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镇24

    从概率上讲,一个冒牌npc被土著npc揭露身份的可能性的确大于玩家。

    何况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npc。

    从鹿隐所谓的两个世界之间的“门槛”,到燕如一心赴死的绝望,还有小乖以及江狸突然失去的记忆,以及如今鹿霖本人的反应,所有线索串起来,白芷认为自己已经能够推测出部分的真相。

    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鹿隐大概率是真实世界的玩家,进入桐花镇拥有了鹿霖哥哥的身份,两年后完成任务离开。因此功德簿上鹿隐只有两年捐赠记录,江狸关于鹿隐的记忆也只有两年。

    虽然不知道鹿隐来桐花镇的目的是什么,但白芷愿意相信,他是个富有同情心与正义感的好人。

    鹿隐或许是在和土著npc们的相处中对他们产生了感情,于是在鹿霖的哀求下,他救下拿了死亡剧本的npc江狸。之后,他便成了教授民乐的鹿老师,利用规则漏洞,半遮半掩地教给鹿霖、燕如等“学生”敲响真实世界大门的“暗号”——即那首满怀希望的舞曲,帮助他们离开桐花镇。

    后来,这些“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自己npc的身份,意识觉醒后他们或许尝试过离开桐花镇,但最终未能成功。不仅于此,江狸和小乖还失去了相关的记忆。

    身为一个npc,白芷既无法承担当选圣女后是否会永远留在桐花镇的风险,也不想面对落选后面临的未知处境,一直以来,她都在寻找第三条离开的路。

    恢复有关鹿隐的记忆给了她离开的可能,只可惜又被鹿霖拆穿身份,留给她的时间几乎被压缩到极限。

    打开桐花镇与外部世界通道的暗号是一首曲子,但她只知道三分之二的旋律。

    和鹿隐学过这首曲子的还有谁?

    燕如已死,小乖失忆过,而且他离圣殿太远根本来不及求助。

    白芷再次将视线转向鹿霖,她这个冒牌npc已经失去了青梅竹马的身份优势,还能有什么筹码?

    这个所谓的圣子在意的又是什么?

    他曾为了江狸下跪哀求,他甚至清楚自己npc的身份,也知道被替代的江狸大概已经被销毁......

    等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鹿霖为什么觉得江狸会被销毁?连他这样已经觉醒的npc都还活得好好的,他为什么会对江狸的命运如此悲观?一度连名字都失去的江同学,对桐花镇还能有何威胁?

    除了觉醒,还有什么是一个npc必须被销毁的理由?

    白芷想起鹿隐刚刚说过的话:这不只是一个死亡剧本。也想起了江狸被送来圣殿的原因:哪怕失去了名字,失去了和鹿隐有关的一切记忆,她依旧下意识地要通过念书读大学离开这个闭塞小镇。

    下意识......

    闪电般的一瞬间,白芷恍然大悟:【我弄反了!】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哪里反了?】旗袍女尸的声音传来。

    【因果关系反了!】

    死亡倒计时已然启动,白芷也不在乎会不会违法祂的规则了,直接和系统展开愉快交流,【我想,不是因为鹿隐的出现,让鹿霖江狸这些npc觉醒了自我意识,而是因为这些npc开始觉醒自我意识,鹿隐才会出现在桐花镇,他一开始就是来处理这些npc的,只不过最后他选择站在npc这一方。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正好是鹿隐消失后,圣殿才出现,桐花镇改变了它的策略,个体的意志不可控,而群体的驯化却非常容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桐花镇的年轻人一直在反抗啊!】白芷一边和系统交流,一边走向鹿霖,【一向逆来顺受的燕如开始妄图摆脱被家暴的命运,模范生小苟想要协助一个有妇之夫毒杀他的丈夫,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小镇上的江狸竟然一心想要离开......他们没有循规蹈矩按照剧本走完npc的一生,而是选择反抗,他们无意识地觉醒了自我意识,但这破坏了桐花镇的秩序。

    所以等待他们的是记忆篡改,乃至肉身销毁——如果他们真的有肉身的话。将这类不稳定因素全部集中在圣殿展开驯化,就是销毁前的最后一道工序。他们和饲养者展开博弈,被成功驯化的,便有机会当选圣子/圣女活下来,成为一个像鹿霖那样优雅体面、受人尊崇的......样本?或者说,行尸走肉。】

    【亲爱的,】旗袍女尸消化完她的长篇大论,沉默几秒,严肃问道,【和一个系统本统讲这些,你真的觉得合适吗?】

    【咦?】白芷甚至比她还惊奇,【你难道不是一个保有自我意志的系统吗?我可都是以对待同类的标准来对待你的呢。】

    【......】这个女人,真是该死地会给系统灌迷魂汤!

