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

    近日东都太平,但南宫易朗还是很忙,也抽不出时间来陪宁汐,之前说的也不过是给她画饼充饥。珩羲更不会和她一样悠闲,他是丞相的嫡子,要承担起薛家的责任,不是像宁汐那样可以从心所欲。

    好像就她最是清闲。

    不过南宫易朗在百忙之中还是想起了她,怕她闲出病来,在与薛如言商榷后,便提议让她去寺里静静心。

    东都六月已经很热了,大理寺可不是不是享福作乐的地方,自然没有安置冰块,南宫易朗心再静额间也已经出汗了,薛宁汐偏偏还抬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中满满的怀疑:“阿兄,你烧坏脑子了吗?怎么会生出这样荒谬的念头?”

    南宫易朗躲开,免得汗水沾湿她的手,漫不经心的道:“薛宁汐,你能不能多保持一会儿在太子殿下面前的温婉贤良?去和佛谈谈心也好,说不定回来你就大彻大悟了。”

    他一提穆辰兮她就安静了,谁在心上人面前都会温柔端庄些,可现在却只是为了不失态罢了。

    她曾在佛祖面前长跪不起,祈求姑姑平安康健,虽未如愿,她也相信佛祖已经尽力了,只是现下正是她心最乱的时候,她虽是不愿去扰了佛祖清净,但也知道南宫易朗是为了她好。

    她做最后的挣扎,“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去大理寺狱帮你写口供啊,左录事那么好说话,不会有异议的。”

    南宫易朗扶额,左录事也不过是迫于她的压力罢了,他有的时候的确是没空陪她玩想让她安静些自己好办事才放纵她由着她去的,谁知道她还干上瘾了。

    前几天他向陛下汇报案情陛下还叮嘱说不能带她去大理寺狱,他也无计可施了,现在他就想过几天清净日子,“我的好郡主,陛下都怪罪下来了,您还是听我的主意吧?嗯?”

    薛宁汐算是听出来了他想摆脱自己的心思,她眉头微皱,“我出远门都是你护着我的,除了你阿爹应该也不会放心把我交给其他人吧?”

    南宫易朗见她松口,笑容灿烂,“我早就安排好了,让原枫陪你去。”

    原枫,今岁恰值弱冠,表字屿祁。他出生并非官宦人家,父母早亡,养父母也都是普通的农民,但他十五岁便中了状元,可是个天才少年,在此之前的乡试、省试却从未闻此名,此番中举倒也算一鸣惊人了。

    原枫和南宫易朗一样,皆任大理寺少卿,一个文状元一位武状元,性格相左,原枫性格温和,为人谦卑,不怕麻烦又有耐心,南宫易朗和他恰恰相反,两人完全互补,感情也很好。

    可那是他们,她和原枫虽然经常打照面,但是不熟,他对她也很客气,想必也不想同她有太多交集,为此她有些不情愿。

    只是人家愿意跟着她已经是卖南宫易朗人情了,闹归闹,她总不会叫他为难,她妥协了,“好吧,那我去哪儿?”

    南宫易朗不假思索的道:“去咸阳,近日黄河泛滥,渭河涨水冲坏了堤坝,舅舅忧心民生,底下官员又含糊不清遮遮掩掩的,他们不认识你,你正好去看看。”

    薛宁汐拳头硬了,原来他早已打定主意,还将话说得这般好听。“说白了就让我去帮你查案!阿兄,你算盘打得这么好不去户部打理国库当真是可惜了。”

    南宫易朗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得很得意,“没法子,你兄长虽然全面发展样样精通,但奈何分身乏术,做不了旁的。”

    “我是在夸你吗?”薛宁汐发现兄长的脸皮是愈发厚了。

    南宫易朗放肆的笑容也收敛了一点,但唇边扬着的弧度没有降下来,语气戏谑:“你不是想查案吗,这不正好,我知道宁汐最是热心,为为兄排忧解难在所不辞,你只管放心去吧,东都有为兄把守,只等着郡主带着好消息回来。”

    她幽怨的看着他,他总这样,气了她还要给她戴高帽,回头再说她脾气不好。

    南宫易朗眉梢一挑,笑得意味深长,装作没看见,“好了,明日就出发,我已经和舅舅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回去可能还能去瞧瞧自己的行李少带了什么。”

    这哪里是跟她商量,分明就是先斩后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欲再掰扯什么,“南宫易朗,等我回来再好好说说你!”

