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6

    冉倩的脸,紧紧贴在许商君身上的雨衣。

    在冰冷,四肢僵硬的情况下,背后的血液冒着热气,流出/体/内,唯一的温暖,是他护在胸脯下的冉倩带来的。

    “别担心,我没事儿。”他喘着气,缓缓将头靠近冉倩。

    缓了一会儿,许商君双手按住松软的泥土,双臂用力,又尝试了几次将巨石顶出,巨石依旧纹丝不动。

    他耗尽力气,双手瞬间无力,整个人连带着石头,向下倒去,险些压到身下的冉倩。

    长呼一口气,幸亏肘关节及时支撑柱身下的泥土,阴差阳错间,上方露出一个缝隙,氧气源源不断地从缝隙外涌进,狭小的空间内,终于得以喘息。

    身下的冉倩,双手摸遍许商君的兜,终于翻找到许商君的手机。

    “你再支撑一会儿,我给他们打一个电话。”

    手机跟着冉倩的双手一起颤抖,将手机屏幕对上许商君的脸,却没能解锁。

    “密码……是……”许商君咬紧牙关,吐字不清。

    “什么?”

    “是……生日。”

    冉倩来不及多想,立刻输入许商君的生日,但并未解开。

    她深呼吸,令自己冷静下来,瞬间懊悔,她真的傻,为什么要解锁手机,找熟人求救!

    在不知道密码的前提下,在屏幕上拨打出紧急电话119,不到一秒,电话中传来温柔的电子声。

    正在为您转接某某市报警热线,请您稍等片刻。

    经过漫长的两秒,电话才被接通。

    “您好,这里是某某市报警……”

    冉倩紧紧握住手机,颤抖着声音,“你好,我们遇上了泥石流!现在便被压在下面!”

    “你们那里几个人?有人受伤吗?”

    “两个,就两个!有一个受伤的,我们被石头压在土里了,他的后背流了好多血……”

    “女士,放轻松,不要紧张,现在告诉我你们的准确位置。”

    “戚雅县北边六十公里的一个山上……”冉倩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只能记住大概位置。

    “周家村……第五户,西边……西边的山坡上……”许商君缓慢地说出。

    电话的另一头,却再也没有声音传出,冉倩将手机离开耳朵,看着黑屏关机的手机,她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心中祈祷着,警察听见了许商君最后的话。

    许商君的呼吸渐渐衰弱,弱到冉倩听不清楚,她伸出一根手指,艰难地放在他的鼻子前,探一探呼吸。

    “你还清醒吗?你千万不要睡,警察马上就来救我们了。”

    “嗯……”

    四周漆黑一片,雨水透过缝隙涌进来,冉倩用一只手接到一点,递到许商君嘴边,又接了一点,小口抿着手心流下来的水滴。

    她时不时地与许商君说上两句话,害怕他睡过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着,冉倩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她知道,黑夜还未过去。

    寒冷的夜里,她身上的温度渐渐散去,上眼皮和下眼皮忍不住合在一起。

    强撑着意志,“许商君,你还清醒吗?”

    这一次,身上的人再也没有了声音,冉倩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马上要消散的意志,又一次回来,她嚎啕大哭。

    一道闪电照亮外面的黑夜,也透过缝隙,照到冉倩的脸上。

    逼仄的空间内,传来一阵儿咳嗽声,以及细微的声音,“别哭,难看……”

    冉倩一颤一颤地抽着鼻子,“你吓死我了!”

    “都怪我,我要是不让你复工,就不会来这里,不来这里,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都怪我……”

    许商君将头侧在冉倩耳旁,“怪我……”

    朦朦胧胧中,冉倩好像听见了外面的呼唤声,她用尽全力,扯着嗓子,“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

    一道刺眼的光,从缝隙中照进来,外面的一群人,齐力把许商君背上的巨石搬走。

    洞口被打开,七八道光,照到冉倩的脸上,眼前又瞬间黑暗,雨水混着泥土纷纷填满小洞穴,将二人覆盖在里面。

    “快,快把人刨出来!”

    外面的声音嘈杂,冉倩最后的意志开始消散,被拉出去那一刻,她看见了赵叔、郝导,和一群警察,最后放心地闭上疲惫的双眼。

    滴,滴,滴。

    白色的病房内,心电监测仪一直滴滴滴地响着,刺鼻的消毒水,环绕四周。

    冉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耳边传来哭泣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白色的棚顶,这一刻,给她一种错觉,仿佛是回到离婚的那一天。

    大脑短暂的空白,耳边传来呼喊声。

    “医生!医生!她醒了!”

