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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人不醉酒

    第三日下午。许府。

    适泽昨日生了一日闷气,从早到晚未曾搭理许华羡,今日经过前院见他又备下马车准备去桃花楼,人正神采奕奕(仅适泽视角)往马车走,便过去叫住他:“小公子是去找柳娘子,还是又去找别的娘子?”

    许华羡一回头,见适泽神色隐忍委屈,仿佛上演了一出正妻眼看着丈夫出去寻小三的戏码。他义正辞严地答道:“自然是去找柳娘子。”

    “那好,那适泽敢问小公子,两日已过,你与柳娘子是否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如若不是,适泽希望小公子还是不要沉迷于美色和淫,淫,□□之事。小公子血气方刚,精力充沛,应当多把心思用在练武之上。师父也总念叨小公子武艺已多日未有精进了。小公子只有学好武艺,才能在外防身,这次只是被拐骗,下次,下次就可能被拐跑了!”

    许华羡见适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简直哭笑不得。他安慰道:“适泽,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若被拐走,我也会带上你一起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适泽皱眉。

    “好了,小适泽,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许华羡捏了捏他的脸,转身离去。

    -

    桃花楼内。云离厢房。

    云离听见扣门声,问道:“门外是何人?”

    “是我,许华羡。”

    是他?云离一时还有些呆愣,待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门后,一开门便瞧见那副让她一见倾心的清秀容颜,她这才相信,他真的来了,他又来找她了,他没有与她不复相见。

    云离只觉得,从前日到今日,这两日过了太久,久到这张脸已与她记忆中的不大一样,许是因为许华羡此刻注视自己的眼神是她未曾见过的,意外地,深情,却让人觉察出一丝冰冷。

    许华羡见眼前之人今日换了一身紫衣,丁香配赪紫,柔软而诡媚。很美,很是衬她。这人眼里满是柔光,仿佛已对他生出长久的依恋。

    他二人就在门前这般默契地对视良久。

    云离终于往后退了一步让许华羡进来。他双脚跨进门槛,顺手在背后掩上了门。

    云离见许华羡既已踏入她的门,便开始调皮起来,道:“公子今日为何又来找云离?”

    许华羡心想,明知故问,他这时若提及字条一事,她必定装作不知。本来自己是借她威胁上门,这下倒真成他主动上门了。既然人已至此,只能再为自己找个由头:“前日我本是想来听云离娘子奏琴,”他附身凑近云离耳侧,悄声道,“谁料她在我面前尽做了一些不耻之事,琴声未闻,只听了一耳的无病呻吟。你说,这琴声,是不是该补上?”

    云离听他言语尽是撩拨,哪像是来听她奏琴的,倒像是上次还未尽兴。于是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条紫纱攥在手里,双手搭在许华羡脖颈上,柔媚道:“公子不如同我去梦里听我奏琴。”

    许华羡心想,他这才刚进门,这女人便又开始打那些主意了。不过,这不正是他所图的吗?

    “云离娘子言而无信,先前说好的玉佩换春宵,事后又道我的玉佩不值你一夜身价。我被你引诱诓骗,如今已然是负债累累,现下你又重施旧计……”许华羡一边说一边逼着云离往后退,直到她退到一张凳子前,一步绕过她坐下,顺势将她侧抱在怀里,盯着她的脸,说出最后四个字:“是为何意?”

    云离起身慢慢挪动腿,由侧坐改为跨坐,手在许华羡颈后将紫纱缓缓向上拉开,遮过许华羡的头顶,又搭在自己身后,将二人笼罩其中:“自然是想让公子……”她稍稍歪过头,将脸与他贴得极近,用气声道:“用身子偿还。”

    许华羡觉得自己好像从方才在门外看见云离之时起就被她下了蛊,此刻余光所及的紫色纱影更让他身处梦幻迷离之中。云离的嘴唇距离自己不过分毫,但就是停在那里不再前进,他只觉蛊毒发作,□□焚身,忍不住便啃了上去。

    许华羡来势凶猛,云离心想,情不自禁的许小公子也很惹人喜欢。

    然而许华羡吻得投入,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有话要质问云离,他双手搂住云离的背,将下巴抵在她肩上,迷迷糊糊地问道:“前夜我来你厢房之前,有一人从你房内穿堂而过,跳窗而出,你可知晓?”