    【好的我懂了!】为了不堕“自我意志”之名,旗袍女尸一顿输出,【这就是桐花镇中除祂以外另一股力量的作用,这股力量保护着这些拥有了自我意识的npc,为他们保有一线生机,而非被直接销毁。只是......这股力量到底来自哪里呢?】

    两种力量的对抗,驯化与反驯化,信仰催生神性的强大,违规带来失忆的惩罚,那些被迫忘却的天真与恣意,以及在教条中逐渐收紧的衣袍......

    桐花镇的运行逻辑一点点闭环,白芷道,【祂从来不会无所不能,当信仰的力量式微,觉醒与反抗的意志自然就会成为另一股力量。】

    白芷对鹿霖道:“帮帮我吧,我们一起打开那扇门。”

    鹿霖不为所动地转过身,但白芷的下一句话让他脚步顿住。

    “然后,我带你出去。”

    “......”

    鹿霖回过头,向来淡漠的眼中涌上难以置信:“ 你在说什么?”

    白芷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心道这只项链既然能将小骷髅带出副本,想必也能再带出一个npc。残忍点看,他们本质上都不过是一团数据。

    【这有什么残忍的,你们人类也不过是一团基因的排列组合罢了。】旗袍女尸见缝插针怼了一句。

    白芷只盯着鹿霖。

    “你就甘心被圣殿驯化成宠物,一辈子当个行尸走肉般的圣子?”几乎是蛊惑般的,白芷勾起嘴角,轻声道,“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吧,替你自己,更是替真正的江狸。”

    鹿霖嘴角因紧绷而泛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一瞬间,属于江狸的记忆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四目相对,白芷仿佛看见无数岁月在他眼底流淌,那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曾经。

    那是一些踽踽独行的年轻人,困惑于自己的存在,困惑于祂的教条。祂为桐花镇的每个人制定了相同的守则,生活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严丝合缝地运行,大人们对许多话题常常讳莫如深,他们看着周围人上学、辍学、拜神、结婚、生子、拜神,直到老死,再由下一代继续重复着上一代的命运,偶有死亡的意外,但从未有过命运的例外。

    他们于是渴求成为那个例外,就像渴求桐花镇外的世界。直到有一天,仿佛一个祂之外的神明听见了他们的渴望,这些年轻人蓦然发现身边有一个成熟稳重、足智多谋的成年人竟能懂得他们。

    记忆中他似乎也没有离开过桐花镇,却似乎懂得很多桐花镇人都不懂得的事情,甚至可以未卜先知,帮他们提前规避掉很多麻烦。

    但更多的时候,这个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会莫名带着些审视,似在盘算些什么,让人莫名觉得危险。

    哪怕他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亲兄弟”,鹿霖也看不透他,总觉得鹿隐人如其名,周身都萦绕着一团迷蒙,让人不由自主敬而远之。

    直到那一天,他在经过江狸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两个形容稍显猥琐的陌生男人借宿,而江狸竟一改往日的机警聪慧,毫无防备地将人迎进家门。

    鹿霖暗骂一声笨蛋,正要将那两人赶出来,鹿隐却突然出现挡在了他身前。

    他的亲哥哥看着他,叹了口气,“小朋友,不要随便介入别人的命运,会很麻烦的。”

    这个人总是语焉不详,鹿霖已经习惯了,但那一刻,莫名的直觉划过心头。

    鹿霖陡然间想起了镇子里偶尔会无缘无故死掉一些人,但很奇怪,哪怕是这些人最亲近的家人挚友,也说不出他们的死亡原因。

    就像......无缘无故被抹去相关的记忆般。

    陌生的恐惧引起一阵颤栗。很奇怪,镇子里死了人,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从来没有人调查,只是村长出面安抚家属一番,就草草入葬了事。

    应该有人调查的,应该给出原因的......

    应该,除了村长以外,还要有一些人,甚至是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处理这类情况才对,那可是死了个人啊,又不是坏了个玩具......

    在鹿隐的叹息声中,无数“应该”钻进脑海。鹿霖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要触及到某些真相,但又和真相之间隔着一层穿不透的纱。

    但无论如何,他十分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救下江狸,绝不能让这个活泼明媚的女孩变成一具死因不详的冰冷尸体。

    那一天,他的确成功了,他的成功甚至触动了鹿隐,将鹿隐变成了伙伴们的鹿老师。

    可是那又怎样呢?命运设定好的程序如同滚滚巨轮,将一切旁逸斜出无情碾碎。

    他还要再试一次吗?这次的赌注或许就是自己的命。

    眼前的女孩仿佛看懂了他的心意,她嘴角的微笑一如从前明媚,“可是鹿霖,自从打开了那扇门之后,你对‘活着’、对‘生命’的定义真的还和从前一样吗?”

    “......”

    鹿霖望着白芷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苦笑一声。这两个人,连劝人做坏事时的狡黠都如出一辙。

    鹿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拒绝。

    在白芷满怀期待但又隐藏不住紧张的眼神中,他终于开口, “江狸很聪明,她早就偷偷记下了完整的曲谱。而且据我所知,你已经把曲谱拿到了。”

    白芷:“!!!”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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