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r的视角

    六十三

    是一只青蛙的声音,游泳池附近的水管破了,妈妈没发现,积蓄成一个迷你的池塘。从二楼窗户往下看,才能注意到那潭水渍,藏在一丛矮灌木后面。

    “今天是哪个朋友过生日?”

    妈妈开车来接我,一路上我都没说话,只是侧着头睡觉。Zac和Sow在一起了,Sow凶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Zac带去了房子里。

    “问你呢?哪个朋友?是不是明星朋友啊。”

    在每一个十字路口,妈妈都要问这么一句。‘是不是啊,到底是谁啊?’

    “Sow。”

    我这么回答完,车子来了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我们俩被惯性带着往前倒,又在刹住车那一刻大力向后靠。我永远不明白,妈妈拙劣的演技,为何十几年也没有长进。

    “不可能。”她这样说,把车开到马路旁边。想了想又重复说‘怎么可能呢,肯定不对呀。’

    “你确定今天是去Sow的生日会?Fer!”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是今天,肯定不是今天。”妈妈皱着眉,盯着方向盘思考许久。

    “你和他很熟吗?”

    她重新启动车辆,停靠在更安全的地方,左右张望说些我听不清的话,又说要给爸爸带点下酒菜回去。

    “……妈妈。”我看着手掌的纹路,想起上次生日会。

    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冲动的不可遏制的想问出这个问题——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吧。

    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吗。

    只有我自己知道,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永远不要问出这句话。妈妈有两个儿子,Sow和我,这是藏在我们之间的没人说出口的秘密。有些东西爆炸了,在我胸中燃起一团火焰。听话懂事、待人宽容在焰火中即将被燃烧殆尽。

    “你去哪儿啊。”

    “我走回去,家里见。”

    尽管十几年来一直保持着好好学生的形象,按照妈妈教导的那样‘对别人宽容一些,遇到事情先检讨自己’,最后的结果是,没人愿意了解我,了解一个满面笑容的人。

    门始终开着,谁也没走进来。

    我写过很多歌,现在看来是无病呻吟,或者是吹嘘一些虚假的浪漫。歌词大都以大海、爱情相关,有些时候只是片段,最终也没有动力补写完,因为都是些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的垃圾。有一阵子,我什么创意都没有,就搭最早的地铁去市区的平房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区,去那儿拍照。然后假想自己也是某个断腿的中年男人,坐在自制的木头轮子拖车上,那是什么感觉。

    我假想着双腿残疾的穷苦生活,永远得仰着头看别人,小学生都比我高。然后我会在马桶上挥汗如雨,仅仅是因为爬上那个白色陶瓷的坐便器,需要调动我全部的力量和肌肉。

    但我始终不是这样的人——早上五点就爬起来卖香花串或是挤七点的地铁去上班。爸爸早就和我说,之后要去他的汽修厂帮忙。那家颇具规模的汽修厂,有我或没有都不会影响它任何一天的运转。

    生活的难题抛弃了我,我偶尔会松一口气,因为那个残疾的男人还匍匐在太阳下摆摊,售卖一个小时都没卖出去的小冠花环,而我已经扛不住酷暑,躲进了7-11。我有躲进去的权利和自由,我是幸运的。

    很快,我又为自己难过,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勋章——拥有一段可怜的过往,就拥有了一切实际的权利。努力生活值得被称赞,放纵自己、苛责别人也可以被理解。

    我没法像他那样,随意的埋怨站在摊位前但是没有购买的路人。这是努力劳动的人才有的权利,真正的劳动。必须是用尽全力的生活,才能享有的抱怨生活的权利。不是体验一般站四个小时,脱水之后能获得的。

    一度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最忠诚的朋友是吉他,但没法通过手里的吉他讲出我想讲的话,因为那些大都是废话,不管是这个家里还是外面,没有人愿意听我说废话。

    “Fer,你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就不要抱怨了,你应该开心。”

    “工厂里有个小工,十三岁就来工作,小指也因为事故切断了半截。你住在空调房里,读国际学校,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有切身体会过饥饿和贫穷,还有什么好说的?桌上荤素搭配的饭菜,把我发泄的权利也一并炒掉。

    最后连音乐创作也干瘪了,很可惜,那是我认为最后能让别人了解我的途径。

    因此,我是如此珍惜Zac,他是唯一走进门的人。

    “太阳太大了,我马上就会烤干,变成丧尸,然后在这里散播病毒。”有天,我实在写不出想写的内容,Zac执意跟我一起爬山,那是中午12点。

    “对不起啊。”

    “干嘛道歉,是我自己要来。”他走到树荫下,胳膊晒的红红的,然后掏出背包里的水杯。“喝不喝?你没带水吧。”

    “忘了,我没事。”

    “我就知道!”然后他像变魔术一样拿出另一瓶。我想说谢谢,他又提前开玩笑问我他是不是特别了解我。

    “我什么都预测到了,厉害吧。”

