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

    两国交战后,宫里就很久没有宴请群臣了,此次庆功宴也算是久违。

    女娘的装束往往能反应一个朝代的繁华,而名门贵女更代表着家族门楣和兴衰。

    薛宁汐很清楚这些,所以即便衣装繁琐她从没有怨言,早早就起床的郡主打着哈欠,任凭侍女摆弄她的长发,今日的华服是槿紫色的,金丝线包裹着层层叠叠的裙边,裙摆上绽放的花朵是紫罗兰。

    昨日剩下的将士们也都回来了,穆樱打了胜仗,普天同庆,街上可是比元宵还热闹。

    宫道上空旷,远远的薛宁汐便看见身着绛色官服的代理大理寺卿,他的头发束起,她从未见他穿过这样颜色的衣服,没有深色显得那样稳住,倒是像一个初入官场无害的少年。

    她让侍从站在原地,步伐端庄的走向等候之人,她没有行礼,笑靥如花的问:“原枫,你在这里等兄长吗?”

    “在等郡主,”原枫的笑容温雅,俯身作揖,“下官见过郡主。”

    身后人都看着,薛宁汐也不扶他以表亲切,原枫掌心朝上,将手中的那只玉白的簪子送到她面前,“下官觉得这只簪子很适合郡主,不知道会不会和郡主今日的妆造有所冲突。”

    玉是上好的质地纯粹的白翡翠,一看便是市面上少有的,更难得的是这发簪上的枫叶,薛宁汐忍俊不禁,向前一步,仰头看着他,眼中的点点星光藏不住欢喜,映着他的影子,揶揄道:“原大人,有心了。”

    面对两人过分亲近的距离,原枫眉梢微挑,没有像以往一般后退,他垂头将发簪别在了她的发髻上,和那朵紫色的绣球花挨着。“很好看。郡主和这枚簪子都好看。”

    她抬眼见他唇角上扬,她抬手摸了一下它的位置,粲然一笑,“那说明大人的眼光很好。”

    原枫笑着微微仰头,“谷雨姑娘等郡主许久了,下官先退下了,一会儿见。”

    他们和之前差太多了,他虽然仍跟她拘礼,可就是哪里都不一样了。

    原枫走得比她快,进了殿中薛宁汐便去寻他,见她过来,原枫先站起身来,两人像不曾见过一般,“下官参见长乐郡主。”

    她笑靥如花,双眸比发间的绣球花还要有生气,那根枫叶玉簪令人无法忽视,“原大人安好。”

    看他笑得这样愉悦,她也给他添添喜气,“听说原大人料理完了忠远伯爵的案子,恭喜你了,大人前途的无量。”

    当时陛下让他处理此案就是一个考核,如今他通过了,大理寺卿一职基本上是定下了,只是她这样巧笑倩兮的站在他面前为他高兴,让他有一点……按捺不住浮躁的本心。

    原是庆贺穆樱取胜,结束了这战火纷飞的局面,陛下却先宣判了忠远伯爵的十恶不赦的罪行,并下旨秋后斩首,定西侯夫人谋人性命,赐自尽,以保全她最后的体面。

    但陛下还是念了旧情,忠远伯爵祖上效忠,故而族人从轻发落,三代发配边疆,永世为奴。

    这份忠孝何尝只是帮了他们这一次,若非如此,陛下怎会一点也怀疑不到忠远伯爵府。

    “郑一然,作为揭发此案的功臣,你想要什么赏赐?”

    “草民卑微,不敢向陛下索求什么,只是草民心悦长乐郡主数年载,求陛下成全。”郑一然起身,他跪在殿前,如同简槐求娶薛宁汐和亲一般恭敬,可他们不同,郑一然是真的爱她。

    郑一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全场哗然,原枫攥紧了拳头,南宫易朗也皱了皱眉,他没想到郑一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薛珩羲看向阿姐,尽管有所掩饰,可他也看出她是不愿的。

    珩羲刚想开腔替宁汐否了他,原枫却站起身,他离席跪在地上,沉稳柔和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陛下恕罪,臣唐突了。只是臣爱慕长乐郡主许久,臣此一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还望陛下与丞相成全。”

    他的声音落下后许久无人说话,在座的各位也都看得清楚,原枫跪的是薛宁汐。

    薛珩羲知道长姐的心意,他下意识的去看穆辰兮,太子殿下眉头紧锁,他是在权衡利弊,他在想谁更适合长姐。薛珩羲一直觉得殿下和长姐年少的情谊不会止步于此,可到现在看来是他武断了。