    云离回想起那夜的场景——

    “对了,这是上次你让我带的最新的话本子。我顺便买了一些小玩意儿,你看看喜不喜欢。”卜籍从包袱里掏出一堆东西,在桌上摆给云离看。

    云离奇怪,今日卜籍怎么像是有心事,刚进屋时就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向一处,叫他两声都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冷不防地答了句“我没事”,然后就在角落里站着不理人了。而且,以往叫他带的东西他总是一来便交给自己,这回,过了快一个时辰才想起来要给她。

    云离确认话本子都买齐了之后,就开始研究卜籍买的小玩意儿。

    “这几个小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捏泥人儿。这些都是七仙女的泥人儿,但不知拆开会是哪一位,你先试试手气。”

    云离拆了三个,分别是小红,小黄和小青。只见每个泥人儿的妆容、发型、服饰都十分精致而且各有特色,云离不禁感叹:“这家师傅的手艺真好。”

    这时,云离好像听到隔扇外的屏风那侧有声响,便问卜籍:“那边好像有声音,是有人进来吗?”

    “没有。”卜籍往那瞧了一眼,答道。

    云离拿着小黄端详了一会儿,又听到了方才的声响,问道:“真的无人?”

    “并无。”

    云离想,卜籍武功高强,感官灵敏,若有声响,不会不知,定是自己幻听了。

    “还有一个,拆开看看。”

    “哦。”云离拆来发现是小紫。“我最爱的小七!这个也好看,我都很喜欢,谢谢阿籍。”

    “喜欢就好,下次将一整套都给你买来。”

    ——于是云离回答许华羡道:“不知。”

    许华羡在云离脖颈处蹭了蹭,语气略显凶恶:“哦?是在忙着和别的男人偷情,所以不知吗?”

    云离感觉许华羡像一只快要发狠的小猫,下一秒就会将牙齿狠狠扎进自己脖子里。她摸摸许华羡的头:“阿籍才不会像你这般经不住美□□惑。”

    许华羡抓住云离肩膀将她与自己分开,生气又不解地道:“阿籍?你怎么不叫我阿羡?”

    云离见许华羡的眼神竟像是有些微醺,又未饮酒,怎就如醉了一般?她正欲答话,突然感到□□除了先前外部有所膈应之外,内部还产生了一种熟悉的、自己不愿面对的反应。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来了癸水?

    她好不容易盼来了许华羡,好不容易诱他乖乖到了这一步,好不容易很快便可以再次拥有他的温柔与热烈,再次感受与他的肌肤相触带来的心安,结果一道癸水将她的期待和希望全毁了。如若今夜没有他的温存,她又将不知多久继续堕落在被他抛弃的深潭里。她心下一阵悲凉,老天爷为何不愿在这时候救救自己。

    云离冷冷道了一句:“阿羡的债今日恐怕还不了了,改日再还吧。”

    她一把扯下二人头上的紫纱,从许华羡身上挣脱下来,拖起许华羡将他带到门后,打开门,使出大力将他推了出去,末了还将紫纱扔在他身上。

    许华羡一脸迷惑,怎么忽然变卦了?云离生气了?生气的不该是他吗?而且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像个任其拿捏的软柿子一样,未有反抗就被云离扔出了厢房。

    许华羡下意识接住云离扔来的紫纱,面对紧闭的门一时不知所措。他捧着紫纱傻站了一会儿,然后双眼失神地走下楼,走出楼,又走上马车。

    许华羡在车内一边随着马车摇晃一边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过就是提到了另一个男人,阿籍,难道她想到阿籍就突然不要自己了?

