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

    七夕,全城灯火通明。

    东都有一座金碧辉煌的画桥,横亘街道两端,就像是建在半空的鹊桥,是夜观灯赏景的绝佳去处。

    原枫站在楼下,举目向上望,人潮汹涌,花灯如昼,他一眼就看见了桥上的薛宁汐,她今天穿了条红色的裙子,和身后的灯火相应,金线在红裙上描绘漂亮的图案,头上的金饰华贵艳丽。

    大理寺一直都是不分日子的忙,本来原枫都要散值了,可刑部却送了份文书来,一时间便走不了了,即便他已经竭尽所能,甚至头一次将事情推托给了大理寺少卿,也仍然让薛宁汐等了好一会儿。

    顺着阶梯一步步的往上,行人也络绎不绝,直到他出现在转角处。

    像是某种感应一般,她抬起了头,眼睫微扇,他穿的竟然不是官服,墨蓝色的衣袍上没有多余的花纹,他生得英隽,即便是面上冷淡的神色还未收敛,也仍是这般斯文矜贵。

    “原枫!”

    她的眼尾弯了起来,在这样不明朗的光里笑靥如花,悠扬的嗓音在人声鼎沸中并不突出,可还是引来了侧目,她却毫不遮掩,大方的在七夕这样暧昧的日子公开两人的关系。

    原枫唇角荡漾开温柔的笑意,快步向她走来,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像自己在脑海中演练了很多遍那样,声线轻柔:“等了许久吧?累不累?”

    两人四目相对,靠近他才发现她今日和往常都不一样,虽说她的首饰从来都有新的,可总不是每回都不同的,今日莫说首饰,连唇脂都是他未曾见过一种朱红色。

    他早已不讨厌红色了,他仍然记得那次和亲时她的红妆惊艳,她是东都最漂亮的姑娘,哪怕她不会嫁给自己,她也明媚耀眼。

    薛宁汐摇摇头,她已经习惯了多等一会儿。儿时等穆辰兮来找自己玩,等薛珩羲有空搭理她;后来等南宫易朗,等他忙完;再后来等他们战胜,平安归家,好像她没什么自己的事情要干,就是这样无止境的等待着。

    他们出征后她断崖式的失去陪伴,琴音书画她明明都会,怎会将日子过得这般枯燥。好在她已经重新找到了自己,她不困于闺阁之中,也不站在原地守候。

    问的时候原枫便料到她会这样说,他微微颔首,俯身来凑到她耳畔同她说些不想让旁人听去的私语:“郡主很漂亮,秀丽婀娜,实在是叫下官望尘莫及,今日过后,东都又要多不少下官配不上郡主的言论了。”

    他的嗓音温软,含着揶揄,可却实在是真心褒扬,注意着她是用心打扮过的。

    薛宁汐可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很漂亮了,也很会打扮自己,但她遭受不住旁人这般夸赞,寥寥数语便让她耳尖染上了红晕。

    见她一直不说话,原枫也知道自己逾越了,刚要退开,便听见她轻声细语道:“不会的,原屿祁,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起。”

    或许只有靠得这么近,两人的心意才能相通,那些缠绕在薛宁汐心中的怪异感烟消云散,他才是最没有安全感的那个,得到了又怎么能接受再失去呢?

    她偏头与原枫对视,现在的他与记忆中那个疏离、笑容浅淡的大理寺少卿相差甚远。

    两人的关系是顺理成章的推进的,但没有蓄谋,即便原枫隐忍不发,薛宁汐当局者迷,旁人依旧能看出他是情深不能自抑,从未设想过情爱的大理寺少卿最后也甘愿为情一字将自己的路走窄。

    她也不是莽撞的闯进他生活里,薛宁汐如绵绵春雨,润物无声,她不苛求回报,不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因为本心良善,因为南宫易朗的原因,她来到了他的门前,笑靥如花的敲门,向着他行礼问好。

    以前他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可有她在身边,他的前路便是再敞亮不过了。

    他们还站在画桥上,天边已经炸开了为这个节日准备的烟花,绚丽多彩,却都比不过眼前的人夺目。

    原枫眼眶微红,他看着她,去岁除夕藏起来的爱意公之于众。

    薛宁汐抿了一下唇,像下定决心一般,突然倾身靠近,飞快的在他唇边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然后迅速退开半步,谨慎的观察他的反应。

