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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蜮空含射影沙(3)

    与此同时,廖府的厅堂内,洛孤绝正与廖青书喝茶,王府侍卫打扮的沐尘垂首伫立在洛孤绝身后,安静得仿佛隐形人。

    伴随着青溪玉露茶清浅的香气,紫砂壶上青烟如丝般缕缕散开,旁边的羊脂玉瓶里插着的重瓣白菊犹如绣球堆雪,素极亦雅极。

    ——时下的大翌世家推崇坐而论道,清谈成风,因此茶艺、插花与围棋,一并成为世家子弟的必修功课。

    但两人的谈话内容,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藏杀机。

    “所以大人认为,山阴郡灾情严重至此,真是天公不作美了?” “笃”的一声轻响,洛孤绝放下净瓷茶盏,刀锋般的眉梢向上扬起。

    “自然。”廖青书笑意不变,衣袖半挽,手持茶勺在煮沸的茶汤上舀了舀,撇去水面的浮沫,无比自然地为洛孤绝重新斟了一杯茶。

    洛孤绝没有理会,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扣着桌面,一字一顿地道:

    “可为何我却觉得,此非天灾,而是人祸呢?”

    “人祸?什么人祸?哦,殿下是说,这些贱民无依无靠,最后落得易子而食的下场?”廖青书故作惋惜,一声喟叹,“若是他们懂得在灾年没到来之前辛勤劳动,早早储粮,确实会比如今状况要好。诚如殿下所言,眼下他们的情况,除却旱灾的缘故以外,确实是人祸。”

    他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提醒洛孤绝:“茶快凉了,殿下请用茶。须知这青溪玉露方得煮过两次,才得茶中真味。”

    听着他的言语,洛孤绝眼眸微眯,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后,瓷盏在手中转着,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廖青书姿态优雅,慢悠悠地品茶赏花,一时间厅堂里只剩下煮沸的茶汤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须臾,外面突然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一直静默不语的沐尘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香橼树枝叶葳蕤,绿影幢幢,却未见任何一只信鸽。

    洛孤绝同样转过头,和沐尘眼神短暂地交汇过后,他微微颔首,沐尘会意,随便找了个内急的借口,步履匆匆地出了厅堂。

    等沐尘再回来时,手里已然多了一册通体苍黄的账本。

    洛孤绝接过账本草草翻阅几页后,面色冷如寒铁,起身“啪”的一下子将它摔在廖青书面前。

    “刚刚廖县令告诉我,这一场旱灾绝非人祸,现在给本王好好解释一下,这账本里记录的灾粮进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廖青书弯腰捡起黄册,神态依旧镇定自若,只是反问道:

    “可王爷如何敢肯定,你拿到的账目,一定是真的呢?”

    听到这句话,洛孤绝的双眸锐利地一眯,廖青书抬起眼睛,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

    正当两人气氛一度陷入僵局之际,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初秋暖阳金粉似的光线里,定远侯颜舜华拥着狐裘,缓缓步入厅堂,白衣胜雪,衣带当风,恍若神仙中人。

    见到洛孤绝后,他颇有风度地拱手行了一个礼:“殿下,久违。”

    “下官见过侯爷。不知侯爷因何到访?”廖青书明知故问。

    颜舜华一抬手,两名侍卫押过来一个圆袍束发的清秀少年。对方被人捏住下巴,强行抬起脸的一瞬间,洛孤绝神色突变。因为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从廖家南院逃脱后,前来送黄册的轻羽!

    洛孤绝下意识看向沐尘,沐尘的神色同样震惊非常。

    ——就在一刻钟前,自己刚刚从轻羽那里拿到黄册,等轻羽离开廖府后,他才回来交给洛孤绝。

    如果轻羽前脚离开,后脚就被颜舜华抓到,而廖青书也对黄册的出现毫不慌张,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始至终,他们的动作,都在颜舜华和廖青书的监视之下!

    这样看来,轻羽他们拿到的黄册,不可能是真的。

    颜舜华欣赏着洛孤绝变幻不定的脸色,微笑着开口,对廖青书道:

    “刚刚路过廖府时,发现这人形迹可疑,在府外探头探脑,故而命人抓了,带给廖大人问话。”

    廖青书捋了捋长须,冷声道:

    “此等贱民,私自窥看廖府私宅,自然是应该——”

    他故意一顿,当着洛孤绝的面命令侍卫:“拖出去打死。”

    “我看谁敢?!”洛孤绝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按剑而起,厉声道:“我的人,轮得到你来处置?!”

    “原来是王爷的随从,是下官失礼了。”廖青书示意侍卫松开轻羽,随后看向洛孤绝,“那王爷可否向下官解释一下,为何派人调查廖家。还有这黄册,本是我廖家私有之物,怎么会被王爷获得?”

