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张方桌。

    清陵子坐主位,左侧坐着辛玄灵,右侧坐着宫芷君。

    三个人正襟危坐,没有言语。

    清陵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辛玄灵,好几次欲言又止。

    辛玄灵时不时抬眼看宫芷君,看一眼低眉,再看一眼再低眉,反反复复。

    宫芷君刚开始还会求助的看向清陵子,发现清陵子畏畏缩缩的样子,便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玄灵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愧是女主,长得真漂亮,换我我也喜欢,我果然是个肤浅的看脸女人……

    这个师姐好生奇怪,从进来就一直板着脸,还时不时的盯着我,莫不是我赶了一路,脸没洗净,她有些洁癖?

    ……

    ……

    ……

    直到封陵钰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才打破三人的僵局。

    “哈哈哈哈,开饭了,吃饭吃饭。”

    清陵子拿起筷子,开始夹菜:“陵钰近来厨艺见长啊……”

    “咳咳。”辛玄灵轻咳一声,端起碗,抬起筷子,塞了一大口白米饭。

    清陵子听到辛玄灵一声咳,缩着脖子闭了嘴,埋头吃饭。

    封陵钰夹起煎豆腐,放入辛玄灵碗里:“这块嫩些。”

    豆腐的表面被煎的很脆,里面依旧白嫩,撒上一把葱花,香味四溢。

    宫芷君看着眼前一幕,暗道,这师姐个子不大,架子却大,师弟伺候夹菜,师父也被她一声咳“吓得”不敢动弹。

    就着有些诡异的气氛,辛玄灵吃完了一碗饭,碗搁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封陵钰拿起辛玄灵放下的碗,转身盛了小半碗回来。

    突然辛玄灵将那盘煎豆腐往宫芷君面前推了推:“你别光吃饭,尝尝,阿钰的手艺可好了。”

    清陵子一脸震惊:“平日我多吃一块你要和我急!”

    辛玄灵白了一眼清陵子,一脸嫌弃:“你每次狼吞虎咽的,能吃出什么来,简直浪费阿钰的手艺!”

    “他现在这手艺,当年要不是我甩手不干,能日积月累起来?在陵钰接手前,你吃的都是我的手艺!”

    “味同嚼蜡。做了那么多年的蜡,所以才能暴殄天物,牛嚼牡丹!”

    清陵子拍桌而起:“辛玄灵!”

    辛玄灵不甘示弱:“怎么?”

    双目对视,一立一坐,最后立着的那个先灭了气势,撇了撇嘴,坐了回去。

    宫芷君一会看看清陵子,一会看看辛玄灵,看的傻眼。

    在宫芷君这几日与清陵子的相处中,她觉得清陵子道骨仙风,是个神仙似的人物,此刻却如顽童一般同人争论。而这位今日刚认识的师姐,初见只觉无理,再见觉得不好相与,此时却觉伶牙俐齿、古灵精怪。

    封陵钰对这一幕熟视无睹:“再不吃,菜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辛玄灵再次将那盘煎豆腐往宫芷君面前推了推,抬抬下巴,示意她尝一口。

    宫芷君悄悄打量着,辛玄灵看着稚嫩的脸上挂着笑,右脸颊微微凹进,生出一个甜甜的酒窝,和之前所见判若两人。

    “快尝尝,一般人她可舍不得给。”清陵子在一旁道,“我道你生气不喜欢这个师妹呢。”

    辛玄灵叹了口气:“我气你一声不吭跑了好几年!师妹长得这般好看,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清陵子暗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没有发生。

    “快尝尝!”清陵子不遗余力的“推销”着,“这要是火候掌握不好,就不好吃了。”

    宫芷君在清陵子和辛玄灵期待的眼神下尝了一口,外脆里嫩,味道清香,口感细腻,入口即化。

    “真的很好吃。”

    在场所有人,最重要的厨师却无反应,并没有因为夸赞表现的欣喜。直到宫芷君看过来,才微笑点头,仿佛做这道菜的并非自己。

    辛玄灵皱着小脸,犹犹豫豫,似下了万般决心:“那就都给你了,要吃完。”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同理可得,想要抓住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女人的胃。

    情意的火苗被浇灭,但木柴还呲呲的响着,从中缓缓地飘出几缕细烟。细烟绕上喉咙,一层一层,像一双手渐渐捏紧。辛玄灵感觉之前的那些火焰将她的周围的空气烧的一干二净,直教人无法呼吸。

    她面上不显,哼起小调,强压下难受。

    “开心,就哼哼歌。”她打着哈哈,端起饭碗,刚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冷掉了……”

    冷掉了……全部都冷掉了……

    封陵钰从她手中接过饭碗,重新盛了碗热腾腾的,再去锅里将剩下的煎豆腐装进新盘。

    “陵钰你还藏着这么多,刚怎的不拿出来。”清陵子见新鲜出炉的煎豆腐,忙夹了一口。

    封陵钰笑道:“阿灵喜欢吃,便多煮了些。”

    辛玄灵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煎豆腐,眼睛一热。

    现在还热着,需要多久呢,也许很快就会冷掉……

    “好烫,烫到眼睛了。”辛玄灵捂住眼睛,擦着含在眼里的泪。

    “我看看。”封陵钰拿下辛玄灵的手,轻轻地吹着气,“好了,下次可不能冲着热气太久。”

    清陵子扒着饭碗:“你就宠着她吧,她只是看着八九岁,可不是真的八九岁。”

    “我本就比阿灵大两岁,照顾也好,宠着也好,怎样我都甘愿的!”

    封陵钰虽回着清陵子的话,眼神却是看着辛玄灵。

    他本想着刚在湖泊前,两人已心意相通,无需再言语确定。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借由清陵子的话将这些时日的心情和盘托出。

    宫芷君暗暗惊讶,看来这位师兄喜欢师姐喜欢的紧。

    从见面以来,这位师兄虽嘴角一直含笑,但那仅仅只是表面。

    谈吐温和,举止文雅,有教养也礼貌。这样人的很轻易的让人感受到他的温柔,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身上自带的距离感。

    而此刻他不止嘴角含笑,笑意直达眼底,眉眼温柔,不见半点疏离。

    她和清陵子宛若吃瓜群众,扒着碗里的饭,眼睛死死的看着辛玄灵同封陵钰,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辛玄灵被封陵钰的话弄得手足无措。

    她能感觉得到封陵钰对自己的情意。

    按照剧本原主会觉得宫芷君是趁她闭关勾搭上封陵钰的表现,那便说明在她闭关前,她同封陵钰是有短暂暧昧期的。或许是原主想太多或许是真的。但不管如何,辛玄灵总觉得封陵钰绝不会对原主有过多浓厚的情感,所以才会及时抽身。

    可现在事情的走向好像有些偏离,她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

    辛玄灵一边欣喜,一边想到往后可能要承受的痛楚,只觉自己处在冰火两重天,放纵还是放弃的矛盾心理,让她又羞又恼,脸也不自觉的红了一片。

    她脑子像是死了机,无法琢磨,只得偷偷的扯了扯封陵钰的衣袖。

    “封小钰……”

    封陵钰反手握上,五指微张,嵌入辛玄灵的手指中,十指紧扣,继而又轻轻地捏了捏。

    那一瞬间辛玄灵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心里像是裹了一团乱麻解半天没解开正烦得要死,偏偏刚好飞来一只蚊子在上面咬了一口,想挠不能挠,脚趾头尴尬的抠出三座魔仙堡后,开始抠魔仙堡的室内装潢。

    辛玄灵羞的恨不得赶紧找个沙坑把自己埋了。

    封陵钰这直球打的她措不及防。

    妈的,好社死……

    封陵钰一路牵着辛玄灵的手,来到辛玄灵房门前。

    辛玄灵挣了挣,没能挣开,低眉顺目,只求封陵钰赶紧大发慈悲把手松了。

    封陵钰将辛玄灵拉进怀里:“阿灵,你的答复呢?”

    辛玄灵一头撞进封陵钰的胸口,刚想痛呼自己的鼻子,胸膛里快速跳动的心跳声加上因为说话伴随的震动,辛玄灵被弄得晕晕乎乎。

    在放纵和放弃之间反复横跳。

    最后辛玄灵垂在身侧的手揪上了封陵钰的腰侧,原本平整的衣服被揪出些许褶皱,证明着她心底的纠结。

    辛玄灵贴在封陵钰的胸前,声音嗡嗡的:“封小钰,怎么办啊?”

    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封陵钰感觉胸口濡湿,慌乱的撤开身子,小心的捏着袖角擦拭着辛玄灵的泪水,他一时慌得不行。

    “不答应也没事的。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辛玄灵的眼泪似乎砸在他心上,让他没法思考,“觉得我们今日在湖泊那你就懂了的……我……我……”

    辛玄灵环上封陵钰的腰,封陵钰一愣,像被点了穴,不敢再动。

    “我是太高兴了。就是觉得怪怪的,我不太习惯……他们都看着……”

    封陵钰紧紧地搂住辛玄灵:“没想到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姐,也会不好意思,还会哭鼻子。”

    “你别打趣我……”辛玄灵挣开封陵钰的怀抱,噘起嘴,转了头,“哪有你这样的?突然说这么羞人的话。”

    封陵钰看着她因为噘嘴,脸上泛起的小小酒窝,终是忍不住低下头,在辛玄灵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枝头的叶子缓缓飘落。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许久,辛玄灵推了推封陵钰,红着脸:“很晚了,快去休息。”

    封陵钰微微侧身,将脸凑到辛玄灵面前。

    辛玄灵噗的笑出声,手指戳着封陵钰的脸颊:“封小钰,你今天臭不要脸的。”

    封陵钰正想说些什么,只见辛玄灵踮起脚尖亲在他的嘴角。

    蜻蜓点水。

    但也让他足够欣喜。

    “快去休息,我也要休息了。”

    辛玄灵望着眼前的封陵钰,她的眼神里满含爱意。

    “好。”

    封陵钰笑着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辛玄灵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见他回头,做着口型,催他快走。

    他回过身去,抚着嘴角,欢喜的忽略了辛玄灵在他转身之际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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