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

    她们被压下去后便安静下来了。

    薛宁汐实在不知自己得罪谁了,可她又觉得自己得罪了许多人。在他们这个位置的人谁的城府不深?包括她的兄长南宫易朗,她这样的有恃无恐无形之中让多少人惦记上害她她都不知道。

    一柱香后,太医来报,喻同心中的毒解了。

    这倒让南宫易朗想起还有人危在旦夕,他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这会子却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陛下皱了皱眉,他今日的耐心已经告罄了,没心思听他们打太极,“说。”

    他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直言不讳:“臣以为喻姑娘的婢女也要一同审。臣说句冒犯的话,喻姑娘爱慕原枫,但原大人向来是不近女色的,平日里唯与阿宁走得近些,她一时糊涂也未可知,若是她自导自演岂不冤枉了阿宁,陛下,您是了解阿宁的。”

    薛宁汐还没从方才的变故里缓过来,听到他这话眼眶便湿了,换作旁人是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可不惜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一个名门贵女的人是南宫易朗啊。

    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护着自己,而不是让她受委屈后去补救,去求全。

    陛下唇边勾起的笑容说不上的欣慰还是别的,但南宫易朗总算不负他望,已然被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锤炼得面面俱到,他将会比他父亲更出色,从他们身上,他能看到薛如言和薛敏相互扶持的影子。

    从前薛如言也是这样护着薛敏,万事不叫她吃亏的。

    “朕知道,南宫爱卿所言有理,那就依爱卿的,抓人吧。”

    有的人从出生就是被爱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有人爱她。

    陛下只用凶手还未抓到的说法扣压了官员家眷,他允诺了吏部尚书不会放过真凶,即便真的是长乐郡主。

    薛宁汐没有打算离开,她想陪着傅思佩守着喻同心,王奈奈却跑过来质问薛宁汐,“同心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她还没有回答,注意着她动向的柳语竹便跟过来了,她的声音轻柔,“王小姐,在真相查明之前,还是不要血口喷人才好。”

    王奈奈看着紧跟其后的人,嗤笑道:“柳语竹,你当真是不一样了,都敢跟我叫嚣了,不过你对她这样忠心耿耿,只是不知她这佛口蛇心你吃不吃的消!”

    薛宁汐自然不知她对自己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如何这样笃定,虽然伤心,但她的锋芒没有被削弱半分,“王小姐看见本郡主给喻姑娘下药了?若没有,你仔细本郡主治你一个污蔑之罪。”

    “最好你能治到本小姐的罪!”王奈奈就盼着薛宁汐是个歹毒之人,好叫郑一然看看清楚。

    柳语竹不愿听她说这些,走到薛宁汐身侧,指着门外道:“如果王小姐没有别的事,请你离开。”

    王奈奈被逼走后,薛宁汐叹了口气,柳语竹温声安慰道:“宁汐,别往心里去,她喜欢表兄,便谁都针对着。”

    薛宁汐知道,她只是觉得有些累,她抚平她的衣裙,温声道:“语竹,你别管我了,快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明日就会有结果了,今夜好好休息。”

    喻同心还没醒,她躺在床上,那样安静,如花似玉。薛宁汐同她并不相熟,可明明在记忆中,她一直都是个顶顶温婉贤淑的姑娘,她比自己更像一个大家闺秀。

    她看向那位平静的神医,喃喃低语,“婶婶,她真的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害我吗?”

    从认识傅思佩的时候薛宁汐就觉得跟她在一起让她很安心,她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就好像给予了她抵挡这些恶意的力量。

    傅思佩同她的想法恰恰相反,她本身就具备这样的能力,她有时会因为弟兄的出色而妄自菲薄,但她勇敢,开朗,聪明,并不是空由名利堆积起来的。

    “无论真相如何,宁汐,用你擅长的方式去应对就好了。”

    薛宁汐今天没有哭,她一直忍着没哭。

    或许她与去岁的变化不只是与穆辰兮离心离德,她经历了很多事情,她变得更坚强,眼泪不再是她无措的证明。

    翌日清晨原枫先来见了她。

    原枫一夜未眠,虽然也换了衣服,却满眼疲惫,许是劳碌万分,竟比咸阳之行时还要狼狈。

    薛宁汐醒的很早,已经洗漱过了,她很少穿鹅黄色的衣裙,这个颜色衬得她活泼开朗。他突然想起燕破说的,她的确像太阳,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第二日太阳都会照常升起,朝气蓬勃。

    “见过郡主,下官有罪,此事是由下官引起的,还请郡主降责。”他的头发束起,立如松柏,稳重妥帖,扮演着游刃有余。

    “你连夜审的案子?”薛宁汐看出了他的勉强,扶起欲要下跪的少卿,眉宇间都是关心,“阿兄也没来,是不是又宿在大理寺了?”