    他们早已结束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到底是孪生姐弟吧,他总算能跟她心意相通了,虽然薛宁汐脸上除了讶异什么也没有,但他明白,长姐喜欢原枫。他当初想揍原枫的心思还在,可已经不反对了。

    南宫易朗说得对,她喜欢便是最好的。

    两人情真意切的话都没有激起陛下心中的半分波澜,他抿直唇线,一言不发。

    薛宁汐很快反应过来,她根本不敢看长辈的脸色,久久静默后她起身行礼,温声开腔道:“多谢郑世子、原大人了,但长乐的亲事还是全凭父亲陛下做主。”

    薛如言冷哼了一声,薛宁汐小心翼翼的看过去,他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她不用看都知道他先前多么不高兴,简直太没规矩了,郑一然怎会如此……

    这段小插曲过去后,宴会正常举行了,陛下也没有计较,正式任命原枫为了大理寺卿,他笑得温和,谦卑的谢恩,“谢主隆恩!臣日后定不负皇命,效忠陛下。”

    宴席结束后,原枫被留下来了,阿娘、阿爹、阿弟、陛下和娘娘全都进去“审”原枫了,薛宁汐有些不安,连南宫易朗都不让去,生怕说半句维护他的话。

    穆辰兮倒是很镇定,淡淡的道:“宁汐,若他连这些都应对不了,如何娶你?”

    这一句话让薛宁汐没了脾气,即便是方才回绝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他们日后也许会成亲。

    对于变成自己的上司太子殿下,南宫易朗仍没个好脸色,“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阿宁,你刚才不是想吃茶果子么,兄长带你去御膳房。”

    穆辰兮也知道他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没有计较,果然,薛宁汐眼前一亮,跟着他走了。

    内殿装潢富丽堂皇,半分不亚于大殿,原枫想起去岁正月十三,薛宁汐便在这里守了喻同心一夜,按理来说他的确不该口无遮拦的对喻同心说那些刻薄的话,但她为她劳累了一夜,他倒底是没有那么大方既往不咎。

    原枫自觉的跪在地上,他的脊梁挺直,如松柏一般,紧抿着唇,眉宇温润如玉,却不会令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薛如言作为父亲,此时自是有一万个问题要质问他的,但君臣礼仪不可废,陛下还未说什么。陛下知道他心里的那杆秤,他心里堵得慌,语气并不好,“想说什么说便是。”

    这话不仅没有消除殿内紧张的气氛,还愈发激烈了。

    薛如言得到了恩准,冷冷的开腔,“大理寺卿,你喜欢阿宁什么?因为阿宁帮了你许多?若你真的了解她你就应该知道,无论是何人她都会如此。”

    他过分疾言厉色了,原枫还没见过丞相大人这样的一面,但他没有半分意外,即便丞相大人今日架把刀在他脖子上也是情有可原。

    他的嗓音清润,不急不躁,如清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薛大人所言极是,郡主性情温良,她无需任何冠冕加持。郡主于下官有恩,曾多次对下官伸出援手,但下官对郡主情起并非是恩。”

    薛如言不是不知道宁汐或许是喜欢他,但他是打心底的不肯。旁人不知,他还会看不清他的心机多重么?

    “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她心思单纯,招架不住一位城府如此深的郎君。你也配不上。”

    他刚说完凌听雪便皱起了眉,倒是不必将话说得如此伤人。

    原枫俯身叩礼,额头毫不留情地撞在手背上,声线依旧温吞,语气诚恳,“纵使下官在朝堂之上长袖善舞,面对犯人腹黑狠毒,但下官对长乐郡主不敢有半分不敬、丝毫忤逆,更不会如薛大人所想背叛郡主。”

    凌听雪的语气就好了许多,却比薛如言更加一针见血,“原大人,我并非针对你,你和易朗一起共事也有两三年从未听他说过你的不是,可见你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同情简承先帝所附加在你身上的苦难,但一个没有被爱过的人如何去爱别人?”

    他从前感受到的爱是一场骗局,他是被骗的那个。

    原枫沉默了。的确,就像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该团圆的日子里他还在大理寺加班,原清浅一人吃饭是什么感觉。他是一个冷漠的人。

    他很喜欢她,从他喜欢上她开始,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甚至她都不需要同他说话,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想到她的名字,他就会喜上眉梢。

    “夫人说得是,下官比不得寻常人家家庭和睦,兄友弟恭。下官也比不上东都的公子、世子们有背景有身份,下官能有今日全凭陛下赏识,下官能为郡主做的便只有护郡主一世周全,郡主让下官觉得,爱的那个人比被爱还要幸福。”

    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我也很爱女鹅,所以很多事情都要说清楚,原枫并非良配,那他就该承受这份压力(之后的压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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