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温氏

    “你都看到了吧?”大公主坐在榻上,用脚尖挑起了温钰的下巴。

    她是长女,云妃逝去时她已经懂事,和三妹不同,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云妃的模样。

    一个拙劣的模仿品,她恶劣的想着。

    父皇把这个琴师留在宫里纯粹是膈应其他人,但是若是云妃在天之灵知道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一个人遭此对待会这么想。

    哦,她什么都不会想,那是个真正的圣人贤妻,比母后更像是国母。

    “殿下,”温钰被迫仰起头颅,只能看到一张素白的小脸,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唇色苍白,身上传来幽幽药香。

    “若殿下觉得奴奏的不好听,随殿下任意打骂。”

    云烛是云家的女孩儿,她一生叛逆,从不知顺从为何物,但是温钰从头到脚都写着顺从二字。

    他怎么会这么温驯,这么麻木?

    常蔓突然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致,这样一个人,哪怕被针扎也能一生不吭,他好像接受了所有的苦难。

    “刚刚离开的人漂亮么?”

    温钰不敢回话,他猜不透贵人们的心思,但是在宫里,像他这么愚笨木讷的人是没有活路的,他空长了一副皮囊,其实腹内草莽。

    好在常蔓也没打算听他说什么,“我知道你看到了,你常去后妃那里弹奏,她们不在乎你,会罚你会赏你,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你,毕竟有谁会在意一个玩意儿。”

    冷汗从温钰侧脸划过,滴在了常蔓的鞋面上,温钰肉眼可见的惊恐。

    “你在贵妃宫里看到了什么?”

    常蔓抬高了腿,温钰跪在地上,腰背却绷成了一条直线,“奴身份卑贱,只在殿外演奏,娘娘们从不允许奴靠近。”

    “那是其他人,但是贵妃不一样,她深恨云妃,但是云妃活着的时候把她比到了尘埃里,死了,还要身后荣华,她没有办法对付云妃,但是,可以折辱和云妃极其相似的你。”

    常蔓弯腰,大拇指揩过温钰的嘴角,你的口脂都没卸干净,她随意的把那一点红色晕染到温钰眼角。

    “父皇不喜欢软弱的人,”温钰眼角泛红,我见犹怜,空有外貌却无云妃半点心机城府。“你在宫里唯一能仰仗的是父皇的宠爱,但是父皇在意的只有你的脸,你和云妃差的实在是太远了,如果你想活下去只能做云妃的替身。”

    温钰伏在地上,白色衣衫如花瓣一般散落,“请殿下教我。”

    常蔓走到温钰身前,这后宫的女人大抵都在恨着云妃吧,皇上的宠爱就那么一点,分给她多一分,别人就少一分。

    常蔓幼时临安帝还算个合格的父亲,对她虽无多少宠爱,却也教她描红骑马,比皇后好太多,也正是临安帝,在她面前把毒药喂给了太子。

    太子,常蔓一直这么叫他。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是太子顽劣不驯,母后又护着他,常蔓亲眼看到太子将一个县主踢出血。

    虽是弟弟,却对她这个亲姐姐没有太多敬畏,只是不打骂她,但有时候太子看她的眼神常蔓现在想起来都会一身冷汗。

    父皇给了她选择,是自己活还是太子活,她做出了和母后不一样的选择。

    在太子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常蔓竟然松了一口气。

    “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抗,”常蔓扶起温钰,“父皇不喜欢漂亮的人偶,他是一国之君,欣赏的是聪慧坚强的人,就像永安郡主一样,但不能锋芒太过,一旦超过了界限,父皇只会忌惮。”

    温钰静静伏在常蔓身边听她说话,门外的侍女一动不动,好想没看见一样。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林馥前世畏高畏寒,现在却喜欢登高望远,

    “琼楼玉宇是天人楼阁,我这得月楼不过是凡俗阁楼,高处寒冷,郡主也是在人间的。”白和昶手里拿着琉璃被,冲着林馥遥遥一举。

    林馥斜靠在栏杆上,上京景象一览无余,红衣雪肤,不似凡人。

    “郡主本是仙宫玉人,却要落入凡俗,争一时名利。”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虽然商人地位较之前朝已经提高不少,但仍在末流,科举入仕白家可以用银子打通关节,但难保不招人眼红,且本家子弟只有他和和宜二人,旁支他又不能完全信任。

    白家豪富,若是他助旁人登临高位,难保那人不会翻过身来咬他一口。

    玉盏中红色的液体微微摇晃,泛起波纹。京城多风,林馥红裙飞扬,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山下逢。和穆子言不一样,白和昶自幼受尽冷眼,因他是商贾之流,还只是个小商人,父亲做生意艰难,父母死后还有长辈想要吞没白家家产。

    妹妹年幼,长辈狼子野心,为了护住白家,白和昶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又借右相之势,才勉强保下了白家。

    旁人只只白家富可敌国,却不知其中凶险,况且富可敌国也不是什么好事,没有权利,白家总有一日会成为别人的囊中物。

    “默之最近怎么没空陪着郡主?我还没祝贺他多了一个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妹妹,早年时候,默之还在我这里淘换了一些好东西送给他妹妹,原来是为了今日的缘分。”

    “子言和他义妹幼时便相熟么?”

