出了第一个想去的地方——
白宫。
身边的温馨小家一下子就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办公室。
面前巨大的办公桌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白人男性和站在他身边的助理正在检阅文件。
我凑过去看了看。
Economic Report of the President
哇哦，好正经啊。
总统一边读一边骂，然后打电话给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ors的chairman吵了半个多小时。
看来某些人下一届的选票要不保了。
转悠了大半个白宫，我感觉挺没意思的。
这也就是个大型办公室，没啥好玩的。
我突然想起，如果我可以瞬移，那我是不是可以瞬移到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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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青蛙脸的世界局限于此。
看来虽然这个世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还是以威廉莱利的生活和记忆为基础和中心建立的。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边我能说出名字的所有国家。
结果是除美国外，我能瞬移到英国，和法国巴黎。
看来青蛙脸活了三十来年也就去过这几个地方。
说他惨吧，他还去过巴黎……
不过估计他到巴黎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巴黎街头的人都开始用walkman了。
逛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知道威廉和艾米在哪里，我想着。
下一秒，我就站在了车顶。
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脚下的车一个急刹车，把我甩了出去。
我像一根羽毛一样飘到了地面。
当幽灵还是有点好处的。
车门打开，威廉钻了出来。
他站在车外等着babysitter把妹妹从儿童安全座椅上抱出来。
等他们走进写字楼时，我也跟了上去。
艾米看见我，下意识地想要大声和我打招呼，但很快想起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于是像做贼一样偷偷地拜了拜手，算是和我打招呼。
我被她小心翼翼地样子逗笑了。
“你好，我是来送史密斯夫人的孩子们的。”babysitter对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助理说。
“噢，她和我说过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前台小脸女人说道。
她站起身，屁股比门都大。
我膛目结舌。
美国的肥胖问题真不是开玩笑的。
“女孩们，你们的妈妈马上就来。”胖夫人说道。
她把威廉认作女孩了。
可能是因为青蛙脸小时候的头发是金棕色的，还挺长，加上他脸蛋漂亮，确实说是女孩也不会觉得突兀。
但是在性别分明的孩子眼里，这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她觉得你是女孩。”艾米嘲笑道。
我咳嗽一声：“永恒之火。”
“可能是因为你和我一样漂亮。”艾米不情愿地加了一句。
威廉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开始读胖女人给他们的杂志。
艾米独自坐在一边生闷气，很明显她不认为威廉有自己一半好看。
等了半天，史密斯夫人才出来把他们带回家。
幸好她的车够大，我在她给艾米安置儿童安全座椅的时候偷偷坐上了她的车。
在车里史密斯夫人问自己的孩子们想吃什么晚餐，艾米说想吃披萨，威廉说想吃中国菜。
作为一个在美国生活多年的英国人，本着民主自由的伟大理念，史密斯夫人提出投票表决。
投中国菜的只有威廉孤零零一条手臂，和我这个别人看不见的中国人一票。
史密斯夫人毫无悬念地投了披萨关键性的一票，让小艾米得偿所愿。
她是懂民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