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立

    众臣回过头来,才知道原来是鲁王来了。鲁王林安通是先帝的皇长子,十年前就被先帝封到了鲁国。此时正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

    “王叔岂不知立嫡立长,如果一定要废了十二弟,那么应该立我这个长子啊。”

    突然出现的鲁王以及他身后的兵马身上都溅满了鲜血,嘹亮中又夹杂着嘶哑的声音,把正要拾阶而上的六皇子唬了一跳。

    汉中王手里还抱着刚刚退位的幼帝,瞧见了浴血而来的鲁王,回头将十二皇子递给了身后的老太监,眯着眼睛,双手背了起来,“陛下刚刚已经传位给了六皇子,鲁王殿下来晚了。”

    “我瞧着六弟还没有登基呢!”鲁王食指和中指并拢,坐在马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指着六皇子说道。

    汉中王没有说话,转而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汝南王,“陛下已经传位于先帝的六皇子,叔祖父怎么说?”

    只见祭坛前一个身着玄色长袍,领口和袖口还绣着张牙舞爪的老虎的老者,听到有人与他说话,颤颤巍巍将头转了过去,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厚重的眼睑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眼睛在看向何方,“好、好。”

    汝南王是先帝的叔祖父,先帝登基时,其父亲、祖父都为了篡权夺位之事殚精竭虑,早早的便去了,反而这位叔祖父还健在,便被先帝封为了汝南王。没想到四十年过去了,先帝都滨天去了,汝南王却活着,这些年愈发成了宗室中的吉祥物。今年算算已经快九十岁了,一应事情都糊涂了,不过被汉中王当作了宗室的族老代表请了来。

    鲁王也顺着汉中王的眼光看了去,看到汝南王后,翻身下马。脚下的靴子与铠甲在走动之间发出了哐哐的响声,来到汝南王身前。

    “本王才是先帝长子,叔祖公看叔祖为帝如何?”

    汝南王又慢慢地挪动自己的头颅,看向了鲁王。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也点头答道,“好、好。”

    鲁王轻笑一声,对着汉中王说道,“洛阳南郊的兵全被我杀了。”

    看到汉中王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满意的笑道,“这下王叔没有意见了吧,还请王叔为我加冕。”

    汉中王见大势已去,只好从祭坛上走了下来。

    鲁王大踏步地拦住了汉中王的去路,左手按住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刷一下将剑拔了出来。

    “当着天地祖宗,你还要杀了我不成?”汉中王看到鲁王对他拔了剑,恨恨地骂了一声,见鲁王仍持剑挡着,只能从旁边绕了过去,愤恨地拂袖而去。

    鲁王的目光随着汉中王的背影将头扭了过来,当着众臣的面,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随即转头大踏步地走上祭坛,“禅位仪式继续。”

    此时,六皇子还尴尬地在台下,双脚不停挪动着,鲁王路过他时,发出了轻蔑的一笑。走到了刚才宣读圣旨的太监面前,往他手里又塞了一道‘圣旨’,“念。”

    “五运更始,三正迭代,司牧黎庶,是属圣贤,用能经纬乾坤,弥纶区宇,大庇黔首,阐扬鸿烈。…………今幼帝予辰德之不嗣,仍离屯圮,盗名字者遍于九服,擅制命者非止三公,主杀朝危,人神靡系,天下之大,将非其有。兹鲁王广,世祖之长子,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鲁王就用了六皇子禅位仪式现成的准备,把铠甲褪下,披上了不太合身的龙袍,焚香祭天成了新帝。

    而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以擅离封国、戕杀先帝托孤重臣为由将汉中王处死。

    六皇子也被其贬去了皇陵,为先帝守灵去了。谁知在路上,六皇子竟被匪寇杀了,皇帝大怒,派兵将洛阳周边的匪寇全部清扫了。

    “恐怕这敢杀皇族的匪寇,全天下也只有咱们的陛下了吧。借着这次机会,将汉中王留在洛阳的势力也全部清扫干净了。”姜忻和残云说起来政事时感叹道。

    “夫人,还有一事要和您禀报。”

    “何事?”

    残云随即叫人将一个粮铺的掌柜带了来。姜忻认得他,他的年纪最长,做事最谨慎,在一众粮铺掌柜中也颇有威望。

    “夫人,粮价控制不住了。”

    “我不是吩咐过你们,要一直注意着洛阳的粮价么,怎么洛阳的粮价会控制不住了?”

