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

    贵妃生辰,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宠爱贵妃,贵妃喜欢的东西,皇帝有求必应。

    这不,一日贵妃出行,听了周离之弹的箜篌,甚是欢喜,回到宫后,想要再听却难。皇帝看见贵妃脸上的忧愁,心疼不已,宫婢才将周离之弹箜篌一事说了出来。皇帝为解贵妃心事,命人将周离之带入宫。

    周离之第一次入宫,是为贵妃生辰。

    他坐在大殿中,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动箜篌,乐声悠悠,悦耳动听。

    正当贵妃听得津津有味时,殿外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贵妃一下子站起来,脸上顿时绽开笑颜,正当她迈开步子走出殿门时,皇帝已经走到跟前。

    “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双手托起贵妃的双臂,“爱妃平身。”皇帝笑了笑,伸手抚上贵妃的脸,“看到爱妃笑得这么开心,朕心生欢喜啊!”

    “臣妾也想天天看陛下笑着的模样。”

    两人仿若无人地笑谈着,殿中的人低着头,默然不语,方才那一番话,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周离之早在听到皇帝驾到时就停下手中的箜篌,和周围的宫人一样叩见皇帝,按照规矩,叩见皇帝时他们不得随意抬头,需得皇帝准许。

    皇帝和贵妃落座后,才开口让大家平身。周离之能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就是周离之?”

    周离之很快反应过来,“正是在下。”

    皇帝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朕听说张家女倾慕于你,你对她可有意,朕可以为你们做主。朕还听说她被禁足在家,想必你们很久没见了吧?若是两情相悦,倒是苦了一双有情人。”

    贵妃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一双柔夷握住了皇帝的手,皇帝扭头看向贵妃,贵妃温柔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周离之。

    “陛下看不得苦命鸳鸯,想要成人之美。”

    周离之依旧跪在地上,“多谢陛下和娘娘的好意,只是我并未有心仪之人,我和她不是有情人。”

    一番话掷地有声,大殿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哦,朕明白了。”皇帝恍然大悟,“起来吧,朕知道你弹得一手好箜篌,明日朕要举办宫宴,到那时你就和宫里的乐师在宴会上弹奏。你可要好好弹,勿要让朕和贵妃失望。”

    周离之双膝着地,轻轻地磕了一个头,“谢陛下。”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拂了拂袖,“退下吧。”

    周离之站起来,抱起箜篌,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殿门关闭的声响,殿内的笑谈声也被关在门内,周离之没有心思去管旁事。

    虽然他整日与箜篌相伴,从未主动去打听过什么,即便是这样,他在乐坊弹箜篌这段日子,还是听到不少外面的事,其中就有张柔和他的事。

    那日她邀他去临江仙,他未赴约,反而拜托琵琶女替他送信。据琵琶女回来所言,张柔知道他没去赴约很是伤心,加上后面有人故意闯入雅间,想要毁坏她的名声。

    他想他是自私的,大概也是无情,但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又何必去回应?

    他向来随心,既然自己并未属意她,又何必给人希望?

    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一切又恢复成往常,她会忘了他,遇到如意郎君,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他心想。

    命运变幻莫测,世事终究不如人意。

    灾难无声地接近张家,便是褪去一身铜臭味换上一身官服又如何?罪加一等罢了。

    宫宴上,周离之一曲闻名,一夜之间名满京城。

    皇帝龙颜大悦,周离之成了皇帝和贵妃的眼前红人,旁人艳羡不已。

    天空阴暗沉沉,乌云凝聚在一起,仿佛有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

    这是第三天了,这样的天气持续了三天,不仅是天气,还有宫里的气氛也愈发凝重,他能感受到。

    自那天在宫宴上成名后,已经七天了。皇帝和贵妃很喜欢听他弹的箜篌,经常唤他到殿中弹奏。然而就在几天前,皇帝龙颜大怒,不知是何因?