    “穆夫人身边寂寞,就把下属的女儿接到身边,默之经常前去余宁,一来二去的自然就熟悉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说来他们二人也算青梅竹马,若不是郡主,”白和昶看了一眼林馥,“若不是陛下将郡主赐婚默之,他也没这个妹妹了。”

    林馥若有所思,“她一直是被穆夫人当做儿媳妇培养的,德言容工样样出挑,她父母又死在任上,穆夫人怜惜她,才把她带回了京城。”

    陛下看在穆首辅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只是罢了穆谨的官,但是,被陛下亲自说过,“愚钝不堪,难当大任”这样的话,穆谨一辈子都没机会重回官场了。

    “我倒是羡慕默之,我妹妹在老家,只我一个孤身上京,平时也没个亲近的兄弟姐妹说说话,不比默之,即将抱得美人归,又有个善解人意的义妹。”

    “只是郡主可要小心啊,郡主在余宁做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父母死了,舍下年幼的弟妹随义母入京,若不是全无心肝,那必定就是有更大的谋划。”

    “她要杀了我为父母报仇么?”林馥不在意的耸耸肩,“等她有这个本事再说吧。”

    “郡主此去本是大功一件,但余宁百姓却不这么想,甚至有张家余孽一路上京告御状。”

    “关我什么事,我从来不是为了任何人才处置的张家,他们告就让他们告好了,我没救过任何人,我杀人,他们当然也可以报复我。”

    “郡主为余宁百姓除了一害,他们却来怨恨你,甚至阻你的路,还想杀了你,你难道没有一点怨恨和委屈?”

    “白家主啊,你从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白大善人,还是济世救民,千百年之后后世之人提起你还要赞一声仁义为先,哦,对了,最好有史官为你写史,为你扬名,你追求的是这些么?”

    林馥轻巧的跳下来,踱步到屋里,得月楼燃着红烛,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白和昶只觉得瑶池的神女终于肯降临凡间。

    “商人重利,白某看的自然不是名声这些身外之物,只是为郡主鸣不平,若非如此,郡主本可以更进一步的,又岂会因为区区小人受气。”

    “我既然做了就知道后果,我杀他们父兄子弟,他们当然可以找我报仇,我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高兴,若我想万民爱戴,只要不管田絮,余宁自然一片欢欣。”

    “可我偏偏喜欢多管闲事。”

    “郡主,有来有往方是长久之计,郡主此行太过鲁莽,若是两相得宜有万全之策不知郡主肯不肯试一试?”

    “没有,没有万全之策,张家是首恶,穆谨是从犯,他们二人不死,只死一些小虾米有什么意思?时间来不及,我只能先杀一个,穆谨回京以后有很多机会,但是张家,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回了上京鞭长莫及。”

    “哦?所以郡主还要对穆谨动手,默之兄知道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顾念父子亲情,只想着让穆谨罢官,但我不一样,若放过了穆谨,张家父子岂不是觉得我不公平。”

    “那,若是默之兄知道了,郡主要如何呢?”

    林馥唇角微微弯起,“如果子言选择我,我当然可以和他做恩爱夫妻,若是他没选择我,我只好把他关进我的郡主府,只是可惜了,我还想看他在官场大展拳脚,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取悦我,哪里都一样。”

    林馥眼含秋波,颊似桃花,眼里是全然真心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爱意。

    “郡主,”白和昶将酒盏递给她,小指不下心触碰到了林馥的掌心,“若郡主只想给自己找个合心意的丈夫,白某愿自荐枕席。”

    林馥歪头,秀发如同缎子一般滑下来,“名利双收?家主做的好买卖,只可惜啊,我从来不为别人做嫁衣,也不会按照别人定好的路子走,家主还是找别人吧。”

    “并非如此,白某心悦郡主,愿倾白家之力搏郡主一笑,若郡主愿意,白某亦可入赘,到时候白家自然都是郡主的。”

    白家,胤和第一首富的白家,你林馥不动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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