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当宣赐的最后一句话落幕，房间角落里爆发出一阵掌声——虽然只有一个人在拍手，但其中的感情依旧热烈真挚。

    所有人都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阴影中，一个轮廓逐渐成形，慢慢地显出其真身。是她，欲念之神。

    安云瀛哂笑，还说真不愧是自己，走哪儿都喜欢凑热闹，就连看人的品味也是千年没变。

    过去的欲念之神出现在了此地，这令神族更加惶恐不安。主神不偏向任何一个种族，她们所拥有的“绝对力量”平等地令每一个生灵恐惧。更何况这位乐子□□声在外，谁人不知欲念之神最喜闹剧。

    “咦，你们怎么不鼓掌？”欲念之神故作惊讶。“这不是说得很好吗？鼓掌啊，还是说各位另有高见？”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不对。良久，房间内有另一人跟着也鼓掌起来。

    是白泽。

    “……宣赐姑娘，你并非第一个受害者，却是第一个敢于站在吾面前、也有实力站在吾面前的人类。”

    那名叫白泽的家伙，没记错的话他也属于“异兽”之列。只因他总是寓意祥瑞，常常被与领袖挂钩，在人族名望还挺高。且从以往的经验而言，白泽是亲人的异兽。故他突然“反水”为宣赐说好话，倒也不奇怪。

    “你的家园被毁，吾深表歉意。神族绝无故意针对人类的意思，对你的伤害之深，也非吾今日一言可平。”

    “白泽，你在做什么？你是打算背叛神族吗？”

    “……”白泽没有回答他。老实说，他其实已经相当厌烦了这种指责——只要不是时时刻刻维护这所谓的种族尊严，就是对族人的“背叛”；任何相左的观念都不被允许，想让这群老家伙变得包容一些更是无稽之谈。

    “……你想要促进各族之间的和平，吾并不认为可笑。但神族长老大多冥顽，他们有的已经固执了上万年，对你的想法只会觉得恐惧。你在试图将他们称霸的美梦打碎，人类姑娘。”

    旁边的神族炸开了锅。他的此番言论，等同于公开谴责神族的长老会，这是族内绝对不被允许的。这个万年种族有着非常刻板的等级制度，为首的长老会更是这种极端制度的产物。即便放到千年之后的现代，神族内部那种压制也十分严重。

    这也是为何神族后来落败的原因……姑且搁置不论。

    白泽的行为，在神族已经是可以被当众审判、然后发配诛仙台的地步。他这样坦荡，反而叫下面不敢有什么动作，揣摩不透他的动机。不过，安云瀛已经看到有人在偷偷向长老们举报了——这种风气，还真是几千年都不会变。

    “多谢你的提醒，白泽阁下。”

    在旁观了神族乱成一锅粥之后，宣赐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本就是他们的内讧，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我并无意改变神族的想法，事实上，我也不在乎。”

    “我只谋求我想要的，各族之间的和平相处。我们会用实力让你们同意达成一致，也许我们依旧弱小，但人类有千千万万的后代。一代又一代的人类，会不断继续这个事业，直到它成为现实的那一日。”

    白泽双手抱臂，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如此……希望吾也能见到那一日。”

    “你当然能见到那一天，毕竟你自己也有上千年的寿命了，不是吗？”欲念之神看起来极为兴奋。

    “你说的很好，太好了，宣赐姑娘。我感受到了，你那份决意有多么鲜活炙热。”她颇为陶醉地一挥手。“为了感谢你让我见到了如此富有生机的欲望，我可以赠予你一个礼物。”

    “……谢谢，但我并不认识你。”

    “哦，抱歉，我下意识以为大家都认识我。在下是司掌欲念的神明，是这大荒几位主神之一。”

    “……主神？”

    宣赐有些惊讶。她意识中的主神类似于一种信仰般的存在，知其有而不见其人。这些主神更像是伟大的自然力量，绝大部分生灵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那么，为何主神会突然找上自己？

    “是的。厉害的小姑娘，我要送你一个愿望。”

    “……”安云瀛扶额，原来自己热衷于送人愿望的习惯是祖上传下来的。

    但宣赐很聪明：“你为何要送我愿望？恐怕这愿望并不是免费的吧。”

    “这么勇敢，还这么机敏，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当然，我以前实现绝大多数愿望，都会收取等价或者超出价格的报酬，不然会显得我很亏嘛；但是，我也说过，这个愿望是送给你的。”

    “所以？”

    “所以，这个愿望的代价，我只收一成。”

    “……”宣赐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真的能够实现吗？应该依靠我，还是依靠你自己？”欲念之神笑了。“不用担心，说出你心里想的那个愿望吧，我甚至会直接告诉你所要支付的代价，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信任我。”

    “……我的愿望是，能够见证有朝一日，各族间不再有隔阂。”

    “好，我可以满足这个愿望。”

    “代价是什么，主神大人？”突然，一旁的白泽开口发问。

    “你的骨头，宣赐姑娘。”

    “……？”

    “向我奉献你的身体——当然不是现在，我会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亲自来取。向我奉献你，只需要你一个人，如何？”

    “请稍等，主神大人。”白泽提出了质疑。“吾并非质疑圣女的能力，但用一人之身，换取这种苍生的和平，真有这种好事？”

    “白泽阁下担心得对，若真是只葬送了一人，这事反倒简单起来。”她并没有否认这种顾虑。“但你也不必忧虑。在我看来，这不过是迟早要发生的，我所做，不过是把这个期限提前，或者，让她能活到那一天罢了。”

    ……也就是说，欲念之神果然还是不做亏本生意，她只是改变了时间轴，并没有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亦或者，如他所言，“这本就是迟早”。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希望能够是前者。”宣赐回答。她并没有所谓长寿的想法，她在想，若是早日能够实现，就会有更多人免于受苦。

    安云瀛摇了摇头，离开了会场。她没有再看下去，这场谈判最终没有成功，历史书上已经盖棺定论；至于其中的插曲和风波，当事人也没有再提起。宣赐这时候也不太会想到，后面的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千载岁月弹指一挥间，沧海桑田皆作故土，惟有天边那一轮明月，将同等的祝福赐予古时今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