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似乎已经越来越习惯怎么做一只动物了。
天亮后，白芷想起了自己昨晚的狐狸行为，也想起了关于两个神的猜测。
旗袍女尸不忘好心提醒：【贵前任还帮你开了直播喔！性感狐妖，在线解谜～我都帮你录下来了呢，是不是超贴心哒～】
白芷：......
所以说，有些人变成前任真的是有原因的！
和前任互砍好多年的旗袍女尸阴测测：【你在内涵谁？】
白芷微微一笑，翻开了神启，果然发现了一条有趣的新规则：不可骄奢，不可浪费财产购买此世不该享有的一切。
啧，这针对不要太明晃晃哦。
暂时不去管那个几乎在打明牌的“祂”，白芷起身走到墙角，捧着谢狮子脑袋，盯住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那是一双兽的眼睛，野性、敏锐，并且冷漠。
是的，谢沉又变成了狮子。如今，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出人类的影子，是一只完成度百分之九十的狮子。剩下的百分之十，在于他面对比他弱小人类江阿花时，没有凶残地亮出獠牙。
白芷：感恩。
此外，白芷还隐约有种预感，或许这一次，言言很难再变回谢沉了。
也就是说，作为圣女的她，极大地失去了被驯化的概率。
不会变的，和她的“同类”们一样。
走上长街的白芷，再次看见了玩家身后那一张张温驯沉默的脸。那些年轻的眼中是千篇一律的空洞，没有愤恨，没有冲动，没有欲念，只余苍白和干枯，像拙劣的石膏版画。
除了燕如。
无人问津的圣女终于在刚刚被高鸿认领。
不少玩家托腮思考他“以身饲虎”的原因，但都碍于新神启不敢开口。
除此之外，还有闻野。
作为饲养者的他昨天似乎不够尽职，导致圣女半夜清醒对他施以诱惑，今日又出现兽化的迹象，憨厚的熊脸见人先露三分笑，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与之相对，她的圣女周鸳女士脸上则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活气，眼珠子在燕如和江阿花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鹿霖只象征性地出现了片刻，对他们道，“今天是桐花镇的饲神节，下午的祭拜仪式改为和歌。”说完便侧身站在长街一边，示意他们可以动身了。
和歌？的确是圣子圣女们除祭拜与晚祷告之外需要完成的任务之一，但饲神节这个说法，听起来可不太妙啊，谁知道是怎么个“饲”法......
众人各怀心思，自觉列队走向最高处的祭台，氛围尤为肃穆。
没有人反抗神启，没有人说话。
就像大家已经习惯了每日的列队仪式，习惯了每日的拜神步骤，他们也很快习惯了今日的沉默。
习惯了......对圣子圣女更加严厉的监督。
最开始，是一个玩家按着自家圣女的后颈，让她对着神像磕了近十个货真价实的响头，直到圣女额头血迹斑斑，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其余玩家：......
不是，你玩真的啊？
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大家既然都掌握了饲养诀窍，那如何令自己的圣子圣女脱颖而出就是个问题。毕竟最终的优胜者只有一个。
如此一来，就只能让圣子圣女在“虔诚”与的维度上卷起来，毕竟，他们真的不能够再“温驯”了。
于是众玩家纷纷效仿，一时间，祭台上的磕头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呜咽哭泣声。
这样做的玩家们十分相信现在拜的这个神是真的。
昨晚红狐狸的推测还是对一些玩家产生了影响。大部分人坚信圣殿里的祂是真神，而每天下午寺庙里拜的那个则是高仿，前几天在寺庙里拜了神的圣子圣女们衣服变紧的事实就提前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要尽可能地讨好真神，唾弃伪神。
至于......鹤先生的存在，目前只有白芷和闻野知道。闻野昨夜挣扎了许久，终于赶在最新一条神启出炉前，用道具将这件事告诉了贺七和林子渝。
倒也不仅是因为什么塑料团队意识，而是他总觉得这件事应该让多一点人知道，但又不能让所有人知道。
无他，副本做题家的手感罢了。
此后，他们便陷入了长时间的隔绝与静默。
禁止沟通的规则让每个人都成为了一座孤岛。
没有人监督所以根本卷不起来的江阿花清清爽爽回到房间准备午睡，不是，冥想。
安抚好一上午都显得有些暴躁的谢狮子后，她翻开神启，打算研究一下哪几条是真的，哪几条是假。
然后......她就走神睡着了。
奇妙的是，冥想失败的她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感受到衣服变紧，直到被屋外一阵略显急促的铃铛声唤醒。
“仪式提前了，快列队！”
说话的是鹿霖。作为真正的圣子，他可以不遵守神启的规则。
只是鹿霖向来仙风道骨，淡定自若，众玩家还没见他这么着急过，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二话不说就拉着自己的圣子圣女往对队伍前凑。
白芷牵着头狮子，不紧不慢跟在最后。
前面是林子渝和圣子小苟。
没有情绪的小苟同学就像失去了灵魂，让白芷无比怀念他和燕如合谋杀夫的样子。
旗袍女尸评价道：【变，态。】
面对圣子圣女们的AI化，玩家们普遍接受良好。