    冉倩缓缓侧过头,看向又回来的冉母,冉母的笑脸带着泪水,紧紧握住冉倩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冉倩想要出声安慰冉母,开口后,却没有声音。

    病房门被推开,一群白大褂走了进来,冉父、冉哲、陈沛妍以及沈清珍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医生询问着冉倩感觉怎么样,只见她指着自己的喉咙,沙哑地哼哼两声。

    医生立刻领会,安抚着冉倩,检查了一圈道,“嗓子发炎,其他各项身体机能正常,没事,给你打点消炎药。”

    冉倩点点头,沈清珍把医生送了出去,周围立马围上一圈人。

    “你吓死妈妈了!下回可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冉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你命就算大的了!那泥石流里,有几个能活下来!”

    “幸好,警察通过电话信号,找到了你们的定位,再晚一步,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陈沛妍心有余悸道。

    冉哲在一旁沉默不语,许久,才道,“许商君算是个男人。”

    这时,冉倩才想起许商君,许商君怎么样了?

    她着急地从床上起身,想要去找许商君,却被冉哲拦住,“许商君还在昏迷中,你先把自己养好吧。”

    冉倩摇摇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冉母扶着要起身的冉倩,推着冉哲,“去把轮椅推过来,她要去看,就让她去见一面吧。”

    冉倩被陈沛妍推到ICU门口,许父和小六站在门口,卢金聪坐在门口。

    她透过窗户,看见铃姨坐在里面,照顾着一直侧卧的许商君。

    冉倩指着里面的许商君,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但许父已经猜到了,她最想要知道什么。

    “你们已经睡了两天了,他到现在还没有醒,但是已经平稳了,这里的医疗设备不够完善,今天下午包机,准备回家那头医院,你也一起走吧。”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许父说了很长的话。

    冉倩点点头,她担心许商君,最好一直住在一个医院中,也好随时照顾许商君。

    登飞机前,剧组制片人和郝导特意来看望冉倩和许商君,跟冉倩和陈沛妍交代了接下来的安排,没了主演,剧组暂停拍摄进度,等待许商君好转,再继续拍摄。

    剧组没有人员伤亡,都及时地撤出了现场,就连失踪的那个工作人员也被找到。

    在场的无不长呼一口气。

    下午,冉许两家人,前脚登飞机,后脚一群记者浩浩荡荡地赶到这个偏远的小镇。

    与他们擦肩而过。

    转院后一周,许商君一直没有清醒,冉倩穿着病号服,坐在许商君床边,吃着刚削完的苹果。

    “你什么时候醒呀?医生都说你没事了,你可别想着我哭哭啼啼地在你床边喊着你快醒来!”

    “谁跟你演偶像剧那套,真老土!”

    “再不醒,我就要把你床头的苹果都吃光了!”

    “我现在知道你密码了,不醒,我就把你卡里的钱全都花了!”

    …………

    风开动窗户边的帘子,暖阳照在许商君眼睛上。

    冉倩起身,贴着墙边,缓缓走到窗帘边,透过被吹开的缝隙,看见堵在医院门口的一群记者们,哼哼两声,这帮记者还真的是有毅力!

    拉紧窗帘。

    床上的许商君感觉眼睛痒痒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与窗边转身的冉倩双眼对视。

    冉倩揉揉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呼唤医生,却丧失语言功能。

    她按住铃,呼唤医生,一群人一下子冲进来,在病床旁围了一圈。

    许商君木木地看着冉倩,仿佛冉倩是一个陌生人,这一刻,冉倩害怕起来,会不会像小说中经常说的那样,许商君他不认识她了?

    “他会不会失忆?”

    医生检查着许商君,淡淡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最后医生对着许商君问道,“有什么感觉不对的地方吗?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好像是,遇上泥石流了。”

    冉倩松了一口气,看来没有失忆……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真的就像小说中那般狗血……

    医生和护士出了病房,冉倩第一时间并不是守在许商君病床前跟他说话,而是通知大家,许商君清醒了。

    许商君躺在床上,看着冉倩站在病床前,拿着手机笑着,“你好像并不关心我,难道你希望失忆?”

    冉倩抬起头,看向许商君,“我当然希望你失忆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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