    “我们听夫人的吩咐,前段时间确实将洛阳的粮价稳住了,但是近来越来越高,现在的进价比以前的卖价都高了十钱,我们也没办法了。”

    姜忻听后,蹙着眉问道,“涨到多少了?”

    “十几日前还是四十五钱一石,今日是六十钱一石。”

    “是因为咱们收了粮的缘故么?”姜忻低声问道。

    “应该也不全是,今年夏天极长,听说南方还有极端的干旱天气。”那掌柜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今年又因为北方有战乱,多交了许多粮税,所以粮价本来就比往年高些。去年基本是三十钱一袋,咱们前段时间收粮的时候一度涨到了五十钱一石,但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咱们洛阳的店铺每日都只卖四十五钱一石,有几次洛阳粮价想涨,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这短短几天怎么会涨得这么快?”姜忻思索着,这涨幅比现代的基金还快,若是还在现代,她高低都要买上一点了。“难道是前几天的政变的原因?”

    那掌柜的不敢对皇家之事置喙,便没有开口回应。姜忻心道也只能这么想了。

    “就按照先进先出的原则卖吧。”看到那掌柜一脸疑惑的表情,便又解释了一句,“就是按照买时的成本价卖吧。”

    洛阳的粮价还没有下来,洛阳却又出了事。

    齐王、梁王、南郡王相继发出了讨伐檄文,列举了新帝篡位、谋杀宗亲的罪名。

    “老爷从随园带了一千多人到府里来了。”姜忻听到残云的禀报,站了起来,往前院走了去。

    “听说陛下向士族家来借部曲,这是咱们家要出的一千多人吗?”

    “怎么可能?他们林家的事,咱们不必掺和这么深。我带了一千一百人,一千人留到咱们家,其他一百人,下午我带到宫里去。若是陛下赢了,咱们不是没有送人,若是三位王爷胜了,咱们的一百人也不出头。为了他们家的皇位之争,我不会让咱家辛苦培养的部曲白白送了命。”

    “咱们府里留得下这么多人吗?”姜忻一听他要把一千人安置在乔府,惊异的问道,“府里也没有这么多的房间给他们住啊。”

    “若不是怕陛下注意到,我还想再多带些人来呢。”乔翊齐点点头,“花园里,廊亭下,这种地方凑合凑合便可,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三位王爷就到了。”

    “三位王爷与陛下之间或许会有争斗,应该不会与咱们这种人家相干吧?”

    “我怕的是有人浑水摸鱼,家里有些人总是让人安心些。”姜忻突然想起还早涨的粮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到了申时,果真如乔翊齐所料,三位王爷杀进了洛阳城。好在乔府在家中一直戒备着,人也早早的聚在了清心院。

    大家都以为还像上一次一样,必定是有惊无险的。媳妇们凑在一起说些最近的八卦。

    “老爷让奶奶们都躲进密道里。”乔翊齐身边的乔肃跑了过来,寒冬腊月里,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滴落。

    “怎么了?外面有多少人?”姜忻瞧着他焦急的样子,心也被紧紧的提了起来。

    “至少一两千兵马在咱们府外。”

    话音刚落,刚才还闲聊的人都惊慌起来,老六媳妇章霏姹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此时脸色苍白的瑟缩了一下。

    “你们先去密道里躲着,那里有吃的喝的。若是有不对,便从密道里出去吧。”姜忻带着一众媳妇孩子来到了自己的私库里,到了最里侧,姜忻让残云还有几个媳妇一块帮忙,将上面压着的一尊铜佛挪了开来,露出一个密道的入口。

    这些媳妇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过姜忻的私库,此时都被库房里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吸引住了。

    “若是咱们能安稳度过此劫,这些以后都会留给你们。若是咱们逃不了这一劫,这些都是你们的买命钱,快下去吧。”姜忻难得温柔地对她们说道。

    “母亲,您不下来吗?”看着众人都下去了以后,姜忻和残云正要将密道恢复原样,姚明珠忽然开口。

    “我就不下去了,你照顾好她们。”透过昏暗的光线,姜忻隐约看到了姚明珠蓄着的泪水。

    合上密道口,姜忻和残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尊铜佛又挪了回去。

    “残云,你可害怕?”

    “我不怕。”残云此时还俏皮地笑道,“我知道夫人您是有神异的。”

    “怎么个神异法?”姜忻和残云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夫人买了那么多粮食,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了起来,这还不叫神异吗?”姜忻有背包装粮食的事,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残云。

    姜忻宠溺地笑了笑,“数你最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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