    原枫愣了一下,他垂下头,唇边扬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温柔缱绻,身后的光影明明灭灭,他温雅如玉。“多谢郡主。”

    画桥不断有人走过,孔明灯一盏盏的往天上飞去,周遭的低声细语无孔不入的传进两人耳中。

    “听说了吗,新晋的大理寺卿当众向长乐郡主求亲,如今两人这般亲厚,可见传闻不假啊。”

    “可不是嘛,长乐郡主才貌双全,这下大理寺卿当真是高攀了。”

    这些餐后闲谈并无人在意,认识他们的也不在多数,只惹来了几句闲言碎语。

    原枫越听笑容越盛,像中头彩的幸运者。

    战事后的第一个七夕,街上满为人患,薛宁汐笑靥如花的同他说话:“我记得有一家鱼面很好吃,是用鱼肉做成的面,我第一次见……”

    原枫转头看着她,认真的倾耳细听,薛宁汐还未说完便有人要碰上她了,他一下扶住了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揽,低头确认无碍后便示意身侧的燕破站到谷雨姑娘身旁去。

    薛宁汐还没有反应过来,鼻尖都是他身上皂角的香味,很淡很淡。她抬起头,他目光很快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没有被撞到吧?”

    薛宁汐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十分不适,她站直了身,几乎算得上是手足无措的道:“没有……没有,我没事。”

    原枫笑了起来,温声道今天人很多,却不说要去清净些的地方。

    薛宁汐点点头,说带他去吃鱼面,也不提一直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

    在这片重归和平的土地上,不信神明的人第一次祝祷,愿物阜民熙,盛世长虹,愿上苍怜悯他一次,叫他所爱之人平安喜乐。

    南宫易朗在金乌卫当值后,半个月才回家,薛宁汐第一个跑来将军府问候他,还给他准备了不少补充营养的食膳。

    南宫易朗看着这张桌子都快摆不下了的菜皱起眉,“你觉得我吃得下这么多吗?”

    薛宁汐给他递筷子,“这些都是我让相府的厨子过来做的,很好吃的,你多吃点去了军中就吃不到了……”

    “薛宁汐,”南宫易朗实在忍受不了她这样怜悯的眼神,“为兄是将军,又不行军打仗,为兄不会吃苦的,你辰兮哥哥也不会虐待为兄!”

    薛宁汐点头,但不听,“一去去半个月,跟坐牢有什么两样。”

    南宫易朗说不动她,她总在吃饭方面很执着,一直觉得他不爱吃饭,可军中艰苦,粮草不够时饱腹是多么难得,任性矜贵的公子早已被磨灭了性子。“我再说一遍,我是想尽快熟悉金乌卫的事务才在那半个月没回来,我今后我日日会归家的。”

    原枫忍俊不禁,索性拉开南宫易朗,免得他们吵架,“是不是还有一道汤没上来,易朗,一起去厨房端过来吧?”

    薛宁汐握紧拳对他的背影挥了一下,“早知道就让辰兮哥哥不放你出来了,出来也是跟我吵架!”

    “薛宁汐,我可听见了。”

    “好了,”原枫笑着推他往前走,“别气坏她了。”

    其实原枫很少介入他们的争吵,他们吵得再凶也是亲眷,但是他现在会在把她气走之前先把他们分开。

    南宫易朗皱着眉让他主持公道:“你听听她说的话就不气人?”

    原枫也笑,“我觉得不气人。”

    他差点忘了,他一向是向着她的,他一脸没办法的样子,“罢了,我也没好好问过你,和梦寐以求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原枫唇边绽放的笑容柔和又神情,“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但是易朗,我还这么年轻就能娶心爱之人,很难不得意啊。只要她愿意给我一个黑色的影子,她之所向便是我之所求。”

    南宫易朗愣了一下,但他不该意外的,他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他眉梢微挑,耸肩道:“对我就没有必要说这样煽情的话了,你我还不放心吗。”

    原枫没有开腔,只是淡淡的笑着,南宫易朗自然不会怀疑他的真心,可他这么问必然就是挂心她的,他会像所有爱她的人一样希望她能够真的快乐。

    而原枫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之所以不说“她之所求便是我之所向”是因为我们尊贵的郡主有什么需要求的呢,郡主总是能心想事成的,女鹅有所有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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