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阿萤默默地跟在奥斯瓦尔德的身后,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让她一阵揪心,但她能看出这个个子不高的男人有着他自己的骄傲,擅自上去扶住他只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现在,因为你,我需要寻找新的居所了。”奥斯瓦尔德说话的语气隐含着几分愠怒,他显然还很嫌弃阿萤,“真是不明白你这么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阿萤听出了他的责备,尴尬的低了低头,这几天已经变长的黑色刘海形成了一道发幕,遮盖住她的上半张脸,这样的她就像一只掩耳盗铃的鸵鸟。

    奥斯瓦尔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定定地瞪着阿萤。他们正走在一座桥洞下,阴影遮盖住了他的半张脸,这样的模样令他看上去有些可怖。

    “我想我们已经可以说再见了,朵尔小姐。”他微微偏头,说话时紧绷着他下颌的肌肉,“你要知道,我不需要也不可能一直带着一个小女孩。”

    阿萤张了张嘴,而奥斯瓦尔德用手势打断了她。

    “听着,女孩。”他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劝慰,“我很高兴认识你,对于刚才为你铲除一个麻烦的事也很乐意。但是,你要知道我暂时不能和你扯上什么关系,这——很危险。”

    听得一知半解的阿萤最清楚的就是最后“危险”这个单词。会有多危险?她刚才已经见识过了,甚至可能不仅仅是脑袋开瓢这么简单,但此时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的是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是破旧开线的灰毛衣,行走时拖着一条残疾的腿,还有那双眼眶红红的眼睛,这样的他,又怎会在“危险”中随心所欲呢?

    阿萤抿了抿嘴唇,透过层次不齐的刘海,她望着眼前的人。

    她能给予一些什么帮助呢?她不想伤害奥斯瓦尔德的自尊心,却又不愿意两次接受对方的恩惠后无动于衷。

    思索了许久,久到对方快要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她终于做出了反应。

    阿萤问:“奥兹,朋友是我们……不,我们是朋友吗?”她调换了一下词序,终于将陈述句变为了疑问句。

    或许是因为“奥兹”这个称呼,奥斯瓦尔德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松懈。他眨眨眼睛,笑着回答:“我想,当然。”

    其实阿萤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罢了,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也就有了一层底气。

    她将背包转到前面,从里面取出了一叠皱巴巴的纸币,还有硬币,大都面额很小,但厚厚的一沓也足够说明分量了。

    这是她这些日子在马戏团挣取的“小费”,很多是杰罗姆带着她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捡到的。她以前一直信奉捡到钱一定要归还给失主,但现在她生活拮据无比,只能靠这样不怎么正当的方式为自己谋取一些福利。

    “会来看马戏消遣的都是有钱人,”杰罗姆说这句话时对她比了个“钱”的手势,“他们不会在意这一点点的得失的。”

    阿萤很珍视这些金钱,就算它们其实面额很小,但对她而言也是一种积累。

    这本是她出门一趟所有计划好的消费,但现在,她要将它们拱手于他人。

    奥斯瓦尔德惊诧地盯着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事实上,在他的认知里就算这个女孩突然掏出一把尖刀对着他他也不会感到意外的。

    可偏偏是这些东西。

    这令奥斯瓦尔德反倒更加警惕,他的身子微微后倾,低声问:“这是什么?”

    “这是钱。”阿萤老实地回答,然后直白地塞进了对方的手里,“给你!都给你!”

