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们前前后后来了不下十人，围在姬发身前，姬发体内毒性逐渐蔓延，嘴唇愈发乌黑，身体也抖得厉害，医师们手足无措，跪地后齐刷刷的望向我，我头次见这情形也顿感绝望，冷汗早就浸湿了我的里衣。
“医师们快快请起，我并不通晓医术，公子这般，能否先用参汤续命调理？”
医师们皆摇头，看向我道：“公子体内毒性蔓延得太快，恐怕只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我心里一阵阵发寒，手攥了又攥，喉间一哽，心底酸涩情绪如何都压不住，眼泪无声落在我的手背上。
“夫人，恕我们无能，此般除了神仙，当真是没有法子了。”
神仙？若真得救赎，便是神仙真人我也去求得。
我来到杨戬处时，他正静静理着瓶中莲花。
就这般静等了一日，也不知姬发如何，杨戬并没与我说话，仍不紧不慢的理着那朵莲。
待他回头看着我，神情似是早就知我会来此，语气却生装出一副意外状，问道：“怎么了？”
“姬发会死么？”
“嗯。”
他说完，我沉默了许久，咬咬牙回道：“你曾说过要助我的，但你没有，一言既出，你总不会言而无信吧？”
杨戬定了定神，道：“自然不会。”
我恳求着问他：“那你帮我救姬发，可好？”
杨戬不再说话，背过我思索着些什么。他一定是觉得我很可笑，也是，若他不是神仙，让人死而复生这种话我是万不能说出口的。
他缓缓向我走来，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很认真的问我：“程婠，你可知何为鸩毒？”
我摇了摇头。
“鸩毒药性猛烈，人之神智会逐渐涣散，浑身无力，接着就如姬发昨日那般昏迷。”，杨戬见我不语，又道：“已过去一日了，姬发死了，程婠，姬发他是死了。”
“可你是神仙啊。”，我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得如此这般执拗，仍然辩道。
杨戬语塞，久久未语，我趁机又道：“神仙定有法子的吧，况你又曾允过我。”
他突然笑了笑，走去一旁坐定，喝了一盏茶后才重新问我：“若命抵命，你也愿？”
我方笑去，又轻咳了几声，定了定神回：“你也说了，他日后是要称王的，此举是为天下苍生，程婠有何不愿？”
杨戬怔了一怔，端着茶盏的手良久才放下，见我认真状才又道：“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我急问：“那姬发呢？”
“我会救他。”，杨戬说罢，他做了个剑指的动作，似是安慰我，我不懂他们神仙的这些动作所谓何意，不过用现代人的思想来看，千百年过去了，他们仍被世人膜拜供奉定是有道理在的，所以我自然也相信他。
我一路思索杨戬的话，期盼又绝望，冷风灌进腔内，一咳就被震的生疼，又要在马上回去前重新换好端庄之仪。
所以自姬发出事后，最令众人震惊的，应该是我镇定的态度。
谁叫我是千百年后的人呢？自是知道他不会死，不仅如此，日后他还会成为天下共主，成为全天下英勇的王。
回来后望着屋内众人，有人低声哭泣，有人目现绝望，见我来后又纷纷围在我身边。我对着他们福了一福，镇定道：“请诸位放心。”
晚间坐于屋内，骁儿还不懂生死是何意，缠着我问：“母亲，父亲怎么还不回来？”，我笑与他说，父亲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过些日子定会回来。
春香偷偷抹泪，待骁儿睡下后才敢与我说话，说的话也尽是些劝人的常用话语，比如让我定要想开些，虽然姬发死了，但我现在怀着孩子，无论如何都得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才好，这样也叫做姬发安心。
我掩面笑了，只应着去：“我都知道。”。
春香怕我想不开，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若是困了就去睡会，我自己没事的。”
春香摇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春香就守着夫人。”
姬发仍未醒，我失了困意，只是倚在软垫上，等着杨戬那边的消息。红烛燃半，时辰已至五更天，春香找了话问我：“神仙大人真的能救少主吗？”
我淡淡一笑，想了会道：“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只能如此”。春香听后只是低叹一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来此五年，春香就跟了我五年，算上以前的日子，春香陪着程婠的时间便更久，顺而瞧着春香，脸蛋上的婴儿肥都没有了，还真是“岁月催人老”，想着之前与春香在王宫中爬宫墙，捉弄宫人的事情，我咯咯的笑出了声，春香也纳闷，笑问我：“夫人是难过糊涂了？”
我摇摇头，笑着侧过脸道：“我的春香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春香无奈驳我：“夫人真是的，总是拿春香打趣，就这么着急送我出嫁呀？”
我扫了眼骁儿，又问：“你只比我小两岁吧？你看，我已有了骁儿，又即将生产，也得为你考虑了。”，春香郁郁道：“我就想留在夫人身边，一直伺候你。”
我只觉得她傻气，有机会能离开这里，去过普通日子，相夫教子，又不用整日忧心操劳，有何不好？想到这，仰脸看向春香道：“我有些饿了，你帮我那些吃食来吧。”
“真的没有别的原因？”，自姬发一出事，春香警惕性就比以往异常高些，我语气温柔问：“那不然还有什么？”，我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孕肚。
“好，好，我这就去，给我们家姑娘拿些吃食。”，春香说完便匆匆出去了，这些时日我操劳姬发的事，昨日又去求杨戬，一直到今日清晨都是滴水未进的，所以她巴不得我吃些东西，准备繁琐，也自耗时，我刚好有大把的时间把留给姬发的话字句写下来。
春香走后不久，我慢慢下床去取了笔墨，提笔一瞬，好似有千言万语，落笔一刹，又不知从何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