    “怎么就,怎么可以,在那个时候,说不要就不要了……”这种刚喝上头就把酒瓶子砸了的感觉,让人郁闷啊,郁闷!

    “还有手里这破玩意儿,为何要扔给我,不是都不要我了吗?还嫌我不够郁闷?”许华羡将那紫纱往旁边愤愤一扔,忽然发现方才自己被它遮住的衣服上有一块污迹。“这是何物?何时沾染上的……”

    许华羡顿悟,云离月事忽至,所以将他赶了出去。原来如此!看来这女人也没完全疯嘛,这种时候还是懂得克制自己的。他感到欣慰,这次便可以原谅云离撩完就跑的不负责任之举。想到此处,他不禁回味起那香唇,和将他视觉包裹的紫色……

    -

    许府后院。

    迎桃看见小公子歪歪扭扭地走来,赶忙上前扶住:“小公子这是上哪喝了这么多酒?路都走不稳了。迎桃扶您回房吧。”

    许华羡推下迎桃的胳膊,摇摇头,一人向前走去:“我不醉酒,我醉人。”

    -

    又是新的一日。桃花楼内。云离厢房。

    “是我,许华羡。”

    云离心想,许华羡,他竟主动来找她。但今日,还不是时候。

    云离走到门后,转过身背对着门,道:“云离的琴弦断了,这几日无法奏琴,阿羡过几日再来吧。”

    “我今日并非来听你奏琴,而是为给你送红糖姜茶,你看。”许华羡举起食盒让云离能看见。

    云离侧过身,瞥见了食盒的影子,内心一阵酸楚,道:“阿羡还是暂时不要与我相见。我怕我……难以自持,按耐不住。”

    许华羡腹诽,这女人脑子里还真一天到晚就只有那些事。罢了,她也是为自己好,不然又如昨日那般……难以控制的终究是自己。

    “那我走了。”

    “嗯。”云离虽然不舍,但眼下她无法就这样与他相见。

    卜籍此时在房内,他装作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云离瞧见,唤了一句:“阿籍小心。”

    许华羡此时还未离开,便听到了这句“阿籍小心”。

    阿籍?这人怎么又在这?自己见不到云离,这个叫阿籍的倒是可以见到?他还是每日都付了赏钱的,昨日没有去梦里听琴就罢了,今日连脸都没能瞧上一眼。这个女人果然只有泄欲的时候才会需要自己,用不着自己之时便拒于门外。亏得自己还给她送红糖姜茶,要不是因为昨日后劲太大,今日绝不会主动找上她的门。

    许华羡回到府中之后闷闷不乐。他想起适泽的话:“你与柳娘子是否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真是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他二人如今顶多能算得上是身投肉合,两身相悦,情字从何而来?就算他知晓自己动了情,但是柳韵织呢?为情,还是为欲?她这么多年消失不见,杳无音信,又怎会如他一般在多年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已然用情至深?他怕柳韵织只是一时兴起,他怕自己只是受风吹拂的杨柳,只能待风来,她这风却总也留不住。他决计在知晓云离心意之前,绝不再上她的勾。

    深夜,云离独坐在厢房里。

    今日她不见许华羡,并非不想见,而是不敢见。她何尝不想与所爱之人赌书泼茶、琴瑟和鸣,打情骂俏、相谈甚欢?只是这样的场景她不敢奢望。她觉得,对于始于美色之惑、□□之诱的她和许华羡来说,即使是二人依偎相拥这般亲密之举也太过平淡,平淡到她会不安,平淡到许华羡会乏味,会嫌弃,会悄无声息地离去。所以她不敢见,宁愿不见,也不愿亲眼看着他乏味、嫌弃、离去。尽管她也害怕,今日这般冷落和拒之门外,会让许华羡受挫恼恨,从此再也不愿与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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