    她决绝地收回手,抿着嘴唇看向奥斯瓦尔德。

    “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她梗着脖子,“但我希望……希望你能……好。”

    她本想说“过得好一点”,但眼下她竟只能想出一个简单“Good”。

    她真是太笨了。她又像一只鸵鸟般垂下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神色。

    奥斯瓦尔德的表情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他们的头顶有列车飞驰而过,嘈杂的轰鸣声遮盖住了奥斯瓦尔德的声音。

    他说:“谢谢你,笨女孩。”

    奥斯瓦尔德在走前给了阿萤一个承诺。

    “一年……或许用不了这么久,你一定会因为你的善意收到回报。”他碧绿的眼眸凝视着阿萤,说出的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我保证。”

    事实上,奥斯瓦尔德·科波特并非相信人性之善的家伙,但说出这番话语,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他也知道,阿萤听不懂他这段话,从她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里就能看出她的手足无措。

    但他会实现这个承诺的,他向阿萤保证,也向自己保证。

    其实奥斯瓦尔德并不介意自己多一个助手,如今他在这座城市里毫无根基,甚至随时有可能被菲什·穆尼的人发现,如果能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他未来的路一定会更加顺遂。

    可惜,这些也就是想想罢了。

    他能感受到身后的女孩还没有走,她正在目送自己。奥斯瓦尔德向来是讨厌他人的目光的,尤其是他落下残疾之后。但这一次,他却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把自己向前推进,真是不可思议,在哥谭这座冷冰冰的城市里,他竟然还能感受到这么一丝小小的暖意。

    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阿萤才长出一口气。

    她现在必须要提前结束自己的假期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在这座城市里多了一个朋友——仅仅是在她看来——这么一想倒也不错。

    她转身,打算从来路原道返回。正准备抬起脚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不妙的事。关于那个被奥斯瓦尔德一闷棍放倒在地的大叔……她很担心自己回去会不会被抓住。一旦和警方扯上关系,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苦恼地揉了揉脑袋,无奈之下只好选择绕点路回马戏团去。阿萤原本还想回去在找一找孟叔,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回到家里,看着满屋狼藉破口大骂了吧?

    或许是她骨子里就带着一份对家人和血缘的眷恋,至少在某个日子,她希望能够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过。哪怕她的至亲们远在大洋的彼岸,身边只有一个说不清辈分的邋遢叔叔而已。

    关于——她的十八岁成人礼。

    想到这个词语,她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飞起来似的。

    阿萤都想好了,她虽然没什么积蓄,但也会努力攒钱买一个上面摆满水果的奶油蛋糕,地点就在孟叔的餐厅里,她会邀请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在这里的生活很累,很艰难,但至少那一天她希望大家都能够开心一点。

    阿萤在心里苦笑,自己还真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

    而此时此刻,孟叔的餐厅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黑白两色的警车。用毛巾捂着后脑勺的胖子语气愤懑又委屈:“我怎么知道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她说那个中国佬是她叔叔,嘿,这种家伙我见多了,只是没想到她的同伙下手这么狠。现在真是连小女孩都不能轻易相信!”

    穿灰西装的警官轻皱眉头看着对方,手中的签字笔一下一下地点在笔记本上。他问:“你有看清那个‘同伙’的长相吗?”

    “没有,警官。我只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

    警官的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扫视到了店铺灰蒙蒙的招牌上。他又问:“这家店的店主,你熟吗?”

    “不怎么熟,”胖子摇头,但这个动作似乎牵扯到了他的痛处,他龇牙咧嘴了一下,“不过我的确听说他最近接来了一个……侄女?他们都说那是个偷渡客。当然了,我没见过。不是每一个房东都会关心租客的私生活的。”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孩是骗子?”

    胖子不以为然地一撇嘴,冷淡道:“会有侄女连自己叔叔死了这么多天都不知道?”

    那名警官不再说话,只是别了下头示意下属带走这位受害人。

    而后,吉姆·戈登将手放在腰间,久久地凝视着这家店铺的招牌。不久之前他曾两度来到过这里,一次是为了韦恩夫妇的案子,一次是因为一个在深夜打劫妇女的混球。

    戈登与那名来自中国的老板打过交道,并且一直抱有一丝疑惑。

    他能感觉到,这家小小的中华餐厅里或许并非只有那位老板当家,尤其是在那个夜晚,他能从那个老板的证词里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或许就是那个所谓的“侄女”。

    那么,那个女孩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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