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再见

    林馥矫情懦弱奢侈,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她连屈服都不会,她融不进去这个时代,却又没有能力推翻,只能做所有人口里的疯子。

    上一个这么做的是云烛。

    她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像权贵讨个公道,她位极人臣,前朝后宫都做到了极致,可是她还是死了,因为她不安分。

    做臣子不安分,做后妃也不安分。

    可是啊,从来没人教她安分。

    做学生之时,老师家长让她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工作了,上司也要她好好干,要提拔她,她们生来就不知道认命两个字。

    所以云烛死了。

    鸾台女相,云皇贵妃,死无全尸,甚至都没人安葬她。

    “林馥,认命吧,你何不选择一条更舒服更广阔的路。”

    林馥为了借助把耳珰给了这家的女主人,一个小村子里的农妇,哪里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首饰,她去当铺言谈之间显了出来,掌柜的也没声张,使人悄悄跟着她,又派人去送信。

    她离开当铺又转身去了药铺,买了药材和蒙汗药,虽然那男的一副快死的样子,但是为了保险,她还是买了迷药。

    林馥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甚至那药她一闻就感觉出了不对劲儿。

    “你放过了那家的儿媳,却没想到正是她出卖了你们,告诉我你的藏身之处。”

    “白和昶,没想到最先找到我们的竟然是你啊,这次想出什么样的价码?”

    这是上什么能比得上从龙之功,白和昶在得月楼看的是高坐金銮一呼百应的那个人,不管是大公主还是秦王,只要那个人在一天,他们就永远没有指望。

    “姑娘是聪明人,哪怕大公主和亲王机关算尽,都敌不过陛下爱子之心,我只是给了陛下一个理由。新帝孝顺,自然不想违逆云太后的意思,姑娘本就与云家有婚约,人往高处走,姑娘何不择一高枝。”

    “在商言商,白先生不顾兄弟情义,但我林馥绝不做忘恩负义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白家的人找到我了,”林馥抽出软剑,“那我也只能忍痛杀了先生了。”

    “是么?姑娘可曾想过巫溪林家的其他人,你能逃,林家能逃走么?”

    “你所想的振兴家族我帮不了你,但是陛下可以,云家可以,林馥,你何苦冥顽不灵呢?师姐常夸你聪慧,你的授业恩师都效忠于陛下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难道在诸位眼里我是三岁小孩不成?”

    白和昶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穆子言,“我可以把子言送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确保他这一生平安无忧,但是,这世上不能再有穆子言。”

    “平平安安碌碌无为,让他一辈子都在你们的监视下做个废物么?”

    “幻奴是你的人,中了幻术的是穆首辅而非先帝,所以,在旁人看来,就是穆首辅得了失心疯要弑君,谁也想不到是陛下一手策划的。”

    “是啊,连我都没想到陛下能做的这个地步,若是新帝,或许要五年十年才会把穆家连根拔起,但是,陛下出手,恐怕朝堂之上再没有首辅之位,穆家,也从此销声匿迹了。”

    白和昶这次带来的都是心腹,他敢保证,若是林馥按他的话做,她和穆子言都能活下来。

    “边关急报,北狄来犯,距离格日勒攻打辽城才过去多久,子言败了,郡主也败了,此次我来是因为白家举全族之力相助边关,左相也愿意给我一个面子,只要我说穆子言死了,不管是真是假,他就是死了。”

    “白和昶,我年幼浅薄无知之时曾问过你你想做什么,那是你说你想做富甲一方的商人,每日有花不完的钱,不必醉心功名,闲暇时邀一二小友泛舟湖上。”

    “幼时戏言没想到阿鄢还记得,那时候平阳侯新丧,林家只有一副架子,你想买一条时兴的裙子都得犹豫好久,我那时候就在想,一定要有很多钱,把全天下的裙子首饰都摆在你面前供你挑选。”

    “谁也没想到你我最后兵戎相向。”

    “我们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白和昶长叹一声,“阿鄢,你太意气用事了,平阳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我先是我,才是林家女,我没有作奸犯科,没有通敌卖国,为何会令家族蒙羞?这世间道路千万条,我只是没有走你们为我铺好的那条。”

    林馥在神殿里见到了自己的牌位,但她不能确定下一次的她还是她,选择不一样,最后的林馥也不一样,就算她只是打散了重新开始,那也不是她了。

    天空飘起了大雪,已经一年了啊,距离她入京,已经这么久了。

    “如果今日你要拦我,只能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雪花落到白和昶脸上,很快融化,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是雪水还是他哭了。

