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破晓的晨光穿透了云层,却照不进这栋客楼,它被隔绝在沙暴之中,大门封锁,所有人都在为了明天而厮杀。

    狼啸与喊杀声突兀地叠在一起,这里就像是一座混乱的练武场。

    叶星侧身翻越尸山,身后的铁锤猝不及防砸向尸骨,迸溅的血沫让两人拉开距离,叶星在飞奔时看向楼下。

    这里有多少人?

    将近一百人。

    每一层楼都在搏斗,谁能找到藏匿在人群里的“兔子”?

    一阵怒喝传来,背后凉风忽扫,叶星当即掐断思绪,踩着栅栏腾空跃起,带着尖刺的铁锤贴着叶星的靴底将木栏轰然砸断。

    壮汉还没来得及再次抡起铁锤,身子顿时一僵,他仍保持着半举铁锤的姿势,怔愣地垂头,看着心口处那沾着血的玄铁“骨朵”。

    下一刻,“骨朵”骤然绽开花瓣,将他固定在了铁链上,紧接着,一股巨力拉着他不断后退。他踉跄两步,臃肿的身体猝不及防撞断木栏,然而心口的“黑花”却在他踏空时再次闭合,顺滑地从他心脏里退了出去。

    楼下正欲暴起扑人的豺狼忽然被不明重物砸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前方开路的叶星踏着血泥往走廊尽头的木梯跑去,正当逼近拐角时,一道身影从昏暗中忽然杀出,下一瞬,一把重刀按着斩首的姿势朝叶星当面劈来。

    叶星来不及刹住脚步,“宴——”

    她话音未落,腰腹处倏地缠来几圈沉重的铁链,又在下一刻拉着她的身体后退。重刀贴着她的鼻梁当空落下,在距离她鞋尖分毫处斩进地面,一缕被切断的碎发在半空缓慢飘落。

    好险。

    叶星后背撞进宴离淮的胸膛,她没去解开铁链,直接从腰间抽出匕首,朝拐角处掷去。

    男人捂着肩膀痛吼一声,身形微晃后又再次提刀向她走来。

    昏光下,叶星看到男人的皮肤因药毒开始皲裂。手背、颈侧、脸颊已经缓缓渗出鲜血,剧烈的痛感让他的脚步变得迟缓,同时也滋生着心底那股无端的愤怒。

    被利用的怒意燃烧着他的理智,他自我麻痹般不再去思考这其中的阴谋,心理安慰让他认定了宴离淮和叶星就是让他走向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

    似乎只有杀戮才能平息怒火,只有怒意消退才会让他不那么疼。男人想到这,再一次握紧了手里的重刀。

    叶星余光一闪,看见另外两人也从阴影中走来,拎着长剑逼近。

    “五步。”宴离淮瞟向身后。

    “这尸堆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们对四楼的构造要比我了解,我们根本摆脱不了他们。”叶星解开腰间铁链,说:“你对付身后两个,我对付前面那个重刀的……”

    “勾爪近距离杀不死他们——来不及了。”

    宴离淮倏地按着她矮身下压,将人护在了墙边。

    神志不清的住客很快包围了两人,他们皮肤崩裂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随即长剑高举,然而下一刻,手腕的血管因承受不住巨大握力而开始皲裂,鲜血止不住地顺着伤口往外涌。

    伴随着一阵刺耳嘶哑的痛喊,刀剑颓然落地,鲜血连带着碎沫从身体脱落,如细密雨点般砸向两人。

    叶星紧握手中弯刀,宴离淮从后半揽着叶星,用外袍把她罩在了怀里。

    楼下的厮杀声仍在回荡,四楼却提前结束了“厮杀”。

    “……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宴离淮松开挡住叶星的外袍,慢慢站起身,用袖子蹭掉脸上的鲜血,冷酷地说:“我对血腥的忍受程度到此为止。”

    叶星撑着墙起身,她余光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满身血污的宴离淮,不太去想仔细回忆刚刚那种场面。她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然而那帕子也被染上了血。

    她遗憾地扔掉手帕,说:“……多谢了。”

    “不客气。”宴离淮扔掉了黏附着血肉的外袍,声音恹恹的。

    “我们低估了这人。”叶星摘掉沾血的面罩,她想呼吸点新鲜空气,然而撞进鼻腔里的只有挥之不去的腥腐,“他为了不让他们透露自己的行踪,甚至给他们用了初代药毒。”

    “这人耍尽了聪明。既想要遮掩身份,又想给我们下马威。”宴离淮踢开脚边的尸体,“他哪个都得不到。”

    这步棋走得确实怪异。

    他想利用药毒堵住住客们的嘴,又想利用发疯的住客拖延叶星和宴离淮的时间。然而这一招所需要的药毒,恰巧暴露了他和陈晔的关系。

    他和陈晔是什么关系?