    “在我解释之前,不如廖大人先说清楚,这次朝廷赈灾的银两,究竟落到谁手中了?”洛孤绝索性开门见山,和廖青书对峙。

    廖青书依然保持风度:“下官不知。”

    “是真不知,还是根本不愿意透露?”事已至此,洛孤绝明白根本不可能用普通手段让廖青书松口,他一个眼神示意,沐尘拔剑出鞘,洛孤绝自己同样缓缓抽出纯钧剑。

    雪亮的剑光如一泓秋水映亮他冷厉的眼眸,实际上,这次他来廖家,根本就不是为了和谈或者审问,他来,只是为了拿人!

    所以他才早早将苏盈调开,以免打斗起来她发生不测。

    瞧见纯钧剑的一刻,廖青书总算变了脸色,数十年前五姓世家联手各大宗派掌门,逼迫齐光认罪的情景,仿佛再度重现。

    他冷着脸,质问洛孤绝:

    “王爷,可是要与整个朝廷,整个大翌的世家为敌?”

    “——仅仅只是为了那些草芥般的贱民?”

    洛孤绝一声冷笑,不置一词。面对他的冷漠,颜舜华开口,然而这个时候出声,总给人一种火上浇油的感觉:

    “未得圣上准许,忠武王殿下在这里动武,是不是有些不妥?”

    洛孤绝瞥了他一眼:“侯爷如此热心,难道灾银贪污一事,你也有参与?”

    “舜华不敢。”颜舜华含笑摆手,依然是翩翩君子的模样,话里却隐含威胁之意,“只是王爷没有证据,总不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廖青书拊掌,一众侍卫从门口涌入,他直视洛孤绝,语声森冷:

    “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是王爷先在我廖家动武,那就别怪下官不客气了。若是伤到王爷,廖家愿意赔罪,但是王爷也别忘了,廖家身为五姓世家,左右在圣上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就在侍卫即将包围洛孤绝与沐尘等人时,一声女子清脆的叱骂传入众人耳里:

    “放肆!忠武王之尊,岂容尔等可轻贱?”

    旋即几下砰砰响声,火.药的光芒如流星般闪逝,转眼周围就倒下好几名侍卫,只见苏盈红衣烈马,仿佛一抹晚霞般闯入众人视线。

    她“吁”地一声,勒住缰绳,从马背上翻下来,然后将一卷破旧的册子扔给洛孤绝:

    “真的黄册我给你找到了,黑水村才是廖家安放册子的地方。”

    看见苏盈出现,颜舜华眼神微微一变,苏盈毫不客气地嘲讽他:

    “怎么?侯爷莫不是以为,我还是会和五年前一样,被颜凌轻松拦住?奉劝侯爷一句,暗翼七卫,在西州可不是吃素的。”

    ——自从颜凌出现在南院,苏盈就觉得整件事不太对劲,等花夜和令狐他们将颜凌缠住,她决定按照挂画的指示,去黑水村一探究竟。

    这一去不要紧,果然让苏盈发现先前见过的廖家马车停在黑水村的某处民居前。想来廖家的人在他们来青溪县的时候,就暗中转移了阵地。而挂画,就是留给手下的指示。

    真正的黄册到手,洛孤绝剑指廖青书:

    “人赃并获,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本册子而已,又能说明什么?王爷未免太过自信一些。”廖青书处变不惊,“退一万步说,就算廖家真和灾银失踪一案有关,父亲五十大寿在即,王爷不如先看看,这份礼单上,究竟都有谁吧。”

    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挑衅洛孤绝:“你不是好奇灾银都去哪了吗?白纸黑字,上面可都写得清清楚楚呢。”

    随着廖青书的扬手一挥,数百张礼单,如大雪般纷纷扬扬地降下,映入洛孤绝眼帘的是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无不是朝廷高官,封疆大吏。

    即便早有预料,但真相在眼前轰然揭晓的一刻,洛孤绝依旧心头一震。他闭上眼睛,用力地攥紧没有握剑的左手,直到指甲深深抠入掌心,渗出殷红的鲜血也未曾发觉。

    察觉他的异样,苏盈走到他身边,关切道:“洛洛,没事吧?”

    洛孤绝重新睁眼,勉力地摇头,示意她放心,然而脸色苍白如纸。

    许久许久,他看了一眼廖青书和满厅的侍卫,又看了看身旁的妻子,终于收剑回鞘,握住苏盈的手,低声道:

    “我们走。”

    他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苏盈被他掌心的血迹惊得一怔。

    虽然不知道洛孤绝为何突然萌生退意,但等苏盈反应过来,她先是拿出手帕将他手上的鲜血擦干净,替他包扎好伤口,方才坚定温柔地和他十指相扣:

    “我听你的。令狐,轻羽,我们先回去。”

    听见洛孤绝的话,廖青书瞬间松了口气,毕竟以洛孤绝和苏盈的身份,真动起手来,廖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不过明面上,他依旧维持高高在上的神色:

    “慢走不送。下官奉劝王爷和王妃一句,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无功无过是福气,可功败垂成,带来的就不仅仅只是灾祸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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