    周离之抬头望了望天色,走出大门,准备去芙蓉宫。芙蓉宫是贵妃所住的寝宫,皇帝每日都会来芙蓉宫看贵妃,他也按照惯例,每日给贵妃弹箜篌。

    他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路过一处苑子,忽然听见里面传出窃窃私语,他抬脚就要离开,却在听到张柔这个名字时,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等里面的人说下一句话。

    “张柔?是喜欢芙蓉宫的周离之的姑娘吗?听说她一直苦恋人家,最后还是不成。”

    “嘘——你小点声,小心被人听见。”那人声音压得很低,“他现在可是陛下和娘娘面前的大红人,哪里还记得这个张柔?话说张柔也活不了多久,张家满门抄斩,还是陛下亲自下的旨。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行刑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下去,他没有去芙蓉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开皇宫,去救她。

    他并没有走向皇宫大门,而是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离开。皇宫这种地方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当然不会傻到明目张胆地跑去宫门,这样会死得更快。

    他避开宫人,来到一处荒废已久的苑子,听说这里曾经是一个才人住的地方,后来不知不觉地死了,接着又闹了几次鬼,渐渐地也就荒废了。

    他前天路过发现了这里,却没想到今日他就要在这里逃离皇宫。

    他拿出一张符箓,默念了一段咒语,符纸倏地燃烧,他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集市。

    集市上人很多,特别是前面人群都围在一处,很是热闹。

    忽然,人群安静下来,他隐隐感觉不安。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还有铁链碰撞发出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了。他拨开人群,走到边上,恰好一辆载着张柔的囚车经过他的眼前。

    两人视线相交,张柔顿时睁大眼睛,面如死灰的神情变得愕然。她的嘴唇上下翕动,好像在说什么。

    可周离之听不清,囚车载着他们走向刑场,车轮轱辘声渐去,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囚车,眉心皱起,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把人救走。

    想要劫走人可不容易,刑场上有官兵守着,刑场外百姓们围了一圈又一圈,想要将人救下且全身而退,为今之计只能再一次使用符箓了。

    他的目光扫过刑场上,几个刽子手手持大刀分别站在张家人的身后,静静地等待时辰。周离之认出来,那几个人是张柔的爹娘、哥哥,还有张柔。

    他心知自己救不了这么多人,他只能选择救下张柔,将来的事将来再议。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周离之刚刚掏出一张符箓,一股钻心蚀骨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让他变得神志不清,他弓着腰,最后看了一眼张柔,便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时,脑子还是懵的,门口被人打开,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少年的声音。

    “醒了?”

    周离之起身看向门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救你的。你旧疾复发,要不是我及时赶来,恐怕你已经死了。”

    周离之低着头,忽然开口问:“我昏迷了多久?”

    少年点燃了蜡烛,指了指窗外,“外面天都黑了,你昏迷了半天,不过醒来的时间比上次要早很多。”

    周离之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她在哪里?”

    少年疑惑地问:“谁?什么在哪里?”

    周离之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复述道:“今日被斩首示众的人,后来去了哪里?”

    少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随口答:“你问这个做什么?应该是丢乱葬岗了吧,我看他们以前也是这么干的……喂,你要去哪里?”

    说到一半,就见周离之起来朝门口走去,少年大声喊:“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外面满街都是你的通缉令,你自己看。”正说着,少年塞了一张纸给他。

    周离之展开纸,通缉令这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还有他的画像,画得很差,在他眼里画像和他只有四分像。可旁人不这样认为,四分像的画像,加上旁边还有他的名字,周离之。

    他被通缉了,意料之中。

    少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样,“你该不会……”他点了点脑门,“傻了吧?”

    周离之没有理会他,收起通缉令,径直往门外走。

    少年一路跟着他,不知是少年找的地方偏僻,还是夜深大家都已经歇息的缘故,他们一路走过,没有遇见一个人,倒是方便了很多。

    “你疯了?”少年失声大喊,神情惊愕地看着周离之走向乱葬岗翻过一具尸体。

    周离之不管他的大喊大叫,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不管不顾地翻找。

    乱葬岗,顾名思义,这里随处都是尸体,即便是白天,也是凉飕飕的,常年堆积尸体让这里变得恐怖阴森,寻常人见了都要绕路走。

    夜风吹过,一阵阵尸体腐烂的恶臭味冲鼻而来,少年早已不知所踪,徒留周离之一人固执地寻找。

    不是,这个也不是,不是她……他不知翻找了多久,没有一个是她,他心里不禁升起一息希冀,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慢下来。

    忽然,远处传来车轮轱辘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低声的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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