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见这样的场面比较乱，不利于说事，便安排东升先给他奶奶上一炷香，刘妍等也依次上香后，被引导在旁边厢房里说话。

    厢房里还有一位乡亲老张，是最先发现奶奶出问题的，胖子心细，知道东升肯定要向他了解情况，早早就把他请来了。大家落座后，老张、胖子和老三等，开始一五一十地给东升介绍情况。

    原来奶奶虽然一个人住着，平时和村里的人也有来有往，她是个热心的老人，村里人有啥事，也喜欢请她帮个忙，至少请她出些主意。但前几天，老人好像几天都没有出门，家里的大门也有几天没打开过。这情况不正常，乡亲们正觉得有些奇怪呢，刚好老张有事，上门想请老人拿个主意，他拍了半天门没人应，推了推，发现大门没有锁，也没有从内栓住，老张在村里辈份比较高，于是他便一边叫着姨，一边往屋里走。

    “我发现姨时，她就躺在竹椅子里，神态很安详，我开始还以为她睡着了。”老张接过老三递过去的烟，狠抽了两口道：“接着我就发觉不对了，我和姨说话，她不回我。我上前摇摇她，她睁开了眼，但不能说话了。我看情况不对，就急忙跑出去喊村里人想法子。”

    “村子里的人知道你和我要好，找人来通知了我。我一听这情况，急忙赶了过来。”胖子接着老张的话，向东升介绍情况道：“那时奶奶已经被大家安置在床上了，还换上了她存下的新衣服，旁边还有请来的医生，医生检查了一遍后，连连摇头，已不愿意开药。他把我叫到半边说，老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让我赶紧准备后事。”

    “我给你打手机，打不通；给老三联系，信号也不行。最后还是让乡亲跑了一趟，通知到了老三。”

    “我们来的时候，老人嘴里嘟哝着什么，好像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就走了。”老三声音悲切地接话：“她一定心里啥都明白，也一定在等你，可是，没有等到哇……”

    胖子和老三虽然来的人多，但都是年轻人，不知道这些后事该怎么办，还好村里来了不少乡亲，特别是一些老太太、大妈等，有些事她们确实需要她们上手才方便，例如给老人擦身、洗脸、梳头等，都是她们帮忙做的。直到大家把老人收拾得妥帖、整洁，胖子和老三就准备安排人去买棺材、寿料等，但这个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

    “奇怪的事？”东升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问。

    “嗯，真的有些不同寻常。”胖子改变了一下用词，语速缓慢地道。“开始，我们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不特别浓，但大家都闻到了，是一种植物的香味，有些像我们夏天走进玉米地里闻到的那种香味。”

    “我也闻到了，起初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或者是谁弄了新鲜蔬菜，要给大家做饭呢。找了找，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绿色植物呀。后来一问，大家都说闻到了。再细细一查，发现那香味居然是从奶奶的身上发出来的。”老三补充道。他皱了皱鼻子，好像这屋子里现在还有那种淡淡的清香。

    “我们正在奇怪呢，突然有人发出了惊呼，旁边的人悄悄拉我的衣袖，低声惊讶地提醒我看奶奶的面容，我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奶奶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消失，先是脚部，然后是腿部，然后是腹部，然后……”胖子接着，说不下去了，

    “消失？真的会消失？怎么可能？”东升惊呼，他旁边的刘妍，也一脸诧异。

    “真的是消失，当时现场还有七八个人，都看见了。”老三第五神情肃穆，他看了东升一眼，介绍起了细节：“奶奶的身体不是融化，不是像蜡烛点燃后的那种融化，它是像纸点燃了，或者像锅里的水烧开了那样，一点点地就不见了，是消失了，也可以说是蒸发了。事后，我们发现，奶奶是连同衣服鞋帽一起消失了，但她盖过的被子，用过的床单等，都好好地留着，屋子里都是整整齐齐的，一尘不染，就像她并没有去世，只是出外溜达去了一样。”

