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槿娘死的那个晚上,朝歌城落了雪。

    犹记我初识槿娘,与她说我最喜欢的就是雪天,雪落在脸上,也会有几朵飘在睫毛上,眨眨眼,睫毛上的雪就会变成晶莹的水珠,特别有意思。槿娘彼时笑说,她也爱雪天,可我知道那是槿娘附和我讲的话。

    我的喜好,槿娘都记得,可我连她的生辰,连她喜爱的东西都不知,真是可惜。

    我把手撑在窗沿,静看雪落满屋檐。许是雪天送走槿娘,也好为她鸣冤一次。

    “良人,姜大人,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了。”,嬷嬷前来为我披了件厚衣。

    “让他走。”,我声音沙哑,眼睛依旧望着漫天落雪。

    嬷嬷见我如此,在我身后踌躇了许久,又开口道:“良人…是否看在殿下面子上,好歹见一面。”

    “我不想看见他,槿娘也不想。”,我不想多说一句,低头接着月色看着自己的手指。

    “良人……”,嬷嬷再次劝道。

    “让他走!快让他走!”,我终于厉声喊去,声音大到回荡在殿内,听上去无比凄凉。姜娘娘死了,槿娘也死了,除去姬发,在朝歌对我最好的两个人全都离我而去,我无法面对姜文焕,无非是因为他在殷寿面前的薄情,若他为槿娘辩解几句,我想槿娘死前都不会觉得遗憾寒心,因为我不相信他对槿娘无情。

    二日我起身来到门口,在宫门上挂了一条白麻,一对宫门,两侧皆一条白麻,一条祭奠姜娘娘,另一条便是祭奠槿娘。

    春香戳了戳我,我应觉回头,发觉姜文焕竟还站在那。我见到他,只有冷笑。

    “程婠……”,他低声唤我,我看向他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不过此时我倒觉得无限讥讽。

    他走上前,问我:“我能不能再看一眼槿娘。”

    我轻蔑一笑,回身问春香是什么时辰了。春香低声回道:“回良人,已经辰时了。”

    “姜大人,哦不,东伯侯大人,该去营里了。”,说完,我转身便要回去。

    “程婠,我就看一眼。”,姜文焕忽叫住我,我侧过身,见他攥着的拳头紧了又紧。

    我冷冷看向他,轻声道:“槿娘的尸身已送回西岐,伯侯大人也回吧。”,姜文焕听我说完,高挺的身子低了下来,僵着脸颔首。

    我终忍不住,走向他面前,狠狠在他脸上劈了一巴掌:“姜文焕!槿娘对你的心思,你不知?让她死于挚爱之手,姜文焕,你好狠的心!”

    姜文焕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一掌红印,许久开口:“帝王之命,我岂敢不从。”

    “那你便继续去从命啊!与我在这里纷说些什么?又在我殿外站一夜做什么?你,你与殷寿一样,根本不配拥有这人间真情。”,我觉得无限寒心,又替槿娘感到不值,撑着腰狠狠瞪向姜文焕。

    我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愤怒厉声道:“来人,送东伯侯大人。”。

    姬发夤夜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玩姒韶送我的琉璃旗子,孩子折腾得我毫无睡意,这些天心惊胆战,这个时候醒来,也睡不着了,见他慌张的样,我难得失笑,痴问他发生何事,他倒是紧张得很,道:“婠婠,今也你便走,离开朝歌,回西岐。”

    这些天,连我都认为,我会如槿娘一样死在这深宫中,可如今我竟然要走了,不用问去缘由都会知晓这是为何,死了这么多人,宫内必定是要变天了。

    嬷嬷和春香早早收拾好了行囊马车也已备好,还特叫了医女随行,就等我们出发了。

    “姒良娣呢?”,我问向春香。

    春香一面收拾着手上的物件,一面道:“姒良娣身边的宫人说,她要在东宫等太子殿下。”

    帝王家最难解的,并非是帝王权谋,其实是痴人愿。

    姬发正一件一件嘱咐嬷嬷,说随行的医女是军中之人,接生定没问题,他还有事情要办,不能与我们一同离开,他不在身边,定要照顾好我,他会在后面返还西岐。嬷嬷连连点头,嘴中忙道:“奴记住了,殿下放心。”

    姬发道:“今日开始,便不用再称殿下了。”

    我听见他所言,不过并未回头,我知道,他这是要反了。

    “是,小少主。”,嬷嬷说完,转身将物品拿去马车上。我撑腰来到姬发面前,不舍忘尽他,他牵上我的手,安慰我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难过不已,说的明了些,姬发这就是去卖命,不担心是假,不舍得是真。我看着他,难舍的抚摸他的脸,他刮刮我的鼻子,又道:“我保证完完整整的回来。”

    我在姬发的催促中去了宫门口,姬发为我们备的马车就在这,我见到了萧诺诺,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军中医女,还见到了姜文焕,我看见他怀中有一笛,那正是槿娘的。我眼眶微酸。

    算了,就圆他一念罢……

    马车正欲缓缓而行,就听闻远处有人唤我名字,我掀开帘子望去,竟是姜娘娘身边的宫人,待到再离近些时,发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大人,你哭什么?”,我问道。宫人看见我心终于落地,忙跪下回道:“良人,太子殿下去了,姬发公子让您快快离宫。”

    我连悲伤都没有了,现下唯独担心姒良娣,马夫挥动马鞭,马车缓缓驶向城外,因为还没有跑起来,我回头望向那宫人,依然低头抹泪。

    “良人!”,他突然喊住我,我让马夫停下,顿首问他:“怎么了?”

    “先王后宫中的梨树被伐了,那东宫的姒良娣,也随太子殿下去了。”,宫人拂地痛哭,我嘴角抽搐,心里一劲的疼,但却哭不出一声,只有眼泪冰冷冷的划过嘴角。

    “良人!快走吧!您快走!不要再回朝歌城!”

    听着宫人凄惶大喊,我掀着帘子的手簌簌而抖。而后又听看见王宫内的熊熊烈火,适才回过神来。

    场面荒凉,想起初次走这条路,还是我进宫为质子妃,今日再走这条路,竟是逃亡。

    “走啊良人!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嗯……”,我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含泪合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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