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近了近了,再过前面一个路口红蓝两个标点定位就迎面碰上了。

    Annie抬脚换到刹车上,降低了一点车速。

    定位显示对方先绕过了那个路口,这下Annie反而被落在后面,真成了追击战了。

    但她没有冒进,小心地点着油门前进,确保不会离得太远丢掉目标,也不会离得太近暴露自己。

    跟了没多久就出了城区,Tobias直接将车开进了长满野草的地里,车也慢慢减速,在一幢老旧的木板房后院停下。

    Annie探出车窗外看了看环境,又在这辆偷来的皮卡上翻了一通,没发现什么趁手的武器。

    她捡起工具箱里一把生锈的扳手,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屋子里开了灯,人影在窗前晃悠,皮靴在腐朽的木地板上来回踱步,伴随着那人低沉的咒骂声。

    Annie侧身避过透光的窗框,轻手轻脚地找寻这栋房子另外的入口。

    室内突袭101,你需要一个意料之外的入场方式。

    好消息是,有后门。坏消息是,被锁住了。

    那把长满红锈的铁锁配一扇发霉的木门一般来说不会对Annie造成什么困扰,但现在她不仅仅是在执行突击任务,更是在进行人质营救任务,不打草惊蛇是非常重要的一项评分标准。

    Annie举起手里同样锈迹斑斑的扳手,呲牙咧嘴地做了个痛苦的表情。即使没人能看得到,她也想表达拿生锈的工具去撬生锈的锁多么具有讽刺意味。

    她随手在后门附近的杂草从中捡了一块石头作为案板,抵着门锁固定,再用手里的扳手紧紧拧住锁扣用力旋转,企图拧开它。

    她顺便找了根细细的木棍悄悄伸到后门窗户的细缝里,拨开了一半窗帘,以便随时观察Reid的状态。

    他似乎被绑在了椅子上,绑匪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变换着声调跟他说话。

    如果是BAU的任何人,此时都能够想出一套分别针对Tobias三个不同人格的三套谈判方案,但Annie没学过这些,她才不管那人在跟Reid聊什么,消灭威胁最好的方式就是物理上消灭他。

    她边拧着门锁边观察室内布局,以Reid所在的位置为中心,附近有一把猎//枪在墙角靠着,有几个铁钩子挂了肉在天花板上吊着,这些都可能被利用起来作为武器;有几个塑料桶堆叠在门口,也许能防御对方的攻击,前提是里面没装什么易燃易爆物品。

    绑匪突然暴怒起来冲Reid吼了两句,怒冲冲从正门出去了。

    Annie有点不好的预感,更用力地拧动锁扣,已经变形得比较严重了。

    她不确定绑匪究竟离开多久又去了哪里,是否还有帮手,不能贸然跟上去。

    果然很快那人又回来了,手里拿了点什么东西,朝Reid晃了晃。

    Reid突然大声呼喊起来,不停地求救求饶。

    要知道之前Reid都只是冷静地与那人对话,就连被枪//口对着给她打电话时的声音都没有这么绝望。

    Annie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让Reid如此恐慌,但她知道情况一定很糟糕。

    Reid惊叫的声音仍在耳边萦绕,Annie突然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她握不住扳手,使不上力气。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出现一些血腥的画面,邮差包浸在血泊里染成了红色。

    受不了了,去他的不打草惊蛇吧!

    Annie扔下门锁,举起那块作为基底的大石头直接砸向了门边的窗户。

    玻璃咵嚓嚓碎了一地,声音让绑匪也不得不停下动作惊讶地看向后门这边。

    Annie抓着上方木制窗框提起自己,抬起双脚踢开剩下的碎渣,鲤鱼打挺式直接悠进了屋里。

    眼见绑匪要去够那把枪,Annie将手里的扳手照着他的头部扔了过去,偏了一点,但打中他的侧颈也足以让其吃痛退后。她迅速跑向墙角,先一步抢到那把枪,利落地上了膛对准绑匪。

    但对方只是举起手里的药瓶和注射器,在Annie低头上膛时将针管抵在了Reid的脖子上。

    “把枪放下!你这不懂事的家伙!”这是Tobias的父亲人格在命令Annie。

    Annie第一次犹豫了。

    她在人质营救任务中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对方持刀或者持枪抵在人质要害处,威胁她放下武器。她每次都选择直接开枪。根据培训手册和统计数据,罪犯在中枪身亡之前仍然有一定几率扣动扳机或者割开人质的大动脉造成营救失败,但Annie不在乎。失败或者成功,区别不过是在上司发布下一次任务时面对她的是臭脸还是笑脸而已。而放下武器反而会让她面临自己也受伤的风险。

    但是Reid终究不是一个任务,而是她不想失去的朋友。她不敢去赌那个百分之多少的几率。

    “那是什么?”Annie想判断一下威胁程度,万一人家只是给Reid注射一些葡萄糖呢?