    不。叶星想。他和陈晔到底是什么关系根本不重要,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隐瞒,叶星和宴离淮的出现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威胁,所以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弃车保帅”,抛出身份的秘密。

    这只是用来引人注目的幌子,它不值得叶星花时间深挖。

    那么他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逃跑吗?但是他已经暴露了自己和陈晔的关系,就算他今日能混在人群里侥幸逃脱,明天叶星也能顺着这条线索去对付北漠商队。他们两人被绑在了一起,谁都没办法逃。

    “他很聪明,应该不会做无用功。”叶星顺着鬼影逃跑的方向走,“还记得最开始出现的那个人吗?他不在那些人的队伍里,或许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兔子’。”

    “那人身材矮小,又受了伤,我们应该很好找。”宴离淮甩掉勾爪上的鲜血,说:“但这人的做法倒是诡异,按理说我们既然到了四楼,就已经落入了他的陷阱里,他完全没必要再出现给自己找麻烦。老老实实跑远点不好吗?”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挑了下眉,说:“还有刚刚那些人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他们竟然在威胁我们,陈晔都不敢那么威胁我们……他简直就像个模仿训练者行径做事的古怪疯子。”

    “他无时无刻不在刺激我们。”叶星皱眉:“他一直在扰乱我们的想法。”

    或许,那些威胁和警告都不重要,他和陈晔的关系是被抛弃的伪装,而那最开始那道鬼影也只是欲盖弥彰。

    抛开这些不谈,回到最本质的问题——鬼影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伪装总会露出破绽。那么这层伪装的缝隙又在哪?

    叶星站在鬼影遇袭的地方,侧头看向宴离淮。这个位置并不是完美的藏身地,窗边的淡光恰巧能照在尸堆上,人影晃动很容易被发现。

    “兔子”是个喜欢规划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反复斟酌,否则他很容易在这场猎杀游戏中被撕成碎片。

    因为他完全不会武功。

    叶星单膝蹲下,模仿着鬼影的视线。

    宴离淮的勾爪一旦袭来,他完全可以闪进拐角躲避,他和拐角只有两步远,身形矮小意味着他的行动力更灵活。可他却结结实实中了一刀,说明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极差。

    “……缩骨。”宴离淮忽然说。

    叶星思绪骤然中断,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宴离淮,身体仍维持着略微前倾的姿势。

    宴离淮走向叶星的脚步微顿,端详叶星片刻,忽然笑起来,说:“他是陈晔的人,既然知道训练者的行事手段,想来对易容术也了如指掌。他会缩骨。所以刚刚那鬼影的姿势极为怪异,他想让我们意识到鬼影就是他本人,但这人身形奇怪,我们找遍客栈几百人也不会发现会有这鬼东西。”

    又是在拖延时间。

    “他这么执着于拖延我们的时间。”叶星站起身,觉得头疼:“他不会武功,身上藏着秘密,必须低调行事,但他从没想过逃跑,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会武功?”宴离淮说:“那他一定不会去一二楼,那里到处是狼,他不敢去。”

    “那么也只有……”叶星话音一顿,看向宴离淮,“他的目标是御光派。”

    “‘兔子’的刀用完了,”宴离淮迎上叶星的目光,玩味地说:“他要开始反扑猎人了。”

    “他没有武功,根本打不过御光派。所以他在等我们的人出手,但三楼的人已经杀疯了,除了同伴以外,他们会砍杀任何出现在眼前的活人。”叶星快步走向楼梯口,沉声说:“他去只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幸存的活人是我的守卫就不一定了。”宴离淮用勾爪晃着圈,说:“我记得陈晔的易容术出神入化的关键原因,是他用的面具都是人皮所制。”

    “你的守卫已经死了。”叶星扶住木栏,“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他就算扮演守卫藏匿其中,他也不会用那个武器。他应该不只是想亲眼看看仇人被杀的场面吧?”

    “那他可真是个疯子。”宴离淮说:“不过对他来说,比起亲眼看见大仇得报,应该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值得他这么冒险。”

    叶星又再一次回想起了那些住客对他们的恐吓。

    “那些话不是警告,是炫耀。”叶星冷声说:“他想要比我们先一步得到御光派那份操纵狼群的方法,然后反过来压制我们。”

    “所以他才会拖延我们的时间。”宴离淮背着手,似是叹了口气:“真过分啊。我们竟然被他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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