    如果Jimmy在,他俩会开始互相开玩笑,这个善意的小举动便云淡风轻的过去,不会给任何人带来负担。

    “Fer,一会儿到山顶,我们骂脏话吧,我还没听过你骂脏话呢。”

    Zac总能找到方法,教给别人信任,他一定会全部接受,以一种轻松的,让所有人舒服的方法。

    “我要打破你的礼貌墙。”有一段时间Zac的口头禅就是这个。他这么说了以后,Lu和Jimmy也加入到这个游戏里来。如果Jimmy做了鬼脸惹我大笑,Zac就高呼“一分!Jimmy选手累计得分四分了。”他有一种魔力,让人对他放下心防,连Tah哥他们的都兴致勃勃的参与进来,大约有十天,Happy琴行禁止我道歉和说谢谢。

    Lu说Zac是那种会为了朋友出头的人,“直接在地铁上跟偷我东西的小贼打架,对方还有刀呢。”

    Jimmy说Zac是那种会包容的人,“我还没听过他真正讨厌什么呢。”

    Zac则执意把自己当成我的哥哥,其实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但我对Lu的提议更感兴趣。

    “总的来说,就像Zac是‘老婆’,Fer是‘老公’的意思。”

    我对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的亢奋,虽然Zac抓着我的头猛揉,但我好像第一次知道想要什么的感觉,我想要这句话成真。

    我对这个念想如此执着和冲动,以至于我不再在意妈妈对Sow的关注。他的亲儿子,我真正的哥哥,一个正在读大学的人气演员。

    他永远不会认识Zac,光凭这一点,我就同情他,并且暗自庆幸。Zac像天才般的给我布置了写歌作业,即使我还没法跟Zac成为真正的恋人,但乐队是永远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样。Zac和我也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星星也没入黑夜。

    我踢着脚边的石子,石头滚落到一只灰色鸟的脚边,它扑棱着翅膀飞走。我想不通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生日会,Musebar的后巷?

    我又找了一颗石子,这次把它踢的更远,滚落在路灯下的草丛里。也许是那天警察局的事,新闻发布会,我看到Zac的外套批在Sow的身上。

    沿着回家的路,我不断踢开碎石,今天所有的画面终于串联成一条线。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像我来时的路。最终,我看到黑夜里的家。一层的灯亮了,二层还是黑的,和夜色融在一起,房子的轮廓像切片面包干掉的边角。

    “Fer,快进来。”妈妈若无其事的站在门口喊我。

    6点26分,我每天早晨都会在这个时间醒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Zac给我发了一些信息,他会去Jimmy家练鼓,今天也去。我看到了,但不打算回复。Lu说这次是Zac的问题,他有大问题,怎么能连我们都瞒着,这算什么朋友。

    又试探的给我发消息,“别难过,Fer,最近别理他。”

    “这回跑不了了。”妈妈在楼下,她今天要弄鱼料理,一大早就在楼下杀鱼。

    做不了柠檬鱼,还不能做清蒸吗。我听到妈妈在絮絮叨叨抱怨。

    做不了柠檬鱼,还不能做清蒸吗。真希望有罐啤酒,我需要一罐啤酒,或者尝一尝Zac跟我提过的白酒,高达60-70度的酒精,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Fer,校庆的乐队人选差不多了,你看看这样的,怎么样。”Mear学长某天中午来找我吃饭,音乐社弄了个选拔的噱头。

    “嗯,我看看。”

    “排练时间很紧,你的鼓手不能来嘛,大家都很期待哦,Zephyr如果合体的话,应该也会比较惊喜。”

    我的鼓手。

    “他有事,下次会来的,Mear学长。”

    “知道啦,你一叫我Mear学长,我就知道肯定为难你了。对了,你知道G.C吗,Golden .C乐队。”

    G.C是一个很有意思小众乐队,以主唱为中心,曲风大都以地下摇滚为主,泰国玩重金属的不那么多,G.C算是比较有名的。听说主唱King很难和别人合作,所以G.C几乎没什么固定成员。

    “嗯,我知道,但是我没去现场听过他们。”

    “你没去?你的鼓手是叫Zac吧,G.C的主唱King哥很看好他哦,前几天Ins还高调的发了他的照片,我以为你也在呢。”

    “在哪里。”

    “King也是Z大的,肯定在Z大呗。你小心啊,这家伙最喜欢挖别家鼓手了,而且一挖一个准。摇滚嘛,鼓手的致命弱点,去年还约过我嘞。”

    Mear学长发给我一段G.C乐队的视频,我看到King和Zac,和着爆炸似的嘶吼,Zac正大汗淋漓的敲鼓,然后King高兴的站起来搂着Zac的肩膀,甚至在他脸上盖下重重一吻。

新书推荐: 炮灰女配在线离婚[穿书] 攻略那个回避依恋 半残雪 书肆先生追妻记(火葬场) [综英美]绑定红头罩后我拯救了世界 青梅她 附身动物,换视角破案 青锋铸北 【稻荷崎排球乙】《逆境胁迫》 带着召唤书穿越后我和梵天干部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