鲈鱼

    “那是好事,怎么郁总好像不太高兴?”

    如果是别的事,白年齐是万万不会多过问的。但是领导身体健康这遭,池全上下没谁会比他更关心;不论是出于情谊,还是出于为这份工作保胎。

    “几项激素高了,最近不容易入睡。”

    “谷院长有给开药吗?”

    “他说症状不重,药吃多了不好,让我多消耗点精力。”郁礼坐在后座掐了掐眉心,白年齐却是对这话很是持疑。

    最近几天郁礼的亢奋有目共睹,疯狂投身工作更是有目共睹,这都没见消耗掉多少精神,还能有什么方法给消耗掉?

    “您觉得实在不行的话跟我讲,我再过来让谷院长开药。”他为此担心,又说。

    “嗯,放心吧。”

    听完放下掐眉心的手,郁礼准备试着阖眼假寐一会儿。

    车子还是一路往池全开着,白年齐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就没再说话打扰。两侧的绿化变成了波动不定的绿飘带,偶然会因为遇见鲜花而换个色调,他有些想叹气。

    这个月过完就是元旦了,一年很快会结束,而明年意味着自己将进入三十岁。这倒没什么,反正老婆孩子都有了,房子车子赚够了,工作也稳定;但是跟着郁礼五年多,他最怕的就是郁礼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背后最大的原因是什么,他想应该是将近六年郁礼从来没有在池全出过意外,任何意外都没有过。

    她太强大了,包括白年齐,包括池全,她几乎是所有人的精神信仰。

    “啊——!”

    “滴滴!”

    所以现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精神过亢,都会让人担心;当车子拐进一处僻静,车内响起电子提示音,引擎边传来一阵惊呼的时候,白年齐心里正这样想着。

    “怎么了?”郁礼因为突然的急刹睁开了眼睛。

    “郁总,大约是撞到人了,我先下去看看。”

    “嗯。”

    白年齐说着打开了车门下去,郁礼没管,继续阖上了眼。她相信白年齐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且也不是任何事都可以来占用她的精力。

    而车前轮处,一个穿着深蓝色牛仔外套,麻灰色直筒裤的中年男人正靠着前照灯坐在沥青地面上。他的左膝盖有一片深红色的血迹掺和着沙石,在浅色的布料上晕开的格外扎眼。

    “先生,你还好吗?”白年齐问。

    那个人的左膝曲起,高高拱着,两手垂落在身侧,就使得伤处尤其明显的落到了他眼里。

    “你看我像是还好的样子吗?”

    然那个人却是一点都不跟白年齐好说,听见客气的问话转头就是一个白眼。

    “非常抱歉先生,如果是我撞到了你,我想请进一步商量一下解决办法。”白年齐一笑,没在乎他语气里的冲人,“以及赔偿。”

    “我这个腿反正现在是动不了了,我看你们也挺急的。这样吧,就不耽误你们,也不要你们送我去医院了,待会儿我自己会打电话喊朋友过来接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膝,眉头高高皱起,似乎是觉得很疼。说完这些,又抬头继续看向已经走到他跟前了的白年齐,“你们只要给我转个检查费什么的,帮我扶到路边上就可以了。”

    末了,他又补上了一句:“哥们,老哥我实在人,要不是真的伤成这样了,也是不想给你们难为。”

    白年齐仰头大略看了一圈,周边没见着摄像头。

    “那先生你想要多少检查费?”

    “不多,五...三万,三万就成了。”他瞥眼看过郁礼的车标,到嘴的话又变了一变。

    好巧今天正赶上周五,郁礼原本是打算检查完顺路接郁礼回家,所以只开了一辆大概40多万的沃某沃。那人怕是估摸开高了口白年齐给不起。

    “可以,先生请把你......”

    “等一下。”

    然白年齐不想跟他多牵扯,郁礼的时间远比这点钱来的珍贵,他也不敢多耽误。所以他没深究,开口准备问那个男人的收款方式。

    但他的话却被不远处一道女声打断了。

    “丫头,你搞什么呢?我都这伤着了,你还想杀人不成?”白年齐没有再出声,坐在地上的男人却是不干了。

    他原本已经咧开的嘴角迅速回拢,仰头怒瞪着单手拿着咖啡正朝这走来的穿着红色长毛呢大衣的女人。

    “老先生,您裤子上的沙是这附近工地的细沙,不是这种沥青路面的碎石子。而且这么一大片覆盖在血迹面上,说明呢,这血迹八成也不新鲜。”她走到了白年齐身边,风里随之掀来一阵咖啡的醇香夹杂着淡淡的木质香水调,“说到血迹,正常的血迹也不会是这么明艳的深红色。我说的对吧?”

    “呸!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这个闲事,不然耽误了送医,我这腿出个什么问题你也跑不掉!”那人对着女人啐了一口唾沫,大呵道。

    “哼,反正闲着没事,那要不要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啊?”