    “恭送长乐郡主。”

    翌日,薛宁汐给父母亲请早安时原枫就已经在前厅和父亲品上茶了。

    他没有穿官服,和她平日里见到的样子大不相同。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冷调的墨色也难掩他眉宇间的柔和。

    也是,就算阿珩穿粉色也还是那样的三尺之内都是冷空气的气质。

    鼻尖的茶香沁人心脾,听见动静,原枫抬眸,只见姑娘长裙摇曳,步伐优雅的走过来。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五官立体,不笑的时候眉眼带了些习武人的英气,面部线条却是圆润的。笑起来时,那双眸子里栖息着不谙世事的灵动。

    原枫收回视线,恭谨的起身向她作揖行礼,“下官大理寺少卿原枫,参见长乐郡主。”

    他平日并不这样郑重,许是因为父亲在身边的缘故。她也不像往日只是颔首示意,她欠身回礼,只是嗓音平和,与在大理寺时一样,“原大人多礼了。”

    “下官奉命陪同郡主,护郡主此行周全,还望郡主宽心。”他彬彬有礼,她毫不意外的感到了疏离。

    原枫出生文状元,却是武官,为人虽温柔,可两人还从未这样在南宫易朗不在时相处,竭力维持的也只有礼貌和规矩。

    他们虽认识两年有余,可这么看却尤为陌生。

    曾就常听祖母说,性子越温和、情绪波澜小的人,越是性情凉薄。

    她向父母请过安后就同他一起出去了。

    两人走后,凌听雪才露出来担忧之色,“阿言,让原枫跟着宁汐妥当吗?”

    薛如言握紧了夫人的手,笑道:“宁汐武功不差,身边更是有精兵相随,更何况若宁汐出事原枫最是脱不了干系,他不会伤害她的。”

    凌听雪却叹了口气,嗓音温柔怜惜,“也是因为他有牵挂,有软肋,陛下才放心将他留下,只是这孩子实在可怜。”

    薛如言没有说话,只是宽慰般的拥住了夫人的肩。

    两人一路无话。她少时并不太出门,长大后也有南宫易朗相随,即便后来南宫易朗在大理寺任职后无暇顾及她,他也在南宫府选了一千暗卫专门轮值保护她。

    路途无趣,她总是掀开帷幔往外看,原枫骑马行在马车旁,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也没生出不耐之意,只是让暗卫加强防卫,莫要叫人靠近马车。

    他们一路向西,两个多时辰后才看见了咸阳城的城门。

    他们要渡过渭河才能到福圣寺,他还要调查咸阳县令,定不能直接去福圣寺的,虽说南宫易朗说只需要保护她,不必顾及她的脾气,但她到底是郡主。他正为难着,她便开腔道,“原大人,一会儿先去渭河看看。”

    原枫垂眸看她,温声问道:“郡主可是想探查渭河周边的民情?”

    薛宁汐的确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主儿,嗤笑了一声,若有所指:“这可是本郡主此行的主要目的,原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原枫自是知晓南宫易朗将她当做工具人,瞧着这位傲娇郡主生气,他淡淡的笑容还挂在唇边。她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原枫笑容和煦,像四月的风吹到了七月骄阳下,让人如沐春风。“郡主说笑了,下官的任务是保护郡主,协同郡主一起调查渭水水涨的情况。”

    薛宁汐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将帘子放下,清脆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听得真切,“本郡主不需要你的协同也能查清楚。”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年轻的少卿估计和南宫易朗一样,也是个笑面虎。

    原枫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笑意。他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态度,也多少了解她的脾性,只盼这个心高气傲的郡主别给他添麻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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