    楚岚从没见过这样的武器,千里之外便可要人性命,杀伤力极大,他们的刀剑需要近身才能发挥威力,但是,北狄人不需要。

    完颜漠一身白袍立于高地,眼中无悲无喜,这样的场景他见过很多次了。

    赤诺和楚家交战数次,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最终赤诺打入胤和皇城君临天下,但是也会身首异处。

    结局并不是唯一的,但是,历史是既定的。

    胤和的女帝是个真正的皇帝,但是生不逢时,她一个人无法改变结局。

    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哪怕德高望重满腹经纶,又拿什么来对付一个正当壮年的勇士,天命如此。

    “天命啊......”

    完颜漠低喃,“林馥,这也是你的天命么?”

    他于白袍之下拿出一盏宫灯,烛火微弱,好像随时会熄灭。

    “真可惜,这一世我还没活够,我还没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果,我马上又要回归黑暗了。”

    这是林馥的明灯,灯灭之时就是林馥身亡之日,她是主角,这个世界是为她诞生的,一旦她死亡,这个世界就会归于黑暗。

    “我努力了很多次,但是都失败了,这也是天命吧。”

    完颜漠曾一次次救她,又杀死她,但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清醒,他终于承认了,林馥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她不能被驯化。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让我看到最后的结果吧。”

    白和昶脚下倒下了无数人,但是林馥也身受重伤,白色的雪地上开出了红色的花,穆子言为林馥挡了一刀,几乎被劈开了。

    “子言死了,你和我们的矛盾也没了,你该和我回去了。”

    林馥抱着穆子言的尸体,她已经没力气了,哪怕白和昶不会武功也能杀了她。

    “真冷啊,京城的冬天太冷了,我想回家。”

    林馥瞳孔涣散,已经听不见白和昶在说什么了,但是,白和昶知道林馥的答案。

    他又一次被拒绝了。

    良久,无人说话,落到林馥身上的雪花也不会被体温融化。

    白和昶蹲下来,伸手拂掉她身上的雪花,随手拿起一把刀开始刨坑,他没发现,他的身形在一点一点变淡。

    皇宫内,常萱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在刚刚,她想拿起一本奏折,却没想到,折子从她手里穿了过去。

    “我,朕的手,朕,怎么可能?”

    “陛下,啊,救命,救我啊。”

    不只是人,皇城内的建筑也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一时之间,只有所有人绝望的哭喊声。

    “将军,这是什么北狄妖术。”

    他们早就听说北狄有祭司,信丰神明,会用妖术,没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不是北狄人搞的鬼。”

    北狄比他们更慌乱,北狄信丰神明,他们以为这是神明的惩罚。

    “祭司,完颜漠,这是怎么回事,你搞的鬼?”

    “赤诺,我们晚了一步,这个世界的神死了。”赤诺看到完颜漠一只眼已经消失了,他的消失尤为恐怖,衬得他那张谪仙般的脸庞格外阴森。

    “林馥死了,我又一次失去了她。”

    “林馥,永安郡主?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世界是她的世界,”赤诺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完颜漠的身体化为无数奇怪的文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她而存在的。”

    “我在黑暗之中日复一日的等着,直到她把我唤醒,她死后,我重归黑暗。”

    完颜漠每次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像一缕清风,“赤诺,我们继续等待吧。”

    完颜漠看着无数人化作数据又消失在天地,有北狄人,也有胤和人,甚至连林馥最喜欢的楚岚也一并消失了。

    她也无法让喜欢的人活下来啊,哪怕她是神。

    云何靠在梅树之下,身形涣散,今日他没去御书房,只在府中侍弄花草,府里的人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世间大梦,大梦一场醒啊。”

    阿萱才登帝位,她还有好多事要做,这世上仍有不平事,他们所做不过一二,如今,变什么都没有了么。

    “永安永安,终是我有负于你,这两个字,本就不该我取的。”

    白和昶填上了最后一捧土,他在消失,周围的尸体也在消失,但是林馥和穆子言的尸体没有消失。

    雪地上,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连血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人,建筑,牲畜,都消失了。

    白茫茫个好干净。

    直到某天,地图上名为巫溪的地方,林家的宅子开始慢慢构造成型,一个孝服女童接过了明黄圣旨,小脸上是这个年龄没有的成熟。

    完颜漠再一次从黑暗中醒来,这次,他没有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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