    “我...我这是体谅这个年轻人,想不到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哦!”他说着泛起了哭腔,事情好像一下子发展的比拿钱更难解决了。

    “这位先生看起来确实像耽误不起时间的人不假,那我们就抓紧解决事情好了。”她觑了一眼白年齐,笑而,“你讹的这个牌子的车,有自动避障系统。刚在你出现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触发了紧急刹车和电子避障提示音,所以根本不存在会撞到你的可能。还是说你要挑战沃某沃重金实验出的权威结果?”

    她一记冷眼扫过,话里就略略沾上了嘲讽意味,“另外,你这伤口看起来这么严重没见你照看一下,反而是两个手放在地上放松的很;恐怕连伤都是假的吧?”

    “哦,最后,我刚出来的那家咖啡店门口新安了一个监控,正对着这路口。如果这位先生着急离开的话,我完全可以帮他做一下调取和事故处理。”

    她站在那,条理清晰的一通说明,甚至没多做一个动作就已经把事情定性的死死了。于是,即便唇色并不水灵,也在此刻因语言魅力披镀上了明艳。

    “小丫头,你算是触到眉头了。”大概是所有的点都被她说准了,那人再难伪装,所以干脆拍了拍膝头的沙尘自己站了起来。此时他一边后撤,一边抬手指着女人呵斥:“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然随着他的落荒而逃,这件事情也宣告了彻底解决。

    “女士您好,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白年齐在此时转头,对她说道。

    “刚好在附近买咖啡,看见的他‘负伤’经过而已,举手之劳。”女人笑笑,没当回事,“要是真想谢我就当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吧,我看你好像确实挺有被人讹的资本。就当是我来替他讹了。”

    扫眼白年齐,她道。

    “可以,我叫白年齐,您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而白年齐乐意帮这个忙,听此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码。

    “申薇。”

    女人掏出手机扫了码,随之发送来的还有一句备注。

    ·

    郁振澎最近找不到人陪他钓鱼了,以至于他把目光抛向了郁振淞。他俩个出门的时候宋烟还在念叨,这么冷的天跑什么跑。

    实际上郁振澎这鱼钓的确实奇怪,好的钓点不乏陪他的人,他偏要往犄角旮瘩里钻。

    “这地方只能出小河鱼,等会儿你全部带回去让你媳妇给两孩子熬个汤吧。”

    “哥,你知道这地方钓不到鱼还要往这跑干嘛?”

    “要是能钓上的话,这里的鱼会更鲜。”

    两张露营椅并排着,十二月的风吹的他们脸颊通红,郁振澎的黑色耳捂子甚至让里面的钢丝戳破了面料,露出一星半点棉絮的白。

    郁振淞在一边跺脚搓手,对于自己大哥的这个说法不尽认同,“你怎么不说给跳跳送去一点?”

    “她吃好喝好,不稀罕这个。她不稀罕。”前后念了两遍,一重一轻,这老头也不晓得在说给谁听。

    “怎么就不稀罕了?我记得跳跳就是爱吃鱼的。”

    然对他这个说法抱第一个不认同的就是郁振淞。他握着拳头抵了一下郁振澎的手臂,反驳着他说的话。

    “她喜欢吃的鱼,不是我钓的这个鱼。”听者却不认同的摇了摇头,心下的感慨堆积向辽远。

    “你自打钓鱼后就没给跳跳吃过,甚至是老沈家的那个儿子都吃过了,你怎么就晓得跳跳不爱吃呢?!”

    “好了振淞,再吵你就真的要空军了。”

    他的声音淡然,让郁振淞想起了年初的那时候。

    那时候是元旦过后不久,郁振澎跟着沈宵的爸爸一起找到了个野钓的好地方,两个人合力钩起了一条上好的鲈鱼。老沈多少也是有点奉承他的意思,没打算要。他不高兴了,回家说要分成一样的两份。他知道沈宵是爱吃鱼的,所以说是说等分实际还是给老沈分的更多。

    然后他自己的这份,他也分成了两份。一块给隔壁老二家送去了,一块还是给老二送去了;他自己不好意思,想要经手脾气温温柔的老二媳妇转送给郁礼。

    但那时候宋烟实际是生气的,因为宋烟知道他的意思是直接这样拿过去让郁礼自己做着吃——他拿着个活鱼甚至不知道郁礼不会做饭,他理所当然觉着郁礼是全能的。

    但那天也是巧了,恰逢郁礼在老二家跟郁梓澄谈事情,被宋烟留了吃饭。

    ——“老沈,振淞家吃这一半就够了,剩下一半你带回去给宵宵吃吧。我记得宵宵爱吃鲈鱼。”

    他在楼下没多久就是看见了郁礼下来,于是郁振澎,他瞬然改了主意,拉着还没走的老沈把剩下一块也给了他。孩子都在,宋烟没好说他,却是心里替郁礼一揪。

    这个大哥一口一个宵宵喊得亲近,但从来没在郁礼面前喊过她一声跳跳。

    “哥,也不是吵,我就是这么说说。你搞钓鱼这么久,咱跳跳还从来没吃过你钓的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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