    南宫庭出征后那么大的宅子就剩他一人,虽然说是丢给原枫,可他不会真的不管,像这样夜直的话他就会直接在大理寺睡,从前还能跟父亲吵吵架,如今是真的除了薛宁汐没人管他了。

    “对。下官会去休息的,多谢郡主挂心,”原枫声音喑哑,低柔得像同爱人耳鬓厮磨一般,“太子殿下昨夜带着金乌卫查了半宿,犯人也招供了,与喻同心有关,等会儿下官就会呈给陛下,陛下大概就会下旨了。”

    这个说法便是只有他一人通宵达旦了,虽然收集证据不易,但比起审这些人那便不是什么难事了,尤其其中还有一个与喻同心自小长大的丫头。

    她小声地抱怨般道:“辰兮哥哥和兄长定是打算今早商议的,原屿祁,你不必急着一个人查完的,这样辛苦……”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已有些积雪了,但湖面还未结冰,皑皑白雪映衬着她的侧颜,宛若无暇的玉,她的眼神那样清明,漾着温柔。

    原枫抿唇一笑,眸清似水,斯文英隽,“郡主待下官不薄,下官也只是不想让郡主被人冤枉。”

    “你同我这样客气做什么,”说到这里薛宁汐才想起里面的人,她眼眸始终明亮,看起来一点也不记恨她,“你不问问喻姑娘的情况?”

    原枫可没她这么好的心肠,态度明显差了很多,语气淡淡的:“作茧自缚。”

    薛宁汐眨了眨眼,愣了两秒,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原枫的声音又低下去了,像不愿被旁人听去的私语,“外面冷,郡主先进屋吧。”

    薛宁汐提醒他不要过度劳累,进去以后才发现喻同心已经醒了,她坐在床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一块美玉碎了。

    她出去的时候没有带上门,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

    傅思佩一大清早就被穆展业拉回去补觉了,她原是不肯的,最后是被强行抱了回去,一大清早的,薛宁汐真的很无助。

    现在只剩下她一人在这里,她也不尴尬,莞尔一笑,“喻姑娘醒了就好,我去叫太医来。”

    “长乐郡主,”她的声音还是记忆中的温软,“我都听见了,原大人已经查出始作俑者是我了对么?”

    即便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她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只是不达眼底,“陛下自有决断。”

    “郡主!”她的眼角还挂着泪,贝齿轻咬下唇,楚楚可怜,“我很抱歉,希望没给郡主添太多麻烦。”

    一向心软的薛宁汐却视而不见,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她是不记恨她,但这并不妨碍她不想看见她,也许是因为辛苦了傅思佩,也许是他们为这个案子马不停蹄,也许是原枫为此忙了一夜,总之她心里不舒服,她不觉得她可以擅作主张的“原谅”她,以让她减轻心中的愧疚感。

    事发后穆辰兮就去查了惊蛰,金乌卫在惊蛰的房中找到她与喻同心暗自往来的证据,那些留着让她兑现承诺的信件,在东窗事发后就成了呈堂证供。

    后半夜原枫又连着审了她的贴身婢女和惊蛰。

    据惊蛰所言喻同心收买了她,却是喻同心亲自下的药,厨房的女婢与这件事情并无瓜葛,只是一个目击者,她们原是想让惊蛰嫁祸栽赃给薛宁汐,喻同心许诺昨夜便会安顿好惊蛰的家人,让他们一生荣华,不料原枫提出扣押,将一切都打乱了。

    她的婢女也招认了,但她并没有一开始就生出陷害她的念头,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喻同心递纸条,说可以助她除掉薛宁汐,并给了她毒药。

    但她不敢对她下手,思绪百转才想到演这出戏。只是这都是小姐联络的,她自己并不清楚。

    金乌卫的确没有在她家中搜到毒药,也没有找到她购买毒药的证据,她是不会配制的,这个婢女所言可能属实,她背后还人在推波助澜,隔山观虎斗。

    原枫推测了一个结论,“应该跟遥夜有关,她在东都肯定还有线人。”

    穆辰兮也考虑到了,唇边虽勾勒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很冷,“孤已经让金乌卫去查了,剩下的就需要原大人提审喻同心了,原大人不会心生怜悯吧?”

    原枫抱拳作揖,嗓音温润,恭敬有礼的道:“太子殿下说笑了,下官不敢罔顾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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