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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应该清楚,”沉洛往房门方向稍抬下巴,“外面那些守卫不可能知道,那群幸存下来的御光派弟子,其实就是青雄寨的土匪。”

    叶星轻声说:“但是宴离淮知道。”

    沉洛收回目光,似乎有些诧异地说:“看来,他不仅没死,甚至还成功赶在火势扩散前回到了密室。”

    叶星松开了压在刀柄的手,就这么顺势靠坐在桌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比方才缓和了不少:“除了我以外,只有他知道有关御光派背后一切的真相,也知道青雄寨所有的秘密。最主要的是,他知道青雄寨最需要的是什么。”

    “……最需要的……”沉洛轻轻摸了摸下巴,说:“按理说,他们最需要的应该便是帮助世子快点拿到秘宝,助他早日攻城后,为他们的将军沉冤昭雪。”

    叶星点点头,“没错,他们当初之所以答应与世子合作,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这个。他们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或者说,比起那些让人荣华富贵的名衔,他们更想为自己的将军洗清通敌卖国的罪名。”

    “而如今,”她接着道:“他们在根本不知道会有‘重生’这种类似天方夜谭的神话的处境里,依旧选择义无反顾地相信陈召,几度为了他的命令,不惜把狼群引进客栈,想让它们杀了所有住客。甚至在只要走出去就能见到世子、保住性命的情况下,依旧追随陈召埋伏在火场,试图与我们同归于尽。”

    她顿了顿,看向沉洛,总结道:“……虽然很令人难以置信,但你会发现,那些土匪远比我们之前所想的更要有‘忠义’。”

    “……忠义。”沉洛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就像当初世子对他们抛出合作提议的那样,宴离淮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利用他们坚守的‘忠义’,让青雄寨与他‘合作’。”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但是,该如何做?”

    沉洛朝着房门方向走去,屋内一片寂静,叶星甚至能清晰听见那双浸满鲜血的靴底,踩压地板时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她听到沉洛说:“他如今身处密室之中,近乎与外界隔绝了一切联系,怎么可能会在训练者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做到这些?”

    她屈指随意敲了敲房门,“而且,你听到那两个刺客刚才的话了吗?他们说‘今日这种机会只有一次’。那么这个‘机会’是什么意思?指的是他们成功躲过训练者的把守,偷偷闯进刑房吗?既然如此,那些训练者当时去哪了?是在对付走廊另一头的那些刺客吗?——不,他们不是。”

    沉洛侧身站在门边,看向叶星,半面沾血的脸被挡在阴影里。她说:“如果真的有另外一批同伙,去行刺世子的话,那么这两个刺客也不会在这里花时间去争论,究竟要不要冒险去世子那里,来确认你究竟在哪了。因为另一伙刺客自然会去探清真相。”

    叶星顺着她的话分析道:“……但本身这种利用行刺世子来声东击西的方法,就极为愚蠢。即便他们查明了真相又如何?那几个青雄寨的人再厉害也不会是那么多训练者的对手,总会有人的性命被留下。一旦有一人暴露身份,所有青雄寨的人都会陷入不复。这座客栈拢共就这么大,他们又能躲到哪去?”

    “——所以,”沉洛意犹未尽地说:“你和我都知道,他们再怎么被愤怒冲脑,也不可能策划出这么一场毫不利己的闹剧。而能对此做出唯一还算合理的解释,只有那个他们刚才口中所说的‘机会’。换句话来说,有另一伙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刺客,在无意中为他们创造了这个‘机会’。”

    叶星神色略微沉重了些,“那么,刚才走廊另一头的厮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世子,是那些青雄寨的人搞的鬼。”

    三楼走廊另一处房间内,提着血剑的身影越过满地狼藉的碎片和几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走到世子面前,快速说道。

    “他们趁着世子遇袭,我们无暇看守走廊周围的空隙,偷偷闯进了刑房。似乎是打算要看看刑房里究竟有没有人在。”

    宴知洲没有说话,他看了眼旁边的陈晔。此时的训练者已经松开了陈晔,他半跪在地,捂着腰侧的刀伤,肩上压着一把剑。屋内光线暗沉,陈晔低着头,看不见此刻是什么表情。

    宴知洲收回目光,语气里没有半点惊讶或是恼怒的意味,他问:“龙潭镖局的人现在在哪?”

    “都在二楼和一楼的房间里。”训练者说:“他们很担心世子的安危,方才还想要冲上楼帮我们。不过被我们的人阻止了。”

    “叶星呢?”