“我想等他们真正当选那一天，就会变回正常人的模样，你看鹿霖就知道了。而那些落选的人才会一直保持这个模样。”
“对，第一天在圣殿的时候鹿霖就告诉我们，落选者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不会死。失去的是什么？不就是人性嘛。”
这是贺七和林子渝曾经的对话，也是大部分玩家的心声。
非常符合逻辑。
直到出现江阿花这个bug——活蹦乱跳还会变狐狸的江同学简直就像个异端！
前往小镇的一路上，白芷接收到不少玩家恶意满满的眼神。熟读神启规则的他们渐渐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惩罚别人的圣女，如果不是有那只大狮子虎视眈眈，他们真的很想让江阿花明白一下什么叫规矩。
凭什么你就可以和大家不一样？万一人模人样的你真的当选了，我们为监督圣子圣女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谢沉和红狐狸昨晚的提醒仿佛并不存在，对异端的恐惧和恶意就这样渐渐滋生。他们是一起动的手。
当时，小镇的长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镇民们自觉地站在道路两边，热切地等待着祂的“亲临”。
圣子圣女们则由一众“饲养者”陪伴着站在道路正中，在鹿霖的现场教学下，一字一句唱着所谓的“圣歌”。
“在你的恩典下/
我不再颠沛流离/
匍匐在你的荣光中/
我敬你爱你/
为了你我将万事抛却/
我卑微如尘/
只愿将生命献给你/
我卑微如尘/
只愿将生命献给你/
......”
没错，是真的现场教学。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所谓的圣歌，全靠今天现学。
可见圣殿的教学体系也是蛮随性的。
神奇的是，虽然圣子圣女们都是第一次唱圣歌，但在鹿霖的带领下，竟然达到了十分完美的现场效果。没有人跑调，也没有人忘词，就像排练过无数次那样，和声悠扬婉转，绕梁三日不绝......
除了江阿花。
江同学一开口就炸裂全场。
犹如锯齿剁墙，堪比铁棍刮窗，没有人明白，这么一个柔弱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一开口就唱出了倒拔垂杨柳的豪迈气概。
玩家怒目而视，狮子无语问天，镇民们捂胸口的捂胸口，揉耳朵的揉耳朵。在大家无声的控诉下，江阿花在第三句歌词开始之前，就害羞地闭上了嘴。
人总是会有缺点的嘛！
摆脱了在五线谱内外反复横跳的混乱音符，悠扬歌声立刻丝滑飞扬，令人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一座巨大的黑色神像由数十个壮汉抬着，缓缓出现在人们眼前。伴着空灵悦耳的和歌，寺庙上空飘来徐徐烟雾，缠绕在神像四方，显得神秘又高贵。
白芷偷偷瞟了眼，竟然看不清。
也不知道是圣殿里那个神像的缩小版，还是寺庙里低配的粗糙版。
但不管怎样，山神出现了。
原本的议论与喧嚣都消失殆尽，镇民们如此起彼伏的海浪，一波波跪下，认真将双手摊开放在身前，毕恭毕敬磕了下去。抬起头后，眼里都装满了最纯粹的信任与崇拜。
信徒满怀虔诚的祝愿，倾听圣歌在耳边飘荡。
壮汉们训练有素地抬着神像巡完两条主街，在一众圣子圣女面前停了下来。
在他们之间，站着身穿仙鹤刺绣道袍的鹤先生。
镇长自然而然成为了祂的代言人，一脸和善地看了过来，目光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狗狗祟祟的江阿花身上。
和歌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鹤先生沉吟片刻，等待周围人声寂绝。尔后，一片肃穆的氛围中，他缓缓开口。
“曾经，桐花镇山穷水尽。曾经，桐花镇猛兽成灾。曾经，桐花镇饿殍遍野。曾经，桐花镇易子而食。曾经，桐花镇是一座人间炼狱——”
在鹤先生一串气势恢宏的排比句的烘托下，过去的惨状又浮现在镇民眼前，不少人一瞬间就红了眼圈。
鹤先生双手背后，如电的目光望向眼前的圣子圣女，喝问道，“是祂，为了桐花镇以身饲兽。是祂，为了桐花镇牺牲自己，才有你们今日的安定与富裕。如今，祂需要你们，你们又有谁，愿意放弃成为圣子圣女的机会，在此刻，为祂献出自己的一切？”
一番唱念做打，白芷都懒得挑他话里的漏洞，只腹诽一句：果然每一个能当老大的人，都是cpu大师。
然后......
她就看见前面的玩家产生了异动——只需要几个眼神的交汇，一群聪明人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他们迅速拉开并控制住不明所以的林子渝贺七闻野，非常贴心地将江阿花同学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下。
近十只小臂围城一个半圆，不约而同地朝她伸出。很荣幸，白芷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千夫所指”。
“原来是江阿花同学，”四目相对，鹤先生漆黑眼瞳中射出瘆人的寒光，嘴角的弧度跟着一寸寸放大。
他似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江同学，你果真愿意，成为今日的饲神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