    “这……”东升又悲痛又吃惊，他呆了半天，最后终于嚎出声来：“奶奶呀……”

    “你先别悲伤。”刘妍轻轻拍拍东升的肩，安慰道：“我怎么感觉，老人是羽化了呢？你们都听说过羽化吗？”

    “羽化？那是神仙才有的……”胖子读书不少，他听得这话，身子一震，半信半疑地道。

    “这情形，很像羽化。”刘妍并不去证实什么。“如果是羽化，那就不是丧事，而是喜事了。”

    “不是丧事，是喜事？”东升听见这话，强压悲痛，脸上现出一种复杂之色。

    刘妍却把嘴凑近东升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东升点点头，向大家说：“辛苦大家了！老二老三，你俩先去安排大家，把祭奠的事都准备一下。还有，宾客们的饭菜也备一些。然后你俩到这里来，有些事我还要和你们商量。”

    听得东升吩咐，大家都离开去忙，刘妍给东升端了一杯水，不停地安慰他。老二老三其实对奶奶的事早有安排，现在就是去补充一些细节，所以他们很快便回来了。屋子里剩下刘妍和他仨兄弟，一共四人，气氛有些严肃，也有点压抑。

    东升看着茶杯，半天不开口，然后他叹了口气，对刘妍说：“你来讲吧。”

    刘妍也不推辞，向胖子和老三点点头：“这事，有点不简单。”

    胖子和老三也点头，表示赞同，却沉默不语：“……”

    “两位，你们是东升交心的兄弟，老人弥留之际，你们都在场。现在请把你们现场观察到的一切情况，包括猜想，都全部告诉我们，一点也不要保留。”刘妍说话干净利落。

    “除了香气，还有身体消失，好像没什么了。”胖子皱着眉头，回忆着。

    “嗯，主要就是这些。”老三也说。

    “……”

    刘妍特意等了他们一分钟左右，见他俩好像还是想不起什么，便开始启发：“例如，老人有没有说过什么，还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或者有什么反常的动静？”

    “奶奶那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老三说。

    “她还有什么动作吗？……”胖子看着老三问。

    “你们不是说，她嘴里还嘟哝着什么吗？”半天不说话的东升，突然开口问。

    “啊，我想起来了……”胖子似乎眼睛一亮，拍拍自己的脑门，嘴里嚷道：“奶奶确实嘴里一直在嘟哝着什么。那时候老三还没有来，我以为是老人发烧在说糊涂话，忙着让人去叫医生，开始也没有太在意。后来仔细听了一下，那时候奶奶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很难听明白……”

    “你听到了什么？”刘妍打断了他的话。

    “她，奶奶好像是……”胖子脸上露出一种怪异。“根据奶奶嘟哝的腔调，还有能听清的个别词汇，她好像是在……”

    胖子又停了下来，他似乎感觉不太可能，对自己的判断犹豫起来：“这个，好像……”

    “嗯。有什么猜疑，说出来就是。说错也没事。”刘妍鼓励道。

    “嗯，老人好像在吟唱一首儿歌……”胖子说。

    “儿歌？”东升扬了扬眉毛。

    胖子眉头皱得更紧，竭力回忆着那儿歌的内容，还有儿歌的腔调：“好像是这样的……小朋友，排排坐，坐啥啥……”

    “小朋友，排排坐。坐排排，吃果果。”东升轻轻地念了出来：“这是童谣，小时候，奶奶教过我。”

    “嗯，就是这样的，就是这。”胖子拍怕后脑勺，肯定地道。

    “童谣，为什么是童谣？”刘妍眨巴着大眼睛，嘴唇轻咬，像在自言自语：“一般来说，弥留之际，除非是意识混乱了，老人一般都是挂念着最重要的事……奶奶怎么会在这时候唱童谣呢？难道这童谣很重要？”

    “啊，等等，我也想起来一件事，也许很重要。”就在这时，老三跳了起来，语气急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