    “是好东西,能够让他想起过去的美好。”Tobias眯着眼睛笑了笑,是他的主人格在保证。

    “致幻剂。”Reid颤巍巍地回答。他不敢和Annie相认,他要尽量减小自己的重要性让Tobias认为他威胁不到Annie。

    “啧。”Annie皱了皱眉。说得好听是致幻,终究只是杜/品的一种而已。

    她被迫做地下杀//手这几年,从来不接和杜平相关的业务,谁沾上谁倒霉的道理深深刻入她的认知。

    她慢慢放下枪,遵照指令扔在地上,踢过去。

    “神阻挡骄傲的人,赐恩给谦卑的人。你犯了傲慢之罪。”这是拉斐尔大天使人格对Annie做出的审判。

    Tobias弯腰去捡时,Annie真正的机会来了。

    她前跨几步,踢翻了Reid的椅子,连人带椅踹到身后,确保那根罪恶的针管再也碰不到他;

    再左脚前踢正中Tobias的腕骨,使其脱力,枪由于惯性被其甩向门口,两人都难以拿到;

    最后侧身绕后,右脚踢中其膝窝迫使其跪下,消除身高差后左手横在他颈前,右手卡住左手,标准的锁喉动作。

    Tobias的主人格暂时收回了控制权,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就像个小孩一样哭泣起来,抽泣带来的呼吸紊乱加速了他的窒息,双腿蹬了两下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警笛隐约从远处传来,让Annie想起上一次和Reid被困木屋的情形。

    “Annie!你没事吧!”

    被踹倒的Reid脑袋重重地磕在椅背上,他久久因为眩晕感而抬不起头。

    当他好不容易克服天旋地转的感觉,努力甩着双腿依靠惯性把自己扽起来坐直时,只看到早就松了手的Annie和趴倒在地上的Tobias。

    “哦对,我得给你松绑。”Annie咧咧嘴赶忙跑过来解他背后的绳子。

    Reid处理不过来眼前的情况,他紧张地看着Tobias,怕他恢复意识。

    “这是,你,他怎么了?”

    “呃,他摔倒了,我踢了他几下。”Annie把她训练有素的套招描述得像撞了大运。

    Reid刚重获自由,他就抓着绳子跑到Tobias身边,着急忙慌地把他的双手反剪着绑了起来。

    他又跑去门口,捡来那把枪,对准Tobias,生怕他醒来。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捡回呼吸,劫后余生般看向Annie。

    “天呐,Annie你,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以为你会找JJ他们帮忙的。我没打算让你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真是对不起。”

    “我找了,只是……”

    Morgan和Emily就在这时候破门而入,被仍然惊魂不定的Reid举起枪对着。

    “嘿嘿!Reid!是我们!”

    Emily举起双手,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Morgan走向Reid,安抚着他收了他的猎//枪。他总觉得眼前的情形有点既视感。

    “跟我解释解释,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Morgan扫了一眼屋子,看到了那些Annie破窗而入的痕迹。

    “yeah,我也很好奇,你们怎么制服他的?”Emily 指挥着特勤队带走Tobias,她检查发现他仍有呼吸,但深度昏迷。

    Emily满腔疑虑地看向那个红发女孩,对方却只是低着头不肯说话。

    Reid察觉她的不自在,主动站到她面前:“嘿,你们别吓她。”

    Emily摊了摊手退后了几步,而Morgan仿佛觉得他无可救药了似的翻了个白眼。

    “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救护车上好吗?”Emily尽可能温柔地询问Annie,尽管她对这个女孩充满了怀疑。

    “不!不用!我自己去!”Annie像只惊弓之鸟跳了起来,她躲着Emily低着头冲出了门。

    红发在警灯的闪烁下染得有些发紫,Emily突然想起一位故人。

    “她叫什么?Annie什么?”

    “Cooper,你觉得她有问题?”Morgan眉头紧锁。

    “Annie cooper……”Emily喃喃念着,摇了摇头,“不,我不确定。”

    “我不懂你们在干什么,是她救了我!你们居然怀疑她有什么问题?”

    Reid明显有点生气。

    “你无所不能的脑子这时候怎么动不起来!”Morgan抓着Reid的肩膀,推着他看向后门处的一片狼藉,“普通的女大学生会这么冲进来救人吗?”

    “这,她只是,心急了些,这能代表什么?”一地的玻璃碎渣确实是Annie情急之下的冲动产物,Reid看着这些只会因为想到Annie小腿处那些红色的划痕而心疼。

    “那Tobias呢?普通人怎么制服他?”

    “Morgan!Tobias是自己滑倒的!你不庆幸我们运气好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拿这些来质问我们?”

    Emily知道Tobias是窒息导致的昏迷,和滑倒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没有多话。

    “你……你听听你自己!我们我们的,你现在完全把自己和她当成一体的了!这样下去你会被她耍得团团转的。”

    Morgan要被Reid措辞中反而把他当成对立面的话语气昏了头。

    “她为什么要耍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她从来没做过不好的事情!”

    Reid也被这一番没来由的质问和怀疑气昏了头。

    “那她哪来的定位?她怎么追过来的,嗯?”

    “说到这个,这里的位置也是她告诉你们的不是吗?她如果要害我为什么来救我?我根本不稀罕跟你解释这些,但如果我的解释能让你对Annie尊重一点,那么好吧!”

    Reid对Morgan说了拉斯维加斯的事故和手机调换的乌龙,说完这些他就再也忍不了了夺门而出。

    Morgan手扶额头,大拇指摩挲着太阳穴,问道:“Emily,你觉得我们的怀疑是错的吗?”

    “她一定不是个普通人。”Emily答,“但是我觉得她应该也不是坏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Reid模糊的身影正走向那个红发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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