    “一直待在房间里。”训练者回答:“青雄寨的人闯进刑房时,少主未曾有过任何响动。所以,青雄寨的人并没有发现少主就在隔壁房间。”

    “……看来他们都很了解自己的处境啊。”宴知洲按了按后颈的刀痕,看向陈晔,随意地问:“你觉得,青雄寨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闯进叶星所在的刑房?”

    “……青雄寨?那些土匪?”陈晔皱了下眉,实话实说:“我与他们毫无关系。”

    宴知洲问:“那你觉得,他们和龙潭镖局会有联系吗?”

    陈晔并未回答,而是不明显地扯了下嘴角,嘲弄地说:“难道世子会相信我的判断吗?”

    “偶尔听听别人的判断,也不是什么坏事。”宴知洲说:“况且,你应该比我更想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跑到这里,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确认叶星的位置?”

    陈晔盯着宴知洲。而宴知洲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但比起这些,你应该更好奇,在背后指引青雄寨的那些人究竟是谁?又或是,那些人究竟是怎么避开我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些的?”

    .

    “……但如果想要做到这些,让我们的人知道青雄寨背后的秘密,就必须得到龙潭镖局的相助。”梵尘低眸看着茶杯里随着水波晃荡的倒影,担忧道:“公子,他们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帮助我们吗?”

    “当然。如今他们对叶星的处境一无所知,也对宴知洲的态度琢磨不清,手里没有任何能与之抗衡的底牌。而与我们合作,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宴离淮喝了一口茶,看着对面铺满图纸的墙壁,对梵尘说:“与其就这样被动地待在原地,每日祈祷那些训练者不会在下一刻突然冲进房间,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一定会选择抓住这个或许能够破开僵局的唯一机会。”

    梵尘凝重地道:“如果龙潭镖局的人成功避开了那些训练者和青雄寨的眼目,把消息传给了客栈里的其他守卫。那么我们的人就会……”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公子,脸上忧虑的神色仍未有所缓和。

    恰逢此时,桌上的灯烛熄了一盏,墙壁右下角的图纸悄然隐进了阴影当中。

    而那一处正是梵尘当时写下的,那些留在外面的守卫的名字。

    宴离淮仍望着那副标画得极其详细的关系图,声音平缓地补充道:“自投罗网。”

    .

    “……你说什么?”

    青年突然顿住脚步,转过头问。

    那名守卫的手臂被剑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浸染了整条袖管,正缓慢滴落在捆束手腕的麻绳上。

    “……听不懂中原话吗?我说,你们还真是可悲。”

    他慢慢抬眼,看向眼前惊怒交加的青年,语气里毫不掩饰地怜悯道:“不仅给亲手把你们推进地狱的罪魁祸首当狗,还要卖命地为你们的主人献上骨头……你们真的是上过战场的将士吗?竟然连一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还是说,比起上战场,你们其实更有当草莽土匪的天赋,啊,也对……”

    他近乎是笑着说:“毕竟你们当初就是干了土匪小人才会干的事,所以才会像丧家犬一样被朝廷赶出皇——”

    守卫话音未落,青年已经越过了同伴的阻拦,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守卫踉跄后退数步,摔进了沙地上。

    绿洲冷风呼啸而过,周遭寂静无声。青年握紧了拳头,朝守卫身后那一堆鲜血淋漓的尸体一抬下巴,说:“再胡说八道,我就先世子一步送你去地狱。”

    “……世子,世子。”

    守卫在其他青雄寨精锐的拖拽下站起身,喃喃念叨着。随后他抬起被捆住的双手,擦掉鼻血,冷笑着看向那个青年,好奇地问:“世子给了你什么好处?爬出地狱的梯子吗——”

    青年再次暴怒而起,却被身边人粗暴地拦下,“你疯了?你和他较什么劲?他们是世子着重要审问的人,你若是……”

    青年甩开身边人,“妈的,难道你就这么让他……”

    .

    “……可是,公子,”密室里,梵尘沉声道:“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的话,除了激怒那些青雄寨的人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要做的就是彻底激怒他们。”

    宴离淮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宴知洲就像对待几只放在笼子里的老鼠一样,故意让他们处于情报隔离的困境里,只为了看他们因为焦急而露出什么破绽。”

    他稍微偏头,看着一脸茫然的梵尘,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亲自来帮他一把,让他早一点看看,青雄寨究竟会露